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禁联想起了最近和戏剧疗愈课友在共读的一本叫《创伤与复原》的书。
在书中简述的100多年的创伤问题研究史中它的阶段性发展总与政治环境和女权运动息息相关。
从女性独患的“歇斯底里症”到士兵的“战争创伤神经性官能症”,再到终于在1980年被美国精神医学会正式承认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人类“终于承认了这种苦难的共通性,或许有可能跨越那一道鸿沟:它隔开战争和政治——男人的世界,和家庭生活的私人领域——女人的世界。”
Good for us all. 最近我也关注到,除了我参与的戏剧疗愈工作坊,社交媒体上还有类似家暴女性的讲座分享,"me too"行动等等。
在如今这样开放包容的语境,性暴力、亲密关系中的精神控制等等曾经因为人们不耻在公开场合谈论,导致受害者一直处于弱势地位的问题,已经得到各种社会力量越来越多了关注。
这里也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我在看到“都美竹和吴亦凡”事件后的一些感悟:
当我们在述说创伤的时候,只有受害者的自艾自怜,以及对施害者的恐惧。因为往往施害者处于更高的权利等级,他们有操纵话语权的能力,他们用“煤气灯效应”让受害者自我怀疑。而旁观者往往是漠不关己,少管闲事的态度,愈加纵容了施害者的嚣张气焰。我一直很愤怒“受害者有罪论”在国内大行其道,就在前不久还有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异性朋友想要给我灌输这种思想。
在这“吃人”的网络世界,都美竹、弦子无疑都是勇敢,她们敢冒“创伤被揭开被施害者和群众再次往上面撒盐,施害者依然逍遥法外”的风险。我希望受害者和旁观者团结起来一起对抗暴行的那一天可以早一点到来,我也希望可以有越来越多的受害者敢于发声直面曾经伤害过他们的施害者。
共勉。
3.
“你是怨恨这纷扰的尘世,还是把眼睛和心灵留在大地,只任双翼在天空里飞驰?”
在上我的戏剧疗愈课之前,我因为收到之前伤害过我的某个人的信息,受到了二次创伤。
我开始频繁做噩梦,重复出现一些创伤的细节。
在接受心理治疗没有太多起色之后,我决定尝试新的方法。
当看到戏剧疗愈这种全新的形式,我可谓是喜出望外。虽然没报太大希望,但又觉得值得一试。
因为是网课的缘故,我的体验并不好。
这有些触发了这一年网课给我的不良记忆,我总是情不自禁把zoom和痛苦挣扎联想到一起,所以我其实并不是很愿意在屏幕前放开自己。每当要在屏幕前和还不太熟的同学演戏的时候,我的内心总是充满了焦虑,每一次的表演都让我觉得痛苦尴尬。
当大家在课上课下主动分享自己的创伤经历和疗愈经验时,我的第一感觉是可能比起他们许多人的经历,我的创伤也许并不算得上创伤。
但是我错了,我随后意识到就算过了很久,我的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它们只是被我用乐观开朗的外表完全隐藏起来了。
随后在我分享自己的困惑后,得到了课友们的积极回应,我也发现自己的状态在那一刻完全转变了。
我开始敢于谈论一些创伤的细节,积极参与课上的表演和课下的讨论。疗愈的第一步是正视自己的创伤。
印象最深但是一节讲power dynamic的课,我主动选择演绎一个虚构的PUA男角色,去压榨和贬低自己的女友。
说来神奇,当我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角色扮演,我反而有些释怀曾经的PUA经历。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这个PUA施暴者是多么的无助,被强烈的不安全感占据,以至于他需要去控制另外一个人,抓住另一些东西,以此来获得对自己生命的掌控感。
可是控制一个有灵魂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当对方没有按照他的意志行动,他就会暴怒抓狂,因为他讨厌失控。或许,从小他就没有被当成一个完整的人被对待。
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比PUA施暴者幸运的。因为我们不需要去掌控别人来获得完全(往往也掌控不了),我们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去掌握自己的人生轨迹。
还有一个贯穿我课程始终的问题:我为什么容易吸引病态索取型人格者?友情和爱情都是。
在课程探讨原生家庭和内在父母的部分我又对自己有了新的觉察。
除了单纯意识到自己的讨好型人格,我也在辅助看书学习的过程中了解到这一性格背后形成的原因。
在外界看来我拥有看似完美的家庭,父母知书达理,从小家境优渥,母亲又重视我的教育和培养,我也一直都是让不少亲朋好友羡慕的“乖小孩”。
在我曾经接受的教育中,不完美是不被允许的。
但正是这种表面的光鲜,造成了我创伤的根源——我总是活在所有人的期待中,而忘却了自己真正的需求。
这种正面形象是一种很大的包袱,我需要去讨好身边的所有人,得到所有人的肯定,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心中的尺度。
虽然很多时候,人们会让我觉得不舒服,但我也永远说不出那句:I hate you.
