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探索 > 简论甘肃地名传说的类型化特征及其承载的民间心理

简论甘肃地名传说的类型化特征及其承载的民间心理

简论甘肃地名传说的类型化特征及其承载的民间心理简论甘肃地名传说的类型化特征及其承载的民间心理,陈贵,杨家将,甘肃省,民间传说,历史人物,地名传说

摘要:甘肃地名传说不仅具有语义解释的性质,而且还具有文化建构的功能,即表达了民众对地方社会文化的共建与共享。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中,古城遗址名称的传说、山名水名的传说、村落名称的传说都具有了某种类型化的特征,而且以厚重的实物承载了鲜活饱满的民间心理。

关键词:甘肃地名传说;类型化特征;民间心理

甘肃的地名传说非常丰富,这些传说时而是那样生动鲜活,时而又显得牵强附会,因此构成了一个良莠不齐的口头艺术世界。然而,当我们抛开肤浅的驳杂言说而深入到民众的文化心理层面时,会发现,庞大的传说群以口头叙事的方式隆重阐释了那些从表面上已经无从理解的地名的文化内涵(对某些生僻的地名来讲,传说有时甚至成为我们唯一能够找到的解释),并以强有力的心理力量支撑着民间的某些价值体系,“传说、记忆和口述史往往三者合一,成为具体时空中人们共同拥有的传统”。因此,在这样一个层面上去讲,关于地名的传说不仅仅具有语义解释的性质,而且还具有文化建构的功能,即表达了民众的地方社会整体认同意识。诚如有的学者所说:“无论正史、野史或者民间传说,它们都是关于'过去'事件的一种叙说,都是人们对于过去的集体记忆,只不过经过了不同阶层和群体的选择与重新建构。”因此,任何对地名传说简单粗暴的处理都是不科学的。尽管我们不能将如风的传说等同于确凿的信史,但是,“其所表现出来的历史情境与创作者和传播者以及改编者的心态与观念却是真实存在的。”从某一个角度对这些传说进行相对科学理性的探究,将是我们研究地名文化时的一条可行思路,甚至可能打开一片新的研究天地。以下,就对甘肃地名传说的类型化特征及其上所承载的民间心理作一简单分析,试图寻绎出地名传说内在的文化筋脉与象征意义。

一、地名传说对历史事件的演绎与民众的尚武情结

对历史事件的附会是甘肃地名传说中很常见的一类,这类传说一般的说法是,某地的地名是由于历史上的某个(或某些)优秀的历史人物而得来的,这类人物或者直接到过该地,或者与该地发生过密切的联系。民众在传说中往往凭借历史遗迹的一点点蛛丝马迹(有时甚至连这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极大地发挥自己的主体想象力,努力演绎传说细节,使之符合于当地的地貌特征、历史环境、风土人情等,从而力求做到地名与传说最大程度的全方位吻合。

比如流传在甘肃河西的一些古城遗址的传说,如“夜摸墩”的传说,这一墩台位于甘肃河西金塔县,是河西古战场之一。关于这一地名的来历,当地人有这样的传说,杨家将十二寡妇征西,和西夏军遭遇于夜摸墩这一地方,因为敌众我寡,所以杨家将决定在半夜时分以偷袭的办法智取敌军。三更时分,杨家将偷偷摸入敌营,有人先在粮草库里放起火来,西夏军慌里慌张,还不知出了什么事。有些士兵在睡梦中被生擒,有些士兵弃营逃走,最后杨家军大获全胜。事后,杨家将在这里修筑起一座墩台,取名“夜摸墩”。一则作为夜袭取胜的纪念,二则和东西两侧的口墩、红沙墩相衔接,便于计算里程。另外如“胭脂城”的传说,这是位于甘肃河西高台县境内的古城遗址,城东还有一口“胭脂泉”。当地百姓传说,北宋时西夏入侵,杨家十二寡妇奉命西征,一路上人不解甲,马不摘鞍,频繁的战争使她们无暇梳洗。有一天,在高台镇夷地方打了一个大胜仗,佘太君传令休整三天。女将们顺便在一眼泉边梳洗了一番,结果脂粉染红了泉水,从此泉水不能再饮用了,人们便称它为“胭脂泉”。到了明代,又在泉边修筑了一座城堡,命名为“胭脂城”另外如格萨尔和甘肃肃南县马蹄寺命名的关系、霍去病和甘肃兰州五泉山命名的关系,都是此种类型的传说。

