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悝的“识人五法”看法家思想的儒家源头

魏文侯问李悝：“先生曾说，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国家正需用人之际，大家给寡人推荐了两位宰相候选人，一个是魏成，一个是翟璜，请先生帮我看看哪位更适合担任宰相？”

李悝谦虚地说：“臣听说，身份卑下者不谋尊贵之事，关系疏远者不谈亲戚之私。臣是局外人，岂敢多言。”

魏文侯告诉李悝：“寡人既然请教先生，就不必谦让。”

李悝没有正面回答谁是合适人选，而是给了国君提了五条建议。

第一，“居视其所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悝提醒魏王，魏成的九成俸禄都拿去结交良师益友，还向魏王举荐了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等盖世之才，而翟璜只有几个平平无奇的朋友，二人高下立判。

第二，“富视其所与”。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一个人富有时，就要看他如何支配自己的财富。范蠡是商人之祖，他出身贫贱，十九年中三次发财，又三次散财。他富甲一方，聚金巨万，却为人慷慨，每一次都散尽家财，帮助穷人，死后还被民间尊为“文财神”。一个人有了钱财，到底是用来奢靡享乐，还是振穷恤贫，这是察觉其操守的重要方面。

第三，“达视其所举”。一个人发达了，就要看他推举和任用了什么人。“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一人为官，若是六亲不认，亲疏不分，一切以国家利益为先，那他必定是肱股之臣，能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小人只会任人唯亲，结党营私，在朝堂上拉帮结派，对国家大事罔若未闻，终日钻营如何勾结朋党。正如鲍叔牙推举政敌管仲，周勃让丞相之位于陈平，忠臣君子都以大局为重。

第四，“穷视其所不为”。一个人处于困境，就看他是否坚持操守，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祖籍卫国的吴起，为了让鲁国器重自己，不惜杀妻求将，伤天害理，为了追求功名，行不择手段之事，自然遭世人唾弃。吴起表里不一，贪而好色，最终被鲁国国君鄙弃，出逃楚国，又被射死于楚王身边，无操守之人，难以善终。

第五，“贫视其所不取”。自古圣贤多贫贱。人若穷困潦倒，却不取不义之财，这种人值得结交。人若以穷困为托辞，做梁上君子，则不可重用。“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再穷也不能作奸犯科，这是道德底线。孔子认为弟子南宫适“邦无道，免于刑戮”，遂将侄女许配给他，正是看中了南宫适的谨慎高洁，不为流俗所染。

按《史记•魏世家》，李悝是孔子的高足子夏的学生。李悝作为战国早期法家的代表人物，著《法经》，被后世法家学派奉为圭臬。他在魏国主持变法，使魏国迅速成为强盛大国。不过，由于李悝的学问深受大儒子夏熏陶，他的“识人五法”体现了儒家的“选贤任能”主张。孔子曾提出“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还有“三友三不友”，友直，友谅，友多闻，不友便辟，不友善柔，不友便佞。子夏也说“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这些儒家的选人用人之道，与李悝提出的观人之法完全一致，也从一个侧面体现了“法出于儒”的思想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