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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顾
在上期节目当中我们提到,《乌合之众》这本书是群体心理学研究的奠基之作,多位心理学大师都给了勒庞极高的评价,甚至说,在他身后的那些影响了世界的人,包括罗斯福、丘吉尔乃至是希特勒,都对勒庞赞誉有加。
《乌合之众》直到120多年之后的今天依然备受追捧,因为它对于今天世界上所发生的很多群体性事件还是具有极强的解释力。不管是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个群体疯狂的年代,还是近在眼前的钓鱼岛问题引发的暴力事件,又或者是我们之前解读《黑旗》的时候也提到过的,开始于2010年,以自由、民主之名却酿成了一出巨大悲剧的阿拉伯之春运动,这些事情都能用勒庞百年前的理论来解释。
我们曾肯定群体的智慧和力量,但我们看到群体的智慧却是丧失理智,而群体的力量呈现出的往往都是赤裸裸的暴力。我们曾经以为民意就是民主,代表着正确和进步。但事实却恰恰相反,没有约束的民主,通往的根本不是光明,而是充满了恐怖与血腥的暴政。
《乌合之众》这是一本绝对的经典著作,它的影响力远远大于我们之前解读过的所有书。那之所以一直到今天,才在同学们的再三要求之下开始说这本书,主要是因为它成书年代实在是太久远了,难以跨越的时间隔阂与无法感同身受的时代困境,让我们这些时隔120年的后人一定会对勒庞充满了猜测和偏见。
不过呢,我也很认同许知远所说的:“每个人看待世界都是带着各自的偏见,不然你对这个世界就没有任何的看待方式。”
所以我就带着自己的偏见去试着理解勒庞在他那个时代的困惑,以及他所提出的问题和给出的答案。我对《乌合之众》的解读,如果同学们觉得有所启迪,那请尽数归功于勒庞,而如果您觉得说的不好,那这是源于我的臆断猜测与狭隘偏见。
勒庞所处的时代有一个关键词,是“群体力量的崛起”。随着宗教和王权统治力的衰弱和现代工业科技的进步,群众的力量正在崛起。但是面对这股势不可挡的新生力量,勒庞心中却充满了恐惧和悲哀,他反而认为这是西方文明衰落的标志。勒庞身后血腥的20世纪他是没有亲眼目睹的,但是他从之前的历史当中依然看到了幼弱民主的残暴。
在上期节目当中我们聊到了法国大革命当中的几个细节,一个是巴黎民众攻陷巴士底狱的时候,从这所代表着旧世界和黑暗王权的监狱中解救出来的,是7个无关紧要的犯人。而一个跑来看热闹的路人,被周围的革命情绪所感染,在众人的要求下,他竟然怀着神圣的心情,亲手杀死了与自己素未谋面的监狱长。群体意志对个人理智的净化作用,令我们这些旁观者咋舌惊叹。
另一个细节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死,一个温和而进取,并且支持君主立宪积极推送国家变革的国王。非亡国之君,奈何当亡国之运。就在罗伯斯·庇尔一句“路易必须死,因为祖国需要生”的煽动下,被送上了断头台。
群众不接受严密复杂的理论,理性对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他们只接受简单极端的口号式主张。群众需要的是一场彻底的革命,需要的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崭新世界。群众不会承认理想与现实世界之间的隔阂,一切阻碍都应该被摧毁。
国王的死和法国人民的福祉有何关系?国王死了人们是不是就能吃上顿饱饭?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群众需要一个领袖告诉他们一个简单且极端的信仰,并接受人们的臣服与崇拜。
扒开这场自由与民主的革命,我们看到的细节却满是混乱与残暴。
玛丽王后
那说到路易十六,我们顺便说说他老婆,玛丽王后,流传着一句很有名的话,她说穷人没饭吃,怎么不吃蛋糕呢?这和晋惠帝所讲的“何不食肉糜”如出一辙。穷人没饭吃,怎么不吃肉粥呢?你看这不是典型的混账话吗?确实该死。但其实玛丽王后根本就没有说这句话,是革命党人为了宣传需要,强加在她头上的。
