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考古学者陈国科
参加学术会议
陈国科在考古发掘现场
陈国科
甘肃静宁人,工学博士,文博副研究馆员,现为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党总支委员、第二党支部书记、副所长。本科毕业于四川大学考古学系,获历史学学士学位,后在北京科技大学科学技术史专业硕博连读,获工学博士学位。被评为2014年度、2016年度省直文化系统先进工作者,2018年获省直机关优秀共产党员称号。先后参加主动科研、大遗址保护规划及配合基本建设等各类考古调查发掘工作50余项,主持完成了张掖西城驿冶金遗址、肃北马鬃山径保尔草场玉矿遗址、敦煌旱峡玉矿遗址、黑水国墓群、佛爷庙湾-新店台墓群、庆阳新庄墓群、武威海藏遗址、庄浪王家阳洼遗址、天祝吐谷浑慕容智墓等重要考古发掘工作。
兰州日报社全媒体记者 华静
考古学这个专业在大众眼中总有几分神秘的色彩,那么考古工作者研究的是什么?考古学家的日常工作是怎样的?考古工作是否像影视作品中刻画的那样神秘、惊险?为解开这些谜题,记者采访了省考古研究所副所长陈国科。
出生在甘肃静宁煤矿工人家庭的陈国科跟很多那个年代的孩子一样,从小吃苦耐劳,勤奋上进,在“学生苦学、老师苦教”的环境中磨练了坚强的意志。从小喜欢历史的他成绩优异,高考时考取了四川大学考古系。记者问他为何会报考四川大学,他说:“我当时是想着去南方,主要是上高中时被冻怕了,但是又要考虑到上学开支,听说四川消费低,所以四川大学成了首选。”在上川大之前,陈国科对考古这个专业是一无所知的。“当时我们班一共就13个人,其中还有好几个是调剂过来的,当时这个专业还比较冷门,不像现在那么引起大众的广泛关注。”真正开始学习专业后,陈国科才发现考古这个专业其困难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考古专业不仅综合,而且极其重视实践。上大学时,我们参与了很多田野调查发掘工作,积累了大量的实践经验。除此之外,老师们还经常在假期带我们去一些考古大省参观和实习。我从小比较喜欢看历史的东西,学了这个专业以后,从前书本上抽象的知识变得具体和可‘触摸’的,变得有了‘温度’,这让我很有成就感,更加增强了我对探索的渴望。”陈国科说。
大学毕业后,当时在西部大开发的号召下,陈国科返回家乡,一直从事甘肃省文物保护与研究工作。多年来,他奔走于陇原大地,冲锋在最艰苦地区。在考古工地,他身兼数职,是领队,也是技工,还是推车倒土的农民工,每年发掘时间长达八九个月。“考古的环境经常是荒无人烟的,其艰苦程度可想而知。因为我从小秉持着吃苦耐劳的精神,所以也不觉得苦,慢慢坚持就会发现其中的乐趣。”陈国科告诉记者。
2006年,陈国科作为主要调查成员,积极参与了“全国长城资源调查与测量工程项目”之临洮县战国秦长城、山丹县汉明长城的试点调查工作,因为之前没有做过相关的工作,这对他来说是个挑战。“那时我从零开始,边干边学,完成了试点调查任务,摸清了临洮及山丹长城资源状况,总结西部地区土长城的特点及调查方法,探讨土长城的保护方案,协助推广试点调查经验,作为主要人员整理出版了《临洮战国秦长城山丹汉、明长城调查报告》。”陈国科说。
2007年,陈国科在参加国家文物局“河西走廊早期冶金遗址调查项目”中培养起了对冶金考古学的兴趣。“后来我因单位实际工作需要,同时也想提升自己的研究能力,于第二年考取了北京科技大学科学技术史专业研究生,学习冶金考古。那是要一边参加田野考古发掘工作,一边要利用学校实验室开展冶金遗物的检测分析,时间真的很不够用。”后来,在导师和同门师兄弟们的大力帮助下,文科出生的他克服重重困难,实现了传统考古学与科技考古的有效融合,终于顺利毕业。“那时候又要顾及学业,又要兼顾工作,确实不易,但是考古就是干一辈子学一辈子的行业,无论多累都必须坚持下来。”
2010年,陈国科参与“河西走廊早期冶金遗址调查、发掘与研究”项目。“当时我作为执行领队,全面负责西城驿遗址2010—2017年度的发掘工作,发掘中注重传统考古与科技考古相结合,大力开展多学科协作研究。”陈国科告诉记者。他的研究成果对探索中国西北地区冶金技术的发生、发展与传播等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西城驿遗址因其科学的发掘和重大的学术价值,于2011年被国家文物局授予“田野考古三等奖”,被中国文物报评为2011年中国重要考古发现之一,被中国社会科学院评为2013年度全国六大考古发现之一。
