南通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Dec.2003第19Joumal0fNantongTeachersCoUege(S0cialSciencesEditioV01.19,No.4王船山历史哲学的大视域(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上海200062)【摘要]由历史之势与历史之理结合而形成的历史过程在王船山那里被表述为“天”,它既是一种秩序,也是一种视域。“天”与“人”相对,它意味着非人为性,也就是说,历史秩序具有非人为设计、非计划的特征,它是一个自生自发性的、自然而然的过程,因此,它也不是某种先验的“应当”的实施或具体化,也不是超验的绝对本源的展开过程,道德化与形而上学化的历史书写应该被拒绝。另一方面,天又超出了人的预知能力,因而,历史秩序是未决定性的,不可测度的,它显示的是历史理性本身的“机巧”。王船山的历史哲学,向我们展现了一个以流动性、未决性、自生自发性、非人为计划性为特征的秩序观。自发性的历史秩序同时也意味着一种历史的大视域,它超越了以个人或现在为中心的“小视域”,换言之,历史过程一方面把主体与他人关联起来,另一方面,又在过去、未来与现在之间建立联系。个人的活动只有与这种大视域结合起来,才真正具有历史的意义,主体也只有与它联系起来,才能获得存在的历史深度。
因此,参与历史、走向历史性的生存,关键是把主体与历史大视域的“天”融合起来。[关键词]自发的秩序;理性的机巧;历史大视域;王船山【中图分类号】B249.2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7489(2003)04—0006一06中国哲学发展到明清之际,发生了深刻的转化,时与现实性(势)的交互作用,它总是超出了个人的预测、间一历史意识的兴起就是这一变化的重要表现。与之相计划与设计所及的范围之外。连的是,形上的思考必须在历史性的地基上展开,所谓“势”作为政治历史之现实性,它既是历史已然的“六经皆史”、“言性命者必究于史”等,就表达了这种新现实,也是把未实现的东西现实化的历史自身的力时代的意识。那个时代,正是中国思想从内在心性哲学量。船山曾经指出过气与势之间的关联:“莫非气也(此中突围出来,面向整全的生活世界的时代。而对于历史气运、风气之气),则莫不成乎其势也”。[1】(P99势作为历秩序之本性及其意义的阐发,无疑是其中一个关键性的史的力量(po,忙r),它是历史的现实性,它总是与事步骤。从这个视角出发,本文试图对王船山的历史哲学(或行为)相关,它虽然只能存在于实然性(已然的现实进行哲学性的梳理。
性)之中,但又不能被化约为已然的现实性,已然性、实然性是势(历史现实性)的实在与表现,但是势又是比这一、历史秩序的自生性与自发性种实在和表现更多的东西,因为,在势中内蕴着产生历史秩序有其自身的存在,它表现在“理势合一”这新的事件的潜能。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王船山说:个命题中。王船山的一个核心命题是“‘势’字精微,‘理’字广大,合而名之日‘天”’。【l胂”“天”在船山这里,主实的事件是势的成就,也是势借以通向新的事件、获要是沿用孟子明确赋予的如下含义:“莫之为而为之,天得新的现实的可能性。就此而言,在实然性中呈现自也;莫之致而致之,命也”。历史秩序是莫之为而为之的,己的势总是意味着一种开始或者发生的因素,一种把是自然而然的。也就是说,历史过程有一种自生、自发的新的可能性现实化的巨大力量,在势中,已经现实化秩序,这种自生自发性根源于历史过程中的合理性(理)的东西(过去)某种总是与将然的现实(未来)相联系,换[收稿日期】200305—20[作者简介]陈赘(1973一),男,安徽怀远人,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讲师、哲学博士,主要从事哲学研究。NTsFxYxB2003.4万方数据万方数据万方数据程超出了秦始皇本人的意图和测度之外。
天道自身的机巧,一般讲来,表现在一种利用工具的活动里。这种展开,虽然借助于人的活动才能得以实现,但是,一旦理性的活动一方面让事物按照它们自己的本性,彼此进入历史领域,主体的活动就具有了历史的意义,就具互相影响,互相削弱,而它自己并不直接干预其过程,有了历史存在的一维,正是这一维度,超出了主体自身但同时却正好实现了它自己的目的。在这种意义下,天的规划、意志的范围,对于历史主体而言,它具有根本意对于世界和世界过程可以说是具有绝对的机巧。上上的不可测度性。换言之,历史过程有其自然的、非人帝放纵人们纵其特殊情欲,谋其个别利益,但所达到的为的自在维度,这一维度最终根植于历史实践的理势结果,不是完成他们的意图,而是完成他的目的,而他的目的与他所利用的人们原来想努力追寻的目的,为转圜而不可测者也”。历史是不可预测的,也是不可是大不相同的”。“叫”‘3”’黑格尔认为,世界历史无非计划的,“非智所及也”,圳护。1螂“106’它不从属于个人的是精神、理性展开自身的基地,理性统治着世界。因此意志。汉武帝闻听西域、西南地区有良马而远求之,张也同样统治着世界历史。。酣但是,理性在本然意义骞出使西域,“以此而逢其欲,亦未念及柯之可辟在内上只是普遍的、抽象的东西,即使他是真实的,但如果地也。