玛丽王后上断头台之前受审的时候,来自议会的指控她都没吭声,唯独有一条说她和自己的儿子通奸,这个时候她非常激愤的说,你们不能对一位母亲做这样的指控。
另外她还有一句话特别出名,就是在她上断头台的时候,踩到了刽子手的脚,他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句话还真就是她说的。她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能保持礼节,并且维持着一个王后的尊严。
法国大革命其间,革命党人为了诋毁王室,暗中发行了一本小册子,里面捏造很多抹黑王室的事情,法国民众对路易十六夫妇俩后从爱戴到最后的憎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这本小册子。
当年德国纳粹也用所谓的爱国主义来钳制民众的思想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民众在慷慨激昂的演说中丧失理性,而真正清醒的人却遭受唾弃。
就像勒庞所说,群体的感情强烈而极端,支持很快就会变成崇拜,而厌恶一旦产生,很快就会变成仇恨。
九月
我们再来看法国大革命当中的另一个细节,在1792年8月份的时候,君主立宪派的统治垮台,巴黎爆发了一场“无套裤汉”革命。当时法国贵族男士流行穿紧身短套裤,膝盖以下穿长筒袜,而平民不穿套裤,穿长裤。所以无套裤汉革命就是指代没有贵族精英参与的底层民众革命。
当时路易十六还没有被处死,9月2日这一天,传闻在押的保皇党分子要阴谋暴动,于是,巴黎的武装群众袭击了一批从一个监狱转移到另一所监狱的犯人,从此开始的之后的4天里,武装群众针对囚犯开启了疯狂杀戮模式,总共有1200多人死在这一场大屠杀当中。而且很多的受害者在死之前是备受折磨,甚至有部分死者被肢解。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受害者,叫做德·兰巴拉,是一位公主,她是我们刚才所说的玛丽王后的闺蜜。在9月3号这一天,公主被所谓的“人民法院”判决后交给“无套裤汉”处决。她先被一剑削在头上,鲜血迅速溢出沾满了全身,随后便失去了意识。但是疯狂的革命群众不肯放过她,怎么能让她就这样安静的死去呢?
他们把公主从昏迷中唤醒,扒掉她的衣服开始羞辱和折磨,要让她尽可能的感受到死亡的痛苦。具体的过程我实在是不想说了。在公主死透了之后,被开膛破肚大卸八块。甚至有人拿着她的心脏大笑着说,今晚可以用公主的心脏做晚餐了。最后群众用长枪挑着公主的头颅专门跑到玛丽王后的牢房窗外游行。现在说起这些细节,简直是令人作呕。
雅各宾专政
最后,我们再把镜头对准雅各宾专政时期,这段时间其实并不长,但是它在人类历史上的烙印实在是太深了,一起提法国大革命,脑海中想起画面就是一架架高耸的断头台,这就是雅各宾派干的好事儿。
国王死后,激起了欧洲第一次反法同盟,与此同时法国面临严重的通货膨胀,粮食价格飞涨,人民啼饥号寒。内忧外患之下,群众再次起义,推翻了吉伦特派的统治,雅各宾派上台,法国大革命进入最血腥疯狂的阶段,站在这场暴风中心的人就是罗伯斯·庇尔。
这个人当年出身贫寒,非常渴望改变现状。对启蒙运动中的自由平等,捍卫人权等思想极为推崇。所以在大革命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投身其中,逐渐成长为雅各宾派的领袖。
可就是这样一位笃信人权,信仰自由的民主战士,在登顶法国之后,开始以一位暴君的姿态捍卫他心中的所谓“民主”。
当时开始了大规模的纠察“反革命”运动,颁布了“嫌疑人法令”,任何有反革命嫌疑的人都可以被定罪,找不到证据?这有何难?可以根据“意识里有罪”这条法案就能被判刑。再后来,“牡月法令”颁布,所有案件不需要通过审理,只要法官做主观推论就可以定罪,然后只要定罪就是死刑。只有生与死,这叫做什么法律?这有何正义可言呢?
