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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判断:研究历史的重要任务

价值判断:研究历史的重要任务史学不仅仅是叙述,而是在叙述的基础上进行价值判断的学科,早在中外史学萌生时期,即已表现出这一鲜明的特点。在中国古代,楚国的申叔时认为

史学不仅仅是叙述,而是在叙述的基础上进行价值判断的学科,早在中外史学萌生时期,即已表现出这一鲜明的特点。在中国古代,楚国的申叔时认为,历史使人“耸善而抑恶”、“昭明德而废幽昏”、“知兴废而戒惧”。清人龚自珍说:“出乎史,入乎道,欲知大道,必先为史”。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奠基人李大钊在《研究历史的任务》中明确指出:“历史学虽是发源于记录,而记录绝不是历史”,研究历史重要的任务是在整理事实的基础上,“理解事实,寻出它的进步的真理”。在西方,古希腊史家戴奥尼西认为,“历史是一种以事实为训的哲学”; 现代美国历史学家里德认为,“历史学家的社会责任在于为当前而解释过去”。英国克拉克爵士在其主编的《新编剑桥世界近代史》的总导言“史学与近代史学家”中提出:“历史不是人类生活的延续,而是思想意识的延续”。“就历史学而言,我们可以断定,如果说它是一门科学的话,它是一门从事评价的科学”。

不难看出,古今中外不同信仰的史家都认为,史学功能的实现,离不开对历史人物、历史事件或历史过程的评价。今天,论及历史认识要有价值判断似乎更不是什么问题。但事实并非如此,如史学界有人提出“价值中立”,否则就是“玷污了科学的神圣”。这种论调的实质,是削弱以致否定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中的指导地位,但因其披着“科学”、“客观”、“公正”的外衣,却有很大的欺骗性。因此,今天继续探究历史认识中的价值判断问题,仍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一、从价值认识到价值判断

历史认识是一种价值认识。没有价值认识的历史认识,徒有认识的形式而没有灵魂,至少是不完整的历史认识,因为历史认识的起点和归宿,都具有这样或那样的社会内容。这一社会内容,不仅由历史认识客体自身的社会性所决定,而且也和历史认识主体与生俱来的社会属性直接联系在一起。在阶级社会中,没有超阶级、超意识形态,生活在真空中的认识主体,无论是社会认识主体,还是历史认识主体都是这样。因此也可以说,所谓没有价值认识的历史认识是不存在的。其实,标榜“没有价值认识的历史认识”也是一种价值认识,只不过它是另一种意识形态的价值认识而已。

价值认识是价值判断的基础,表明“认识”和“判断”的同一性,它贯穿于历史认识的始终。因此,马克思主义史学工作者在科研中,也自觉地以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贯穿于整个研究过程。简而言之,有什么样的价值认识,就有什么样的价值判断,价值判断则是价值认识的深化、升华和结果。

在历史认识中,只有通过价值判断才能够使历史认识主体和客体发生密切的联系,在历史认识诸多的判断形式中,价值判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它直接关系或影响到历史认识的结果。尽管这一判断不可避免地会有一定的局限性和相对性,但它的指向却是愈加接近客观的历史真理。价值判断首先是历史研究、历史学的价值判断,但它却是理论与实践、历史与现实密切结合的价值判断。

历史认识的价值判断,是体现了认识主体所生活的时代的社会精神的判断,不仅有历史感,而且还有时代感,体现了鲜明的时代精神。美国史家L.S.斯塔夫里阿诺斯的两卷本《全球通史》出版后约30年,《全球通史》第7版在1999年问世。两种版本相比较,可以看出第7版的内容已经有了较大的改变。他在回答为什么在世纪之交要撰写新版本的《全球通史》时说,答案与出版第1版的理由是相同的,还是那句话:新世界需要新史学。 20世纪90年代的新世界是科技的神奇影响力的结果。科技渗透到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这种难以抗拒的影响令人信服地证明着它的存在。

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我国中外史学理论研究取得了重大进展,对当代中国史学的复兴与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但同时史学理论研究中确实也存在着较突出的问题,首先是理论脱离实践的问题。不仅是史学理论研究脱离历史学研究的实践,而且历史研究在一定的程度上也脱离社会发展的实践,忽视以至回避现实社会发展中提出的问题。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重要原因之一是忽视历史认识的价值判断。这样,活泼的、生动的、与社会生活有着密切联系的历史学和历史学理论,就成为脱离社会生活实践的空泛的玄学。历史研究即是不停地提出问题和不停地回答问题。从这个意义上,当代史学的主流也被称为“问题史学”,这在中外史坛已成共识。无论是提出问题,还是回答问题,都是和价值判断联系在一起的。没有价值判断的历史研究,自然也就没有问题意识、问题导向,必将导致脱离社会发展实际,自然也就受到社会的冷落。

二、历史价值判断的本质是社会价值判断

包括历史学在内的任何一门学科的生命力,在于社会发展对它的需求,以及它对社会需求的满足,它的意义不在于简单地、直观地描述,而在于进行理论的阐述和概括,所以不能没有价值判断。在历史认识中,价值判断是联结历史认识与现实的社会认识的纽带。正如史学思潮和社会思潮是密不可分的一样,历史认识和社会认识也是密不可分的。这就决定了历史认识的价值判断的特点,是历史价值观和社会价值观的统一。每一时代的历史学家,都是从他所生活的那个具体的时代和具体的历史环境中去观察历史、思考历史、认识历史。而观察、思考、认识的目的,不在于使自己所生活的那个时代重演历史,而是通过对历史的研究和理解,更清醒地观察、思考、认识今天和未来。包括历史学家在内,任何人都是历史的产物,他的政治、思想和文化观念,都属于一定社会历史范畴,印上鲜明的历史烙印。人是历史的人,既不可能超越历史,也不可能回避历史。