然因是而贵筑、昆明垂及于今而为冠带之国,此没有人的活动,他就不可能是现实的,换言之,本然意岂武帝、张骞之意计所及哉?故日:天牖之也到自身的现实性,他就必须一方面通过非理性的事物导的意思。历史作为更为广阔的天道,它引导人们去从(具有热情、私欲、意愿、利益的人的活动甚至自然过程等等)事历史活动,以实现它自身的目的。张骞通使西南地来实现自己,另一方面通过这些非理性事物的自身扬区,本来是为了逢迎汉武帝求好良马的私欲,但却在客弃来显示自身的力量。理性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既超脱观上开通了中原与这些地区的联系,为这些地区成为于现实的历史过程,又通过后者来实现自己。历史因此中国的版图作了准备。这一点却是汉武帝和张骞所未而成为理性(天意或上帝是其人格化表述)的展开形式,料及的。换言之,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就其当时的目在这里,理性的目的与作为理性实现自身工具的目的的和意图而言,并没有呈现出历史性的意义,只有在整必须被区分开来,二者是大不相同的,有时甚至是完全体性的历史过程中,这些事件与人物才超出了当时的相悖的。“理性的机巧”这个表达显示了历史理性的能“现存在”(presence),而具有了历史意义。因此,历史之动性和策略性,在此,人的活动和利欲等等都成了历史“天”在此就成为一种宽广的历史“大视域”(greathori.拓展自身的工具。
“这一大堆的欲望、兴趣和活动,便是zon)。‘8””一个具体的行为只有在这个整体性的“大‘世界精神’为完成他的目的——使这目的具有意识,视域”中才能判定自己的真实的意义和位置,也正是在并且实现这目的——所用的工具和手段”。2对于这个大视域中,个人的活动才上升到历史行为的高黑格尔来说,理性的机巧展示了理性如下的威力,“它度。换言之,主体只有通过这种历史大视域,其存在才驱使热情为它自己工作,热情从这种推动里发展了它能获得历史的深度。 的存在”,而在这个过程中,“供牺牲的、被抛弃的”、受 王船山的“假手”和“天牖”之说,实际上已经触及 损失的,不是理性,而是热情。理性作为普遍的东西, 到近代(现代)历史哲学的核心问题。自历史哲学诞生 “并不卷入对峙和斗争当中,卷入是有危险的。它始终 以来,这一问题就以不同的方式得到了表述。维柯 留在后方,在背景里。不受骚扰,也不受侵犯”,理性自 (Giambattista vico)在《新科学》中把历史的过程概括为 身“不受生灭无常的惩罚,而由各个人的热情来受这种 天道的实践的一个部分,“天意监护着人类的历史,并 惩罚”。 “’从逻辑上看,王船山的历史哲学观念无 且通过人类的活动实现自己的目的,而人自己对此却 疑接近于黑格尔“理性的机巧”的学说。
早在1946年, 没有也不必要拥有清晰的意识”。”m‘随后,康德提出 贺麟在其作《王船山的历史哲学》中就已经指出:“黑格 了“自然意图”的概念,把人类历史视为自然的一个隐 尔的这一种看法,在王船山的历史哲学里,我们只消将 秘计划的实施。这些思想到了黑格尔那里,被进一步发 黑格尔的理性或上帝换成王船山的天或理,便不惟得 展为“理性的机巧”(The Cunning Reason)的学说。黑到印证默契,而且得到解释和发挥”,他对此无疑作出 格尔说:“那作为支配机械和化学过程的力量的主观目 了出色的“解释和发挥”。“2267’2”’的确,王船山和黑 的,在这些过程里让客观事物彼此互相消耗,互相扬 格尔哲学有很多方面的可比处,“历史的机巧”方面的 弃,而它却超脱其自身于它们之外,但同时又保存其自 问题就是其中之一。如同黑格尔一样,王船山对于历史 身于它们之内。这就是理性的机巧(Die List der Ver— 的自律性与主体的活动之间的关系作出了深刻的思 nu 血)”。“理性是有机巧的,同时也是有威力的。理性的 考:历史通过人的活动得以展开,但是,它本身又超出 2003.4 NTSFXYB 万方数据万方数据 万方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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