当时整个法国最忙碌的就是断头台,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排着队的被砍掉脑袋,在雅各宾专政的4年当中,至少有7万人死在了断头台上。然而,在这些人当中,竟然只有5%的人,是封建贵族,是当初革命的对象。而其他的呢?自然都是普通百姓,甚至还有他们的革命战友。
当时有一位天才科学家叫做拉瓦锡,他是公认的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化学家,被后世尊称为“现代化学之父”。当时拉瓦锡也被判死刑,无数的学者为他求情。你知道当时革命法庭的法官是怎么说的吗?他说:“共和国不需要学者,我们只需要这个国家的正义。”又是一句备受欢呼,极具煽动性的屁话。拉瓦锡就死在了这个所谓的正义之下。
有人就说,砍掉拉瓦锡的头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可是法国再用100年都长不出这样一颗脑袋了。
昔日的革命战友,比如说吉伦特派,也遭到屠杀。罗兰夫人,吉伦特派当中的一个重要政治人物。他在断头台前说了一句话,我们在之前的节目当中也提到过,她说“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
杀到最后,罗伯斯·庇尔连自己身边的同事都不放过了,当时雅各宾派有一位领袖叫做丹东,那个著名演说:“想要战胜敌人,我们必须勇敢、勇敢、再勇敢!这样法国才能得救。”就是出自丹东。他是党派当中的“宽容派”。他觉得杀的人实在太多了,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他极力反对罗伯斯·庇尔的做法,反对把恐怖不断的扩大。结果罗伯斯·庇尔说,没有人是无辜的,既然你的革命意志不坚决,那你也去死吧。
在丹东被捕之前,他还怒斥叫他逃跑的人,他说:“你让我走?难道把自己祖国也放在鞋底下带走吗?”最后,丹东被以颠覆国家罪送上了断头台。
最后呢,罗伯斯·庇尔这位疯狂的理想主义者,在热月政变中也死在了断头台上。按照他自己之前颁布的法令,作为反革命罪犯,他无权为自己辩护,也无需确凿的证据和公正的审判。法官用了半个小时,就决定了他和其他21个人的命运。每个人的死亡判决只需要一分多钟的时间。
而有趣的是,处死罗伯斯·庇尔的行刑者和当年处死路易十六的是同一个人,罗伯斯·庇尔死的时候,也只有36岁。
在他的墓碑上刻着这样一段话,我长眠于此,过往的行人不用为我悲伤,因为如果我活着,那你就活不成。
到这个时候,法兰西就像是一个把自己折磨的筋疲力竭的疯子,已经流尽了鲜血倒在地上气喘吁吁。
再后来,法国举行了多次的大选,一会选出波旁王朝的复辟派,一会又选出了雅各宾派,来来回回的折腾。直到1799年,拿破仑发动雾月政变上台,最后加冕称帝,建立了法兰西第一帝国。所有人都折腾不动了,干脆就把所有的理想和热情都交给了一个铁腕强权。拿破仑远比路易十六要独裁专制得多。
法国人民在经历了一连串的混乱,付出了无数生命的代价之后,又回到了专制统治当中。从罗伯斯·庇尔到拿破仑,再到后来纳粹希特勒,这似乎是幼弱民主力量展现之后的一种必然。
一场以自由民主为理想的革命,打碎了旧制度,为什么人们翘首以待一个金灿灿的理想的新世界,而得到的确是血流成河的破败呢?
