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中共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其中蕴含的天下为公、民为邦本、为政以德、革故鼎新、任人唯贤、天人合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讲信修睦、亲仁善邻等,是中国人民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积累的宇宙观、天下观、社会观、道德观的重要体现,同科学社会主义价值观主张具有高度契合性。
中国人的“宇宙观、天下观、社会观、道德观”,反映着中华文明的悠久历史和人文底蕴,是世界读懂中国、读懂中国人民、读懂中国共产党、读懂中华民族的重要维度。中新社“东西问”专栏特推出系列策划,解读“四观”之意涵与影响。
中新社北京6月2日电 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何种“社会观”?
作者 沈小勇 浙江省哲学学会常务理事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藏着丰富的社会价值观和主张,这些价值观和主张是中国人民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积累的社会交往、社会治理之道,既是中国古代宇宙观、天下观的社会表达,又彰显了独特的道德观与人文精神,形成了特有的社会观。
中华文化在“社会观”上强调民众的社会属性,体现了重视责任为先、义务为先、集体至上与和合共生的伦理型文明特色,这与西方文明强调社会以个人属性为主、突出个人权利意识、宰制和占有他人的冲突思维有很大差异。总体来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社会观”集中体现在对家国情怀的呵护、对人伦秩序的重视和对美好社会的追求。
“天下为公”的民本社会观
中华文化历来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大学》特别强调“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孟子》所云“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将天下、国、家三者融为一体,深刻诠释了家国一体、家国同构的社会理念。家与国是中国传统社会的两大独特场域,家国情怀一直流淌在中国人的血脉之中。
2023年1月1日,民众在北京天安门广场观看新年首场升旗仪式。郭海鹏 摄
《论语》中记载子贡曾问孔子“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孔子回答“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博施济众是孔子追求的社会理想,《孟子》则强调“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在此基础上,宋代理学家张载提出“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思想,被后世学者概括为“民胞物与”,这是中国传统社会观的一大理念升华。“民吾同胞”强调同胞情义,强调要以仁爱的德性,各类社会族群之间互相关爱。
正如《礼记·礼运》所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这里体现的正是对社会关爱和公平正义的价值追求。
后世的政治实践和思想论述对此不断诠释和拓展,如《明夷待访录》中提出的“不以一己之利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为害,而使天下释其害”等。
这与西方崇尚“个体自由”为主的社会价值观不同,西方社会更加强调个人权利在社会的实现,特别是作为近代市民社会和政治发展的产物,西方社会把焦点集中在个人追求和个人权利的绝对性。中华文明则更注重社群高于个人,集体大于个人,直至今日之倡导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
老师为孩子们讲解地球结构知识。周洪峰 摄
“明德崇礼”的人伦社会观
中国传统礼乐制度的建构完成了“德治”和“礼治”的建设,“德”的外在表现便是“礼”。“制礼作乐”规范了祭祀行为和个人修德,并以祭礼为中心,扩展为对社会行为的规范,完成了对社会秩序的系统建构。
在周代礼治思想中,最为基本的礼治原则就是“亲亲”和“尊尊”,“亲亲”要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尊尊”则强调尊其所尊,不许作乱犯上,下级贵族要服从上级贵族。亲亲,更多的是家族关系;尊尊,更多的是社会和政治关系。
2023年1月,南宁市孔庙新春开笔礼上,身穿汉服的学童在给自己的父母敬茶。喻湘泉 摄
无论是亲亲,还是尊尊,都强调以身份来别差异、定伦理,从而实现“纲纪天下”的目标。诚如王国维所说:“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周之制度典礼,乃道德之器械”。不难看出,“制礼作乐”承担了人伦教化的独特社会功能。通过“礼”来治理国家、安定社稷,使社会各阶层和谐相处。梁漱溟先生指出中国社会是“伦理本位的社会”。
《论语》中提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孔子主张把“德”与“礼”放在治理社会的首位。“礼义廉耻”的价值标准,使中华文明得以延续,并成为世界文明之一大特色。
在西方文化中,鲜有类似中国对“礼”的注重。中国的“礼”不是纯粹的伦理范畴,也不是政治学、法学等,而是作为一种以上领域的“综合”,成为中国独特的社会治理之道。
2022年11月,山东省青岛市八大关景区居庸关路,一名儿童为父母拍照留念。蔡亚群 摄
“和合共生”的多元社会观
中华文化历来注重讲信修睦,强调“以和为贵”的社会相处之道。以和为贵、与人为善、推己及人等理念深深植根于中国人的精神中,社会不同群体和阶层之间注重兼容而不对立、协作而不冲突、有序而不混乱。
梁漱溟所著《东西文化及其哲学》认为,西方文化的根本精神是“意欲向前要求”;印度佛教文化的根本精神是“意欲反身向后”;中国儒家文化的根本精神是“意欲调和持中”。《中庸》强调,“致中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国语》讲“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强调的是事物要相互调和,达到和谐才能丰富自身并滋生万物。把“和”与“合”两个概念联用,乃是中华民族独特的文化精神创造。“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讲的也是“和合”的道理。
和合之道就是在尊重差异的基础上实现和谐共处。家庭、社会和政治空间的多维和谐,是一种由近及远的同心圆,即人与他人、人与自然、人与天道的多层级和谐,协调各种差异和矛盾,形成和合的状态。
2016年8月,祖孙俩在塞罕坝机械林场内玩耍。杨可佳 摄
和合共生的社会观彰显了中华文明的独特理念与美好追求,与西方文明动辄“对抗冲突”和“你输我赢”的价值理念不同。正如汉学家安乐哲所言,西方文化以个体主义为基础,具有个体性,必然会走向冲突与对抗的“有限游戏”,是“一输一赢”的冷战思维;而中华文明体现了“以关系为本位”,具有共同性,倡导的是真正的“无限游戏”,考虑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天,人类要走向命运共同体,只能守望相助,携手同行,不能再回到依靠战争、殖民和掠夺的老路,否则人类社会永远不得安宁。(完)
专家简介:
沈小勇,哲学博士,中共杭州市委党校文化学与统战理论教研部主任、城市文化软实力研究中心主任、教授,浙江省马克思主义学会常务理事,浙江省哲学学会常务理事,国家社科基金评审专家,国家文物局“十四五”规划编制专家,主要从事文化哲学、中国哲学等方面的教学与研究。
近年来,聚焦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创新,先后主持完成10余项国家及省部级课题,出版有《百年回眸:儒学的现代之境》《从传统到现代:道德教化的价值重构研究》等多部学术著作,在《光明日报》《学习时报》《哲学研究》《社会科学战线》等发表文章100余篇。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