负责西城驿遗址发掘的同时,陈国科积极开展甘肃肃北马鬃山玉矿遗址群考古调查、发掘与研究项目,主持径保尔草场玉矿遗址发掘,并新发现了马鬃山寒窑子玉矿和敦煌旱峡玉矿遗址。发掘工作取得了重大收获,让学界及时了解了这批资料,这些资料对透闪石玉料开采利用的时间、采矿聚落、采矿人群、西玉东输等问题进行了探讨,对寻找中国早期透闪石玉料的来源等具有重要意义。
近年来,陈国科持续开展了“河西走廊早期玉矿遗址考古调查、发掘与研究”项目以及一系列玉矿遗址的发掘,这些发掘成果证实了自公元前1700年至公元前60年前后河西走廊西部地区的采玉活动,呈现了早期采玉聚落的形态与演变,反映了早晚不同时期的生产组织管理模式,对揭示早期河西走廊西部玉料开采工业具有重要意义。为认识早期“西玉东输”的出现及“玉石之路”的形成等提供了重要依据,为探讨西北古代采矿人群及中原与周边民族关系等提供了新材料,为北山及祁连造山带软玉成矿研究及找矿提供了重要窗口,也为继续寻找该地区可能存在的年代更早的玉矿遗址提供了借鉴。因其重要性,马鬃山遗址被中国社会科学院评为2014年度全国六大考古发现之一。
2015年,为迎接丝绸之路(敦煌)国际文化博览会的召开,陈国科在完成马鬃山发掘后未及喘息便直接赶赴敦煌,主持敦煌机场扩建涉及佛爷庙湾——新店台墓群发掘。他带领大家顶风冒雪,抢时间,抓质量,在春节前一周终于顺利完成发掘任务,这一年他在野外作业270余天,离开家时两个孩子才刚刚满月。
谈起最近的考古进展,陈国科说,我们新阶段的工作,就是要配合国家和省上的重大决策战略,配合国家重大考古课题,凸显我们甘肃省区域特色文化资源,开展武威地区吐谷浑王族墓葬调查与研究、五凉文化的考古学研究以及黄河文化遗产的考古调查与研究等,摸清家底,深入研究,为我们以后进一步保护利用这类特色资源提供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这也将是我们的新的学术增长点。
在积累了很多工作经验后,陈国科认为,考古工作者需要具备极强的逻辑思维和推理能力。“考古不是按图索骥,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为历史破案’,要根据蛛丝马迹,抽丝剥茧。”他说,其实大部分文物都是偶然发现的,发掘的过程就是“破案”的过程。很多文物是足够幸运才会被发现的,但是更多的情况下要有所准备的,首先就是要有一个严谨的态度,其次要讲究方法,如果不讲究方法的话,一些重要的线索哪怕摆在面前也会与他失之交臂。那么如何才能关注到每一个细节,这就就要求考古工作者具备尽量丰富的知识储备,不然你不知道什么东西重要,什么东西不重要。这就好比我们生活在熟悉的环境中反而常常会对一些事物熟视无睹,但是只要做个有心人用心观察的话,总会发现新的线索。另外一个关键点就在于对文物价值的揭示。一个看似稀松平常的文物,只要你肯花功夫拂去它表面的历史尘埃,把它研究透了,它闪闪发光的地方就会显现出来。文物工作者就是要赋予文物应有的历史价值,文物工作者要珍视每一件文物,因为它是历史的见证,是文明的片段,我们要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让文物重新焕发生命的活力。
发掘了如此之多的重要考古发现,记者问陈国科作为考古工作者是否很有成就感和满足感。他谦虚地说:“相对于成就感和满足感来说,我更多感到的是压力。我曾经发掘过很多有价值的遗址和墓葬,因为各种原因又被回填,我的心情是沉重的,因为作为考古工作者来说,发现一个遗址是运气,研究好这个遗址这是能力,而保护好一个遗址,让老百姓认识它,了解它,共享这个资源,这才是考古工作者的最终使命。”
访谈到尾声,陈国科对记者说:“作为考古工作者,我意识到我省的学术成果共享还相对滞后,国家给了我们经费做研究,我们就有责任有义务把学术成果及早地反馈给社会,让社会大众能够看到学术成果并从中受益,考古工作者也要加强自己的使命感,为甘肃的考古事业奉献自己的力量。(兰州日报)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