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极权社会下不会有道德

•心印禅师•

哈耶克对极权社会下不会有道德有过论述，但比较抽象。谢天佑先生的遗作《专制主义统治下的臣民心理》对此有更深入的探讨。理解这个结论，需要先精细辨析三个词汇：集权、专制、极权。

这三个词汇在一般语境下也是可以通用的，但它们有明确的区别。集权更多的侧重于一种集中权力动态的属性，是权力的集中，对应的是权力的分散，政出多门。专制是指权威独断、高于法律的制度，对应的是法治之下的民主决策。专制虽然绝大多数是集权的，但也有可能是分权的；比如欧洲中世纪大多数国家实际的是君主专制，但诸侯在各自封地是有自主权的。集权有可能是专制的，也有可能是共和的；比如罗马共和国时代，集权是由元老院行使的，元老院实行的则是共和制。极权则不仅是权力的高度集中，而且是绝对的专制，同时这种高度集中的权力是由一个人来行使的。极权下，不会有共和的土壤，也不会有分权。

极权有以下几个特征：

⑴君权至上。君主“口含天宪”、“金口玉牙”，言出即法，具有和神一样的神圣性，是人间真正的“神”。“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从商纣王的比干，到岳飞的风波亭，袁崇焕的剐刑，无不说明君权的至高无上，不可质疑。

⑵主宰一切。君主讲究“不亲细民，不躬小事”，然而这只是战略上的韬略。君主应当上主天，下主地，中间主万物。世间万事，没有君主不能主宰的，没有君主手伸不到的地方。君主通过主宰一切，显示无可质疑的权威，无所不能的全能冠。

⑶喜怒无常。情绪不稳定和爱憎不可捉摸，不仅仅是主宰一切随心所欲的必然反应，不仅仅是人性的无疆，更重要的这是帝王的必修之术！治世之能！所有的人对君主应当透明，而君主对所有的人应表现出深不可测、喜怒无形的本领，这样才能让臣民敬畏战凓，时时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时刻检讨自己、规范自己的言行。

⑷攀龙附凤。极权社会，不允许有独立的个体。任何人求得荣华富贵，都必须依靠君权。君权不可能管控所有，下一层的就可通过攀附君权的恩泽权贵，获得低一等的好处。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有人都必须付出大小不等的人格自由，才能获得在社会的立足之地。

⑸明争暗斗。社会资源是有限的，君主权力是变动的，这必然导致对资源的争夺、对权力的投机：尔虞我诈、上下其手、阳奉阴违、两面三刀……这些当然就是世之常态了。

在所有极权社会，这些特征都是必然的。认识到这些极权的特征，不仅是在极权社会取得成就、获取荣华富贵的必知之智，也是能正常生存的必会之技。不懂这些，动辄得咎、冤恨交结，怨天恨地，不明所以，造就历史的悲剧、社会的悲剧、个人的悲剧！

在极权社会，因为君主一个念头，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可以让你荣华富贵，也可以诛灭10族！所以尽管是宰辅丞相，伯叔帝师，无不步步小心，殚精竭虑。即使向君主进谏，也得特别注意说话的方式语气。极权理论老宗师韩非子甚至细致得列出了13种对君王说话的技术：①夸君主②掩私为公③为主分忧④批事褒君⑤为君包装⑥私情义装⑦利害相劝⑧间接赞美⑨文过饰非⑩为君洗面⑪适可而止⑫避君之短⑬解君之窘。这些话术，基本上都是教人如何说假话，说违心的话，即使是为了达到高尚的目的，也是一种苟且和人格的丧失，从实际上纵容了君主的自命不凡和狂妄。

孟子有一段话说得非常之好：一个社会的道德风气是由“大人”决定的。“大人”就象风一样，老百姓就象草一样。风吹向那边，草就跟着倒向那边！当一国“大人”，以相辅之尊，都不说人话，假大空成批，那一般老百姓又如何坚持理念，存正不邪？这不是天方夜谭吗？当风都没个定准，随心所欲时，怎么指望草会坚守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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