中国的地名传说中,以历史人物、历史事件附会来而的传说最为常见,也最为老百姓所津津乐道。但是,这类传说又最具有地方性特征,甘肃的此类地名传说,比较明显地表达出当地百姓的尚武情结,这一点,迥异于其他地域地名传说中的文化取向(如文人情结、清官情结、美人情结等)。甘肃此类地名传说中的人物大多具备武艺超群、能征善战的沙场气质,足以战胜任何艰难困苦与邪恶黑暗,比如上文提及的杨家将、格萨尔、霍去病等人就是其中的优秀代表,他们往往代表着老百姓心目中的“战神”形象。相关的地名传说是从文学审美视角对这类艺术形象的想象性叙事,实则表达了老百姓崇拜武力英雄的浪漫主义情结。而那些确实存在的墩台、城堡、寺院、山泉又让这种民间情怀坐到了实处。这类传说的产生与传承,应该同甘肃悠久的开发历史、相对恶劣的自然环境等因素有着密切的关系。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曾经群雄并起,进行过无数的争战与角逐,对人类的体力与耐力进行了严酷的考验;而当战事平息时,相对严酷的自然条件又迫使人类还是只能付出更多的体力与耐力,才可能获得更多的生活产品,于是,对于武力英雄的想象与崇拜便由此而生。那些在河西本土的民间文学中(如民间传说、河西宝卷、凉州贤孝、河洲“花儿”等等)反复出现并被典型化了的人物形象和历史事件就成为了地名的主要来源,形成了传说学中所说的“箭垛式”现象(即多个传说比较集中地指向一个历史人物)。民众并不去探究其真伪虚实,他们只遵守崇拜英雄的民间心理逻辑,对民间文化价值体系所推重的正义行为、磊落品质进行价值性认同与情感性褒扬。

另外,上述的民间传说其实会影响到民间的历史观(即老百姓关于历史的想象与解释),梁启超就曾注意到反复讲述的英雄传说对史学产生的重要影响:“听者则娓娓忘倦,兴会飙举,其间有格外奇特之情节可歌可泣者,则蟠镂于听众之脑中,湔拔不去,展转作谈料,历数而未已,其事迹遂取得史的性质。”而传说的这种“史的性质”又将产生一种巨大的心理动力,则会更进一步的加深老百姓对地名传说的传述兴趣与认可程度。

二、地名传说对温饱需要的执着表达与民众的自然崇拜

对于农耕文化来说,五谷丰登、解决温饱是永远不变的现实追求,甘肃地名传说中有相当一部分就直接或间接表达了民众对温饱需要的执着追求,而在这类传说中,往往渗透着民间的自然崇拜意识,二者之间形成了双生同构的紧密关系。关于山名与水名来历的传说是这方面的比较典型的例子。

比如甘肃陇南地区金牛山的传说,传说很久以前,山下有个村子叫丘家庄,住着二十几户勤劳善良的老百姓,离丘家庄不远,有一个百草山,住着一个狠毒的地主朱五霸,他时常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为朱五霸放牛的两个孩子石小元和石小英是兄妹俩,因为放牧时摔死了朱五霸的牛而陷入了苦海。失去耕牛的兄妹俩在种地时只好自己拉犁,他们的遭遇引起了山中神牛的同情,有一天晚上,石崖中蹦出了一只金牛,开始帮助他们种地。金牛为了处罚朱五霸,决定水淹丘家庄,并叮咛兄妹俩不能泄露天机,否则将化为石头,面对着不肯撤离的乡亲们,兄妹俩只好说出了实情,乡亲得救了,金牛踩死了朱五霸之后变成了金牛山,而兄妹俩也应声化成了山上的两块石头!为了纪念金牛,老百姓在山下立了金牛祠,为了纪念兄妹俩,专门立了一块名为“兄妹石”的石碑。另外如甘肃礼县龙王山的传说,勤劳肯干的庄稼汉陈贵在山下开荒种地,建立了一个富饶的村庄,可是,有一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老百姓都逃荒去了,固执的陈贵决定要挖出泉水救活庄稼。在挖掘过程中,陈贵受到龙王的阻挠,却感动了龙王的女儿,龙女用银针打出了六眼百丈深的泉水,清水流进了干涸的大地,禾苗、花草、树木立刻变得枝青叶绿,闻讯而至的老百姓欣喜若狂。龙王得知消息后将六眼泉水闸断,汇成了一个深潭,将陈贵和龙女收押。老百姓救出了陈贵和龙女,二人成婚,当地的水源有了保障。后来,为了纪念陈贵和龙女,就将山称之为龙王山,将潭称之为龙王潭,在潭边立修建了一座龙潭祠。另外如甘肃西和县铁芹姑娘挖出宝泉的传说、甘肃天祝县两姐妹为了求雨救百姓而化身天池的传说等,都属于此种类型的传说。

