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森林是否成立，或逻辑上是否正确，这个问题要从几个方向看。

书中的黑暗森林描述是有特定文明密度和初始值的假想宇宙的一个亚稳态的假想解（就像胶体如豆浆，热力学不稳定，动力学较稳定，静置几天会分层。用热力学理论去推断胶体如何如何，胶体的现有状态终会在可以预料的时间内崩溃，并不能否定胶体这种物质分散状态的存在，何况物质世界的规律又不止一条，多因素下互相妥协可能会导致类似豆浆之类能够合理的存在。）

再来说理论的推导过程，我觉得三体吧的厉风的五阶段黑暗森林论让人很有启发，虽然厉风认为原作者不一定有想到那么多。现在读者也是难伺候，一个假想的理论，解释少了嫌粗糙武断，解释多了嫌枯燥，照我觉得这三部曲里的解释刚刚好，不得不说第三部打的补丁还挺有意思，破黑森前还是要看看的，免得评论家被打脸。这些描述既能够发展黑森教众，还能够为更深层的超越黑森的思考留空间。这固然是作者自身对黑森理论本身动摇的反映，但同时通过三部曲，把脑内的大辩论放大为社会上读者的大辩论，确实起到了引玉的效果。

罗辑的那个实验很重要，就像语言高于语法一样，光粒语言创造或证实了黑森语法。如果现实宇宙中没有光粒语言，光粒二向箔牌黑森语法也就无所凭依，不过有没有别的牌子的黑森黑海黑水潭，或者宇宙是白森等情形，真的不知道。所以对于黑森宇宙，需要拿出有力的证据才能摆脱不可证伪的命运，不过思维体操做一做还是挺有锻炼意义的。

黑森法则和黑森宇宙是两种不同的东西，虽然反黑森时都是被一锅端的。黑森宇宙是世界，黑森法则是世界观，当然也是方法论。黑森法则作为世界观和方法论，依据的不是宇宙世界而是人类社会这个“人类文明世界”，因此它才能被以各种方式被提出，被有的人接受，它的出现并没有真正依赖于宇宙学有力实证，所以我们发现，驳倒黑森宇宙并没有抽走黑森法则的支柱，因为它从来都不是支柱。

全息的观念也是另一种一种世界观和方法论，粗糙的说就是极小的局部可以包含整个系统的所有信息（或大部分信息），在这个问题上，把人类文明世界总结出来的黑森投射到整个宇宙，即使这种投影是错的，不代表黑森状态和黑森法则在人类文明世界的失效。天文宇宙中黑森宇宙和黑森法则的不成立，也不一定就能推导出人类文明世界黑森的不成立，这里需要被判断正确和谬误的不是黑森，而是宇宙与人类社会的全息投影关系。

最后，我们回到黑森诞生的人类社会学看看。黑森小社会和黑森法则的关系，就像小社会与人的关系一样互相影响，就和杨冬目睹的那个生命改变星球的实验一样。有一个评论很有意思，提到归零者是电信诈骗骗子，程心和三体人是银河系边缘的黑森病毒感染者。“黑森病毒”这一描述把黑森法则在人群中的感染、同化和扩散、传播，以及可能存在的下一阶段（覆灭）都涵盖在内了，黑森意识就如同失控的饕餮鱼。历史上的黑森大社会还从未出现，但黑森小社会例子不少，如局部战斗（巷战、丛林战）、商场、网游、网络评论等，能藏好自己的地方常少不了做好清理，如同病毒来袭时的多点爆发，黑森法则还具有非常强的繁殖能力，厉害的病毒能迅速逆转一般人心中的局部最优解，如同黑白棋中黑色一瞬间翻盘。

我们常常歌颂理性，而理性的选择本身却要考虑其他人是否理性，从而理性地走向互相毁灭的不归路。我们可以通过几种方式去改良，如引入感性（更高统筹层次上的理性的直觉化，由个人经验积累和习得），如通过对决策涉及的优先级的调整，以次优解代替个人最优解等。这些也许就是可能照亮人类小世界黑森的那一缕珍贵的阳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