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灭了陈朝以后,杨坚派人把一个屏风赏赐给突厥大义公主,陈后主用过的。大义公主其实是北周的公主。她本来就对隋朝有亡国之恨,现在看到代表陈朝灭亡的东西,联想到自己的故国,更加切齿,于是在屏风上写了一首诗,表面看写的是陈朝,实际寄托的是对北周的思念。强者写檄文,弱者写诗歌,如同狼嚎和羊咩咩,而这种咩咩也往往不为胜利者所容。杨坚听说大义公主还有故国之思,很不痛快,大幅减少赏赐,用这种姿态表达不满。
有个被流放的人叫杨钦,他逃亡到突厥,欺骗突厥人,说隋朝的彭公刘昶想和他的妻子、前北周公主一起造反,所以派他来找大义公主,希望突厥发兵袭扰隋朝边疆。
大义公主屏风诗(北周大义公主)
这时候的突厥都蓝可汗,是沙钵略可汗的儿子。沙钵略去世后,弟弟处罗侯即位,号称莫何可汗。莫何在部落战争中受伤死去,都蓝继承了权力。都蓝初生牛犊,看不惯突厥对隋朝低头,本来就想搞事情,现在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一切刚刚好。可汗相信了杨钦的谎言,不但不再按照父亲沙钵略的样子向隋朝进贡,而且开始派人骚扰边境。这属于重大的国策转型,一般来说要经过周密的调研和论证,但一个来路不明的流亡者,居然就轻松撬动了突厥的外交战略,有时候大事就这样形同儿戏。
杨坚依然是老办法,不着急派兵,先派出他的低成本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就是外交家和超级间谍长孙晟。
其实这是一次缓冲危机的机会,大义公主可以服软,都蓝可汗可以承认受人蛊惑,固然面子受损,不至于安全堪忧。但是大义公主和都蓝都没有能屈能伸的性子。公主在长孙晟面前说话很放肆,摆出了不惜翻脸的姿态。同时,她派情人安遂迦去和杨钦密谋,一起煽动都蓝可汗。这一切当然逃不过长孙晟的眼睛,他回到长安向杨坚汇报,提出应对方案。杨坚于是再派他去突厥,要求都蓝可汗交出杨钦。
都蓝不愿意,忽悠长孙晟:“我们找过了,来突厥的客人中没有这么个人。”这点小障碍当然阻拦不住长孙晟,他花钱贿赂了突厥高官,很快就查明了杨钦藏身之处,带人连夜过去逮个正着,然后交给都蓝:“你不说没这个人吗?诺,在这呢!”
不但如此,长孙晟借着这个机会,还把大义公主和安遂迦私通的事情告诉了都蓝,这让都蓝和突厥高层非常尴尬。突厥人没有古代汉人的贞操观念,可大义公主毕竟是几代可汗的夫人,身份显贵,地位尊崇,她亲手编织的绿帽子摆上外交谈判桌,让突厥人很丢分。都蓝一气之下,把杨钦和安遂迦都交给了长孙晟,由他发落。
这次长孙晟二度出使突厥,态度坚决,手段麻利,很高效地把两个威胁隋朝的人逮捕归案,杨坚非常高兴,在他原有职务之外,加了开府仪同三司的待遇。
然后,第三次派他去突厥。这一次的使命,是要废掉大义公主,彻底解决这个死对头。
与此同时,内史侍郎裴矩主动请求去突厥,他的主张更激进,意在压迫都蓝,要他杀掉大义公主。
正在这个时候,突厥已故莫何可汗处罗侯的儿子染干,号称突利可汗,派人向隋朝求婚,希望能娶一个隋朝公主。
杨坚对裴矩说:“你去告诉突厥人,只有杀了大义公主,我才会答应和亲。”意思是都蓝可汗杀了大义公主,他才会把公主嫁给突利可汗。
都蓝接到这个条件,本身已经动摇了,加上突利可汗又激怒他,意思是你这个老婆给你戴绿帽子,你有啥舍不得的。都蓝可汗一怒之下,杀了大义公主,隋朝终于实现了借刀杀人。
都蓝杀了妻子,很自然地向隋朝提出:“我的老婆我杀了,也是你们要我杀的,那么现在,我不能当光棍啊,你们给我一个老婆吧。”他也提出要娶隋朝一个公主。
隋朝接到了两个可汗的求婚,都要娶公主,怎么办?是答应其中一个还是两个都答应?
隋朝的文武群臣主张答应都蓝可汗,因为毕竟都蓝是东突厥的大可汗,而突利可汗只是东突厥境内一个部落的可汗。杨坚也这么想,隋朝准备把公主嫁给都蓝。
关键时刻,长孙晟提出反对意见,他说:“据我观察,都蓝可汗是一个反复无常不讲信用的人,只是因为他和西突厥的达头可汗有矛盾,所以想借助我们的力量和达头对抗。就算我们把公主嫁给他,他也迟早会背叛。如果他的图谋得逞,娶到了公主,扯起虎皮做大旗,借助我们大隋朝的威风,达头可汗和突利可汗就只能屈服于他,这样一来,突厥重新整合,更加强大了。而突利可汗是处罗侯的儿子,他们这一家一直归附于我们,到现在都两代人了。既然他提出通婚,那我们就应该答应,同时让他南迁,驻扎在我们和都蓝可汗之间。他兵力少,我们容易制服,也容易笼络收买,让他替我们对付都蓝可汗,不是很好吗?”
杨坚一听,瞬间就明白这是更高明的以夷攻夷的策略,于是第四次派长孙晟出使突厥,去慰问突利可汗,答应把公主嫁给他。
隋文帝开皇十七年(公元597年)农历7月,突利可汗亲自到长安来娶亲。杨坚安排他住在太常,也就是外交部的礼宾司,让隋朝官员教他婚礼的六种礼节,也就是所谓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从送彩礼、约定日子到上门迎亲的一整套礼节。和突厥人的婚礼习俗不一样,就是要从一开始让突利可汗适应隋朝的规矩。最终决定把皇室家族的一个姑娘安义公主嫁给他。
杨坚刻意要离间突厥人,所以对给突利可汗的待遇格外高,排场格外大,陪嫁的珍宝格外多,并先后派太常卿牛弘、纳言苏威、民部尚书斛律孝卿出使突厥,用这种重臣往返来凸显双边关系的重要性。
突利可汗的部落,本来是居住在东突厥北部,和隋朝之间隔着都蓝可汗。他娶了隋朝公主后,长孙晟车热打铁,劝他迁徙到南部,变成隋朝和都蓝之间的缓冲带。南迁的突厥部落居住在都斤山,是过去沙钵略的地盘。
隋朝对突利可汗非常优待,物资上敞开供应。娶了公主还发了财,都蓝可汗是真的非常羡慕嫉妒恨,他说我才是突厥的大可汗,居然还不如染干!羞愧愤怒之下,和隋朝翻脸了,开始频繁地袭扰隋朝边疆。戴了绿帽,赔了夫人,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但是既然突利可汗已经归附隋朝,就会及时报告都蓝的军食动态,结果每一次都蓝出兵,隋朝边境都有准备。都蓝一次次捞不着,就更加愤怒。那么,他该怎样做,才能洗雪耻辱,挽回已经被踩踏过的尊严呢?
原创:导弹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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