这类地名传说无论结构如何复杂、内容如何传奇,但真正的主题直指老百姓最为看重的温饱需要,传说中的人物也因为帮助人们实现了这一基本的生活目标而名垂青史,因此,这类传说的社会功能性很强,支撑它得以千百年流传的内在动力并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些传奇细节,而是地方性文化对温饱问题的顶礼膜拜。传说的核心细节处往往将温饱需要的解决与自然物的超凡神性(这一神性往往由某一优秀人物具体操作,之后转化为解决温饱问题的生产力)结合在一起,如上文所举之例,这类传说多为山崇拜和水崇拜的传说,有时也会延伸到与农耕有关的畜力、农具、农产品等范围。这类看似充满想象性与虚构性的传说,其实是从一个角度折射了甘肃高原多山的地理特点与干旱少雨的气候缺陷,人们在生活中总结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宝贵经验,也惧怕了由于缺水而产生的粮食歉收的可怕后果,在这样一种功利性很强的民间心理的支配下,出现了关于山水的自然崇拜,那些关于山水名称的解释性传说也就在这样一个信仰的背景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而在甘肃农村随处可见的祭祀山神、水神以求来年五谷丰登的仪式则以行为传承的方式强化了山水的神圣性与权威性,也以间接的方式保障并巩固了地名稳定性。

三、地名传说对民间伦理的重构阐释与民众的价值诉求

甘肃地名传说中还有一类是以民间伦理的基本理念为出发点来解释地名的形成,这类传说往往以一个道德高尚的人物为主人公,在他的身上,大多具有善良、坚韧、牺牲、利他等为地方文化所认同的优秀品质,人物以自身的高尚行为演绎了生命个体如何处理个人与集体的关系、个人与家庭的关系、个人与个人的关系等问题。总而言之,传说中的人物以自身的传奇行为表达出了一种地方文化所共同认可的价值诉求。

比如甘肃河西安西县境内的“白颜墩”的传说,据当地人说,“白颜墩”这一名字有两个意思,一为墩台是白色,二来是借用了一个名叫“白颜”的老爷爷的名字。民间传说,从前有个叫白颜的老爷爷,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但他武艺精湛、胆识过人,而且经常热心帮助父老乡亲。有一年,土匪来抢耕牛和粮食,白颜带领大家拼死保卫家乡,最后血染戈壁,临终前,白颜对乡亲们说:“我死了以后你们就把我埋在这个地方,在我的坟旁打一座墩台,让我站在墩上为你们瞭哨”。乡亲们按照白爷爷的遗言在他的坟旁修筑墩台,他们特地从十几里以外的白土大坂运来了白土,打成了一座墩台,取名“白颜墩”。有人说,每天早晚太阳担山的时候,会看见一个人站在墩上,那个人就是白爷爷。也有人说这座墩台就是白爷爷的化身,他一年四季在烈日流沙中为乡亲们瞭哨。另外如甘肃河西古浪县栒子沟的传说,传说这条沟的本名叫“兄弟沟”,是一个居住在这里的张姓老汉起的名字。张老汉用一辈子的心血在沟东植树,在沟西种地,临终前,他把沟西的地分给了儿子张勤,把沟东的林分给了儿子张贵,嘱咐他们勤俭持家,为了让兄弟俩永远互帮互助,老汉特意把这条沟起名为“兄弟沟”。老人去世后,张勤勤劳肯干,日子越过越红火,张贵好吃懒做,日子越过越败落,不仅把家产赌光了,而且把沟东变成了荒野。

