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筹笔驿》

猿鸟犹疑畏简书，风云常为护储胥。

梁父吟（梁父吟诸葛亮）

徒令上将挥神笔，终见降王走传车。

管乐有才真不忝，关张无命欲何如？

他年锦里经祠庙，梁父吟成恨有余。

简注：

筹笔驿，故址在今四川广元县北。诸葛亮出师伐魏，曾驻此筹画军事，故名。本诗为大中九年（855）李商隐途经此地时的怀古之作。简书，军中的文书命令。储胥，指军营的壁垒。上将挥神笔，指诸葛亮筹划军事。降王走传车，魏景元四年（263），后主刘禅投降后乘传车入魏。传车，音撰居，驿站提供的车辆。这两句慨叹诸葛亮费尽心力筹划军务，终不能避兔蜀国的灭亡。管乐，管指春秋时辅佐齐桓公成霸业的政治家管仲，乐指战国时为燕昭王大破齐军的军事家乐毅。诸葛亮年轻时有大志，常自比管仲，乐毅。不忝，不愧。关张，蜀国大将关羽，张飞。无命，不得寿终。关羽守荆州，被东吴将领吕蒙袭杀。张飞领兵报仇，被部将暗杀。这两句意谓诸葛亮尽管有杰出才能，但关张死亡，蜀国无大将，功业无成，也是无可奈何事。他年句，作者在大中五年（851）游成都，拜谒武侯祠。《梁父吟》，《三国志诸葛亮传》：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这两句是回想当年拜谒武侯祠的情景，吟罢《梁父吟》，为诸葛亮壮志未酬而悲恨不已。实际上也是为自己志业未遂，一生冷落而发出悲叹。

散绎：

筹笔驿前猿鸟不近，仍然畏惧当年军书。

筹笔驿上风云屯聚，像把当年壁垒守护。

枉教诸葛挥动神笔，费尽心力筹划军务。

不免亡国后主投降，囚往魏国登上传车。

才能堪比管仲乐毅，殚精竭虑倾心保蜀。

关张已死国无大将，独木难支又能何如？

昔年称曾路经成都，拜谒祠庙感慨长吁。

梁父吟诗高诵一遍，心潮难平悲恨有余。

品读：

这首诗同多数凭吊诸葛亮的作品一样，赞颂其威名，钦佩其才智；同时借以寄托遗恨，抒发感慨。这首诗在表现手法方面有三大特色：

一，议论以抑扬交替之法

写诸葛亮之威，之智，之才，集中写一个“恨”字。为突出“恨”字，作者用抑扬交替之法。

首联写猿鸟畏其军令，风云护其壁垒，极写其威严，一扬；

颔联写徒有其智，终见蜀国败亡，后主投降，乘传车赴洛阳，一抑；

颈联出句称其才无愧于管乐，又一扬；

颈联对句写关张早亡，失却羽翼，又一抑；

以其威智，霸业理应可成，然时无英主，结果社稷覆亡，一恨；

以其才略，理应出师告捷，然时无良将，结果未捷身死，又一很。

看倾议论，实则抒情。末联说昔日经过成都拜谒祠庙，吟哦《梁父吟》，犹觉遗恨无穷。是诸葛遗狠，也是作者之“恨”。

清何焯曰：议论固高，尤在抑扬顿挫处，使人一唱三叹，转有余味。

二，衬托以宾主拱让之法

首联猿鸟畏军令，风云护藩篱，说明诸葛军威尚存，若有神助。这是通过猿鸟风云这个“宾”来突出诸葛之善于治军的这个“主”。

猿鸟风云是筹笔驿的实景，起到了渲染气氛的作用，使人有肃穆之感。但这不单是气氛的描写，更是化实为虚，实景虚用，以宾拱主，直接突出诸葛亮军威这一主体。

三，用事以虚实结合之法

宋魏庆之《诗人玉屑》卷七曰：李商隐诗好积故实。

《筹笔驿》一诗不同一般的用事之处，在于不仅超越时空，而且不问古今，虚实并用。“管乐”一联中，关羽张飞悬诸葛亮同时人，是今，是实；管仲乐毅是春秋战国时人，是古，是虚。李商隐以古人对今人，以虚对实，而且对得颇为自然。这是因为《三国志诸葛亮传》有“每自比于管仲乐毅”之语，所以管乐可称是虽古犹今，虽虚犹实，因而诗句就显得很自然。这是《筹笔驿》用事的虚实结合之法。

李商隐《筹笔驿》在表现手法上的三大特色即如上述。

附图八幅：古代的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