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一阵子在杭州，傍晚从良渚出发，去机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司机师傅才姗姗来迟。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大姐，见到我们就一个劲儿的道歉，弄得我和朋友心里也很不好意思。

车出园区，要经过一个岗亭，大姐特意将车开得很慢，远远地向一位保安扯着嗓子大喊，“谢谢你，谢谢你”。然后爽朗的笑着，加速开上了高速。“园区太大，迷路了，是这位保安告诉了正确的方向”，大姐脸红红的带着歉意。

很真实，不做作，不由得让我们平添几分好感。

借着高速路的灯光，看到这位大姐有一点胖，但很匀称。再加上满脸的笑容，和爽快清脆的声音，让人格外舒服。“一个小时左右，车到了萧山，我就交班了，我先生会继续开车，把你们送到机场，你放心，肯定不会多花你们钱的”，开着车，大姐侧着脸一脸羞愧地说道。

同行的朋友劳累得已经睡了，借着这个话题，我就和大姐聊到她的先生，聊到她的家庭。知道她来自东北的一个小城，六年前为了多攒点钱，和先生来到杭州，靠开出租为生。大姐白天工作，晚上先生工作，两个人大多时候都是在萧山交车的时候碰面。

“我的孩子今年高二，学习特别好，但是我俩这些年不在身边，性格很内向。”说起自己的孩子，大姐又开心又难过，“特别希望他能考到杭州，这样离我们能近一些，也好弥补我们这些年对他的亏欠。”

“等供他上完大学，我和先生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就回东北老家，不过，确实很喜欢杭州。”大姐憧憬又惆怅地说。那些话轻轻地落在我的心上，望着窗外璀璨的路灯，我的心情竟也满是失落。

02

今天突然想起这位大姐，和一位司机师傅有关。

前两天清晨到重庆，上了一辆在机场外候车的出租司机。一位大哥，穿得很旧也有点邋遢。跟他说，我要去回兴，然后打算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车开出机场，大哥忽然说自己不知道路，让我帮忙开个导航。

晚上没有睡好觉，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忙碌，我的脾气很糟糕，话里带有讥讽地说，“你这师傅开个出租真容易，还得让乘客给你导航”，大哥嘴里嘟囔了几句，终究是没有说话。

没想到，机场到回兴的距离并不远，穿过一个隧道，绕过几座桥，就到了。付钱的时候，大哥突然趴在方向盘上，“排了一个多小时，扣了两块钱的候车费，就接了一个15块钱的活，然后整个人的身子颤抖起来。

我分明听到了轻微地抽搐声。

想起以前每次在机场打出租，如果路很近，经常招致司机师傅的一顿抱怨，甚至破口大骂，而这位大哥，上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他的情绪很低落，加上从朋友那里偷师来的看面相，估计最近不得志。让我一下子难过起来。也许家里遇到了什么难事，急需用钱，也许是生活有什么难言之言太沉重？

我就这样坐在车里，坐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车里静静的，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情绪上涌，同情心忍不住作祟悲戚起来。

下车的时候，我把大哥找给我的5块钱推了回去。自己心里止不住的愧疚。

03

冯唐有一篇文章《老却成佛》，我没有如此高的境界，不过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对身边小人物命运的关注与理解，确实与日俱增。因为知道每个人的艰辛与不易，所以更容易宽容与谅解。

曾经看过一个故事。一位朋友刚上出租几分钟，司机突然把车停在路边，声音发抖“姑娘您等我会儿成吗，我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我，我糖尿病...”说着就急忙跑到后备箱翻出个干面包狼吞虎咽起来。车边有家小报亭，这位朋友买了瓶水递给他，他有点吃惊，眼睛里有东西在闪亮亮的。看到这个故事，我就在想，这是谁的爸爸，又是谁的丈夫呢？这位可爱的朋友，心底又是有多么深厚的善意和慈悲呢？04

当今，我们每个人都急于表达自己。谈理想前程，讲人生苦厄，常常大词抒怀，穷尽可能的人生感受。若是遭遇人生的突变，甚至生死之间，更是有诉不尽的勇气或者哀愁。

然而，生活往往容不下太多的喧嚣。

懂得生活的人，自然也明白，沉重的东西，需要轻轻的拿起、放下。如果人生的本质是难言的苦痛，就让彼此心怀善意。我喜欢张爱玲的那句“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很多年前，似懂非懂，现在想来，才开始懂。

周作人说：我们都是可怜的人间。在人间里摸爬滚打，是你，也是我。

然后，在这样一个冬夜，写下这段文字，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