张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赶紧把弟弟找回来,苦口婆心地劝导他,真心实意地帮助他,终于让弟弟浪子回头了。没过几年,兄弟沟里又是一派繁茂景象。‘兄弟沟’里柠条长得最多,当地人把柠条叫做“栒子”。后世的人传讹了,把“兄弟沟”叫成了“栒子沟”。另外如甘肃平凉地区崆峒山下的草窑沟的传说,崆峒山下有个草窑沟,据说在很早以前,草窑沟原是个没有名字的荒山沟,人迹罕至,只有一个给张财主放羊的穷孩子经常到这里来放羊。有一天,这个小羊倌因为丢了羊而寻找到了天黑,急得直哭,这时,他身后的石崖上出现了一个山洞,从洞中走出一个白发的老奶奶,不仅帮他找到了羊,还送给了小羊倌一颗会发光的宝石。贪心的张财主发现了小羊倌的秘密,于是,财主逼迫小羊倌带自己去找老奶奶以便于发笔横财。可是,来到山洞时,老奶奶和财宝都已经不见踪影,老财主只捡到了一根拨灯芯的小银棍,他喜出望外,在洞门口放了一捆蒿草以做标记,打算第二天进入洞中仔细搜寻。可是,第二天,当张财主来到山沟里时顿时傻眼了,只见那里全是一样大小并且洞口放了一捆蒿草的山洞,什么也没有找到的张财主活活被气死了!后来,人们便把这条山沟称之为“草窑沟”。

以上的地名传说中的主角大多是民间的无名英雄,这样的不确定性表现出了传说的故事化趋势,地方性文化从民间伦理标准出发,对地名来历进行了重构性阐释。普通的一个墩台、一条山沟,便由此而具备了庄严神圣的道德内涵。传说中的人物都是精于稼穑、狩猎、放牧的本分乡民,勤劳吃苦又善良务实成为他们基本的人性品质。相对于故事来说,这类传说的结构显得较为松散,它只是以人物自身的优秀品质为叙事的核心与红线,以并无规律的地方性生活细节去表现并证明这一品质,在文本的结尾以简单的结论最终指向地名的来历。这类传说在看似漫不经心的叙事之中重点重构了人物的优秀品质,实际上以文学审美的想象方式对民众基本价值诉求进行了象征性表达,优秀人物就是地方文化精髓的集中象征与深度提炼,他们的行为即代表着该区域民众的生死观、财富观、亲情观等方面的基本的文化价值诉求。民间社会以地名传说的方式实现了对地方性价值观念进行建构的目的,而那些确实存在的山沟、山洞、山崖等实物又为这种价值观的确立与普及提供了物化的保障。

以上分析了甘肃地名的类型化特征,分析了传说中所承载的民间心理及其强大的文化功能,地名传说与民间心理有着密切的互文性关系,彼此确认又互相保障,地名传说在一定程度上表达出了民间社会对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等基本问题的深度思考。但这样的研究只是一个粗浅的尝试。实事是,地名一经固定,便产生了相对的稳定性,表面上看去,那些传说只是在一遍遍重复解释着地名的来历,但是,当我们把传说放到民间的表演场域时,地名传说在民间讲述的表演行为中完成了文化模式与社会变迁之间的互动过程,具有强烈的现实意味。实事上,在生活语境中被讲述的关于地名的诸种传说是一种广义的民间叙事,它的深层意蕴有可能抵达民间生活的本质,正如美国学者伯杰所说,“在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形式中,叙事伴随着人类历史的开始而出现;任何地方都没有也从未有过没有叙事的民族;······叙事是国际性的,它跨越历史,跨越文化,它像生活一样,就在那儿。”因此,突破静态的文本研究将其还原到民俗表演场域中应该是地名传说必须考虑的研究方向,这样的路径也许将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研究成果。

上一篇: 新时代持续推进“四史”教育的科学路径
下一篇: 国培计划个人研修作业9篇

为您推荐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