20世纪初,梁启超作为中国新史学思潮的旗手,以进化论、进化史观为理论基础,发起了“为史界辟一新天地”的“史界革命”。他认为“史界革命”是时代的需要,中国史学的陈腐和落后,是中国社会发展落后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史界革命不起,则吾国遂不可救”,不能立于世界之林。抗日战争期间,陈垣完成《通鉴胡注表微》计20篇,前10节言史法,后10节言史事,突出表现了他在敌占区的抗日精神。在《臣节篇》中,他通过南宋胡三省论臣节,表现出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陈垣所强调的“考史”和“论史”,即历史认识和历史认识的价值判断。将历史认识和社会认识、历史的价值判断和社会的价值判断密切结合在一起,是十分必要的,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有作为的历史学家和有生命力的史学著作,总是在这些方面为人们做出榜样。

在现代西方史学中,历史的价值判断和社会的价值判断也是联系在一起的。例如,英国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提出“双元革命”(dualrevolution)这个概念时,是指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和同时期发生的英国工业革命。他说:“发生在1789—1848年间的这种伟大革命,不仅是‘工业’本身的巨大胜利,而且是资本主义工业的巨大胜利;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自由和平等的巨大胜利,而且是中产阶级或资产阶级自由社会的大胜利;不仅仅是‘现代经济’或‘现代国家’的胜利,而且是世界上某个特定地域(欧洲部分地区和北美少数地方)内的经济和国家的巨大胜利——其中心是大不列颠和法国这两个毗邻又互为竞争对手的国家”。霍布斯鲍姆还强调:“我们不应把这场革命看成是属于这两个国家的历史事件,而应看作是一座覆盖了更广泛地区的火山的孪生喷发口”。(霍布斯鲍姆:《革命的年代》,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页)霍布斯鲍姆的上述观点,即是他的“历史的价值判断”,但是这种判断并非仅仅是历史学的,同样也是社会的价值判断,因为从他所论述的法国大革命和英国工业革命,揭示了18世纪末到19世纪中期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特点和本质内容。

三、清醒认识后现代史学的挑战

如果说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否定历史认识的价值判断,是在所谓“客观主义”或“客观主义史学”的影响下提出的,那么在二战后,特别是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法国哲学家雅克·德里达、米歇尔·福柯、J.F.利奥塔等在批判现代主义的基础上形成了后现代主义哲学后,否定历史认识的价值判断,则更多地和所谓的后现代主义史学联系在一起。

后现代主义力主一切都没有确定性,而只有模糊性、不确定性、无序和凌乱,以及断裂和倒错等,这一切在后现代史学中,都有直接的具体反映。如后现代主义史学的代表人物之一、美国的海登·怀特在其代表作《元史学》中提出,历史作品普遍存在着诗学本质,史与诗并不存在截然断裂的鸿沟。历史著作普遍存在着诗学本质,无科学性可谈。因此,人永远不能找到“历史”,只能找到关于历史的叙述,或找到被阐释和编织过的“历史”,真实的历史是不存在的。

后现代史学否认历史研究价值判断的重要命题之一,是所谓的“讲故事”,即强调历史的内容不过是“故事的因素”;既然是故事就会有情节,于是历史学家写作时,自然而然地就会“编织情节”。至于编织什么样的情节,讲什么样的故事,则与历史学家个人文化背景、性情、嗜好等因素有关。既然历史和文学都是人们想象的产物,那历史还有什么“事实” 可言呢?历史的真实性在“编织情节”的过程中,就已荡然无存了。怀特认为,历史叙事在本质上属于语言学,他用诗学的方法来解读历史文本,认为历史学家的研究工作与文学家的创作活动,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史学与文学有区别,这区别就在于历史学家是在“发现”故事,而文学家则是在“创造”故事。

针对后现代史学“要解构历史科学”,一些史家提出“保卫历史学”。美国三位女史家乔伊斯·阿普尔比、林·亨特和玛格丽特·雅各布合著《历史的真相》,他们认为,后现代史学的理论使“历史学的科学性和文化基础业已动摇”,将导致“历史学的瓦解”。英国著名史家劳伦斯·斯通则认为:“历史可能正朝向一个变得会灭绝的学科的路上走”,因而,“我们应该与来自极端相对主义者——从怀特到德里达——的攻击,进行战斗;(历史学)这项专业知识是在19世纪晚期,从研究证据的过程中好不容易才发展起来的,我们应该为保持这一专门知识而战”。 大卫·哈兰认为,后现代理论使历史研究面临着“一场大规模的认识论危机”。 因为在后现代主义者看来,认识论无法弥补“过去”与“历史书写”之间的断裂。而这种断裂是本体论形成的,从而也否定了历史本体论,即关于一般历史过程性质和特点的理论,总之,历史是不可知的,历史学科正在走向终结,要求解历史的真理,不过是“一大幻想”。

如何认识后现代史学对当代中国历史学的挑战,这是一个关系到历史研究方向的大是大非问题。历史认识理论是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否定以唯物史观为理论基础的历史认识理论,即是否定马克思主义历史观,对此我们应有清醒的认识。自觉地加强唯物史观在历史研究中的指导地位,继承和发扬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关注现实、理论联系实际的好的学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自觉弘扬中国传统史学“经世致用”的优良传统,是摆在广大史学工作者面前的现实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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