加上我爸不善于共情,且在我成长最重要的几年忙于工作,我觉得自己某种程度上是缺乏父爱的。我妈则承担了青春期我全部的爱和精神支柱,导致我对她产了一种复杂的依赖情愫,另一方面我又很害怕她抛弃我。
直到现在我都不敢说我的精神世界已经完全独立了。但我的确意识到我在每开始一段关系时(友情、爱情)我都在寻找一个“妈妈”的形象,能够成为我全部的精神寄托。
这种毫无保留的奉献精神和自我边界模糊,让我很可能会被那些有抛弃我的潜质的人吸引。换言之,最吸引我的恋人,是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给我一些承诺,而不是那些我百分之百确定会和我在一起的人。曾经的我就是不知道爱情中的平衡原理,总是在一段又一段不稳定的关系中周旋而无法自拔。
说白了曾经的我就是脆弱和不够勇敢,我也庆幸我选择了这次课程,同时在今年参与的一些活动中结识了很多积极包容的朋友。让我开始敢于去直面我的创伤经历,而不是停留在维持表面的光鲜上。
现在我终于可以轻松地说出那句:我的人生从来都不是完美的,我总是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但是那又怎样?
同时,我非常敬仰我的两位老师Lily和Evan,他们也都曾是创伤的幸存者。
大概从创伤中痊愈才会拥有更深刻的共情,也会拥有更加坚定和强大的力量去回馈社会,帮助更多面临类似困境的人。
而我也希望自己有一天积聚足够的力量之时也能和他们一样施展我的积极影响力,成为一个疗愈者。
大家也可以期待一下我们即将上线的结课作品展~
(重生:图为我某日闲来无事手绘的草图)
4.
“The first thing you should learn is self love.”
大家一定会好奇,我的创伤完全愈合了吗?
其实并没有。我觉得自己对于创伤的掌控还停留在觉醒的阶段。
至于亲密关系恐惧,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会对爱情抱有一丝期待,但是是理性的期待。虽然我还没有完全想清楚,但我也明确了自己无法接受“一对一捆绑式”的亲密关系,目前正在探索开放式关系的维度。
我的人生也从来不是完美的,甚至有些千疮百孔。
但我并不认为它会成为我的弱点,相反我身上那些最珍贵的品质都是我在人生低谷时养成的。
这里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我在来北京前的新纹的纹身的内涵:
破碎的灯泡里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向日葵,它正迎着太阳伸展枝叶。附注:broken isn't bad.
broken isn't bad. 这句话是送给我自己,也是送给许许多多有过创伤经历的朋友。
我总觉得一帆风顺的人生不值得羡慕,因为无法复制。我们大多数人都会历尽坎坷,受挫十之八九,许多人因此一蹶不振,而真正能从低谷中爬起,逆向生长的人,往往能够迸发出更强大的生命力。
我的创伤也增加了我人生阅历的复杂性,让我可以在处事方面更加通透,同时也能在必要的时候对他人施展共情。
日常自我调侃:做不了“白富美”,做个“美强惨”也未尝不可。
我现在逐渐从创伤中恢复过来很重要一点是我已经逐步构建起了自我认知和自我边界。
当我散发的能量变得更加积极正向时,我吸引来的人也都是包容正向的。
如果遇到一些会中伤我的人,我基本上也能第一时间觉察,然后与之保持一定距离。
当我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不用时时刻刻想着讨好身边的人。我活得更自在了,也赢得了更多的尊重。虽然还是会偶尔因为别人而感到失望,我也慢慢在克服这一块的情绪化。
还有一些女生深陷不良关系,甚至还结了婚有了孩子,她们更加不敢离开(就像《大小谎言》里的Celeste),因为她们觉得沉没成本太大。
但我们要相信,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了。就像亦舒《我的前半生》中的子君,她因为丈夫出轨选择离婚,发现作为家庭主妇的自己从此人生崩溃。但她最终不也是在闺蜜的鼓励下,靠着自己强大的意志,慢慢找回了自己,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就像文中唐晶点醒子君的那句话:“子君,你的毛病是永远少不了一个扶持你的人。涓生走掉,你抓住我,现在我要走了你同样伤心,你看你现在多独立,你要不断告诫自己:子君,我不需要拐杖,我不需要他们。”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我当时没做到的,就是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权利。
收集家暴或是生命威胁的相关证据,必要时让对方付出法律的代价。不要因为自己是个法盲而吃了大亏,让施害者逍遥法外。
这方面建议可以多看看罗翔的视频和书籍,我自己也还在恶补的过程中。
最后,也想给父母们一些小小的建议:
当你的女儿步入青春期,请多给她们一些情感上的支持,请将她们放在与你平等的地位上进行交谈,引导她们说出心事,避免涉世未深的少女受到有毒人格潜在的威胁。最重要的是减少不必要的说教,请听女孩们说完自己的想法再发表意见,而不是武断地指责她们。作为父母,你得成为她走出创伤的重要支持系统。
我这一年采访了身边不少青春期有不愉快经历、受到创伤的女孩们,大多有过向父母求助而需求总被忽视,甚至还被反过来指责的经历。
那天看完《He's just not that into you》,算是我的阶段性自我和解吧。
一部我希望16岁的时候就该看的电影,传达了所有初尝爱情禁果的少女都该了解的道理。
它告诉女孩:
不要相信那些烂俗的言情小说套路,爱情中从来没有骑着白马将你拯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王子,也没有不用维持一再妥协就能天长地久的关系,但只要你保持真诚、善待自己,你终会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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