民主的进化
在上期节目当中我们说:在西方历史的源头,雅典的民主政体在历史舞台上进行了几十年丑恶的表演,此后民主在人类历史上消失了2000多年。
被雅典民主制判死的苏格拉底,他的学生柏拉图曾说民主是什么?民主就和暴君制一样,是最坏的一种政体。后来,亚里士多德也说,如果是一个暴君,我们还能够起身推翻它,而如果是遍地的暴民,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我们一再提到启蒙运动,似乎近代的民主思想就是从这里而来,但当时的那些大思想家,什么孟德斯鸠、伏尔泰、卢梭这些人,他们是反对封建专制,当时他们主张的是君主立宪制,虽然他们强调自由、平等,天赋人权以及主权在民,但可并没有说过要搞民主政体。
当时就有人问卢梭说:“您觉得民主制度怎么样?”卢梭的回答是:“民主从不存在,而且永远都不会存在。”
我记得在罗辑思维几年前的节目当中提到了一个细节,说那在法国大革命爆发十多年之前,人家美国人不就搞成一个民主宪政国家么?而且还搞得这么好。但是在当时美国人的逻辑当中,他们搞宪政的时候那可是在堤防着民主的。要知道当时的那些美国国父,一提到民主这个词,都是和动荡、愚蠢和暴政联系在一起的。而总统这个职位的设立,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反制民主暴政的力量。
那为什么我们现在提到民主感觉他充满了正确性呢?那是因为今天的民主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幼弱的民主了。要把民意转变成为政府的政策,让民意成为国家的政治意志是需要复杂且精妙的制度设计的。
现代的民主宪政一定是建立在尊重并且保护每一个人的人身及财产自由的基础之上的。我们能一人投一票就把马云的钱给分了吗?我们能投票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吗?当然不能。我们有独立的司法制度等等,在限制着民主释放力量的空间。
是的,我们有全国人民大会,但那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个人意志的表达一定是通过代议制来实现的,我们要选出代表自己发言的人,而这个人一定是精英,绝不会是愚昧的普通民众。
那说清楚了这个道理,我想我们对勒庞当时所看到的幼弱民主的残暴有一个基本的了解了,应该能够理解为什么群众在当时勒庞的眼中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像我们之前所说的那样,勒庞所处时代有一个关键词,“群体力量的崛起”。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一书当中说:“以人民主权的名义并由人民进行的革命,是不可能使一个民族获得自由的。”勒庞对群体崛起的抵触和恐惧就是来源于此。不单单是勒庞,当时包括尼采在内的众多思想家都和他一样,对当时的西方文明抱着一种绝望的末日心态。
在勒庞看来,社会组织的精密复杂程度就像是人体一样,只有漫长的时间才拥有让它进化的力量,而我们根本就不具备让整个社会发生突然的深刻的变革的智慧。如果我们采用激进的态度,用理想主义的信念绘制蓝图,企图对整个社会实行彻底的重塑。那就像法国大革命一样,群众打碎一切,渴望一次性建立一个崭新的世界,结果只会造成文明的极速衰退。
而反观我们自己的改革开放,在解读《荡三十年》的时候我们就一再的强调:稳定压倒一切是改革的先决条件,改革开放从第一天起就被定义为一场没有路线图,没有时间表的渐进式改革。我们正视现实社会当中的种种不足,没关系,我们明白只有时间才具有让整个社会发生深刻变革的力量。我们不着急,摸着石头,一点一点的来,一点一点的改。反观这40年来我们获得的巨大成就,当然要感谢我们从历史当中吸取的教训,当然也应该对我们中华民族的智慧满怀敬意。如若不然,难道我们有自信不沦为乌合之众吗?
当时的勒庞看到的是:每当一个文明开始败落的时候,摧毁这个破败的文明,是群体最明确的任务。当一个文明对民众失去足够的影响力的时候,它的结果就是被那些无意识的群众粗暴的肢解。他们就像是细菌一样,所做的事情就是加速尸体的腐化与分解。当文明大厦千疮百孔的时候,让它轰然倒塌的一定是群众。只有在这种时候,群体的真正作用才会显现出来,人数的多少也就成为了唯一的法则。
勒庞面对当时群体力量的崛起,所以他的发问就是:“我们的文明也会如此吗?”
好了,说到这里,我们用了两期节目,援引法国大革命当中的历史细节,去感受勒庞身处那个时代的困惑。我想有着两期节目的铺垫,我们应该能更加容易的理解后面勒庞所说的种种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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