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浙江青田是个不起眼的地方，但在欧洲的华人中，出生青天的占比颇高，而在西班牙，“青田人”几乎可以与“华人”画上等号。如今在旅西华侨华人中，青田人仍然占了绝大多数。本文记述了早期旅西青田人的一些情况，以便大家更好地了解旅西华侨华人的历史。

一、青田人旅西的缘由以及三个阶段

清朝末期，青田人出洋已经形成相当规模，据青田县志记载，1875年至1908年间，方山乡奎岩庄一个小小的村子，出国者就有76人，这一时期，青田人多由海路抵欧洲，从上海乘外国货轮经香港、新加坡，过马六甲海峡，绕道好望角，穿苏伊士运河进入地中海，在法国马赛港上岸。当时在马赛码头有青田人专门做接人送人生意，在里昂有青田人设的客栈，在巴黎有青田人负责给办居留，介绍工作。高峰时期，巴黎一地的青田人有数千之多。

青田人在欧洲，都是做小贩生意，初时卖些青田石雕小玩意，以后，便就地取材，卖些珠链、领带以及一些小夹子之类的皮革制品。由于挈卖的人多，生意比较难做，于是开始流向其他经济比较发达的国家，荷兰、比利时、德国、意大利、瑞典、英国等国都有成群结队的青田小贩。以后渐渐流散到其他国家，青田人就是在这一时期，随着葡萄牙、西班牙旅游业的兴起，越过比利牛斯山脉进入伊比利亚半岛。

青田人早期旅西班牙的历史大体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1927年前，这是青田人旅西的最初阶段。这一时期进入西班牙的青田人人数不多，而且这些人现都已作古，因此这一历史已经很难考证。据金光奎先生（今年已91岁高龄）回忆，这一时期进入西班牙的，其中有青田阜山陈宅的陈显廷先生和山口乡大安朱地的王廷祥先生，时间是1902年前。陈显廷先生晚年居住在萨拉戈萨，80年代中期逝世。

第二阶段是1927年至1936年，这是早期旅西青田人的高峰时期。1927年间，与金光奎先生一起，先后到西班牙的青田人共有百余人。其间最多时，青田人在马德里已达300余人。当时生意做得比较红火的是油竹的朱克勤。青田人做小贩生意流动性很大，但在马德里等地始终保持100人以上。

此图为21世纪初，金光奎在西班牙华文媒体上的广告，他渴望与青田 老乡倾诉乡情

第三阶段是1937年以后，这是旅西青田人的回落时期。1936年，西班牙爆发国内战争，1937年，战事逼近马德里，当时在马德里的80多名青田人撤退到瓦伦西亚。同年10月，绝大多数青田人乘轮船离开瓦伦西亚回国。只有4人因在西班牙已有家眷而留在西班牙。这4人便是青田油竹雅岙的金光奎先生，四都大田的林如清先生、巨浦乌云山的卢竹钱先生、四都小佐的杨育明先生。另外也有少数青田人滞留在西班牙，如以后留在巴塞罗那的青田油竹东堡留竹岩先生。

这一时期，青田人已回落到最低点。1939年西班牙内战结束，又有一批青田人进入西班牙，这便是以后在西班牙极负盛名的青田阜山人陈志彬先生和其胞兄陈育仁先生等。其后，早期旅西青田人进入了相当长的一段稳定发展时期。

二、历尽艰辛的早期旅西青田人

早期旅西青田人以“挈卖”为生，挈卖一些珠链、领带和小皮包之类的东西。这些青田人手臂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仿珍珠项链、各种颜色的领带沿街到处叫卖，有时到西人开的酒吧、剧场门口叫卖。由于当时西班牙经济比较落后，这种“挈卖”生意十分难做，常常一天下来，只能卖到两三个比赛塔。

早期青田人比较集中在马德里，他们像候鸟一样，春暖花开时，飘流到南方以及沿海各地，冬天返回马德里苟在住家里度过漫长的寒冬，十几个人甚至二三十人，挤在一套房子里，睡在地铺上，生活极其艰辛。

早期旅西青田人生活极为俭苦，许多人在欧洲多年，手头即使有几个钱，大家都舍不得购买一套新衣服，因而常常是衣衫褴褛，鸠形鹄面，让人感到一种厌恶，这些青田小贩到酒吧叫卖常常遭到西班牙人的驱赶。有的到西班牙人家里打门叫卖，有时是西班牙人正在用餐或正在午睡，一些脾气暴躁的西班牙人常常对这班可怜的早期青田人施以拳脚，早年青田流传“华侨是皮鞋踢”就源于此类事情。有些老实巴交的青田人常常跪在街头路口叫卖，以求得一些人的怜悯，其状惨不忍睹。

早期旅西青田人大多语言不通，更不懂西班牙法律，因此没有人办过营业执照，由于没有合法的手续，青田人挈卖时经常被警察抓住，轻则没收货物、罚款，重则被殴打、驱逐出境。他们饱受痛苦，却还莫名其妙，有苦说不出，为了生存，他们只能忍受侮辱。许多人在西班牙处境十分艰难，处于朝夕难保的境地。青田四都人刘廷凤为生活所迫，1936年在西班牙投军，参加西班牙国内战争，结果命丧西班牙，刘竹岩先生也曾经参加过西班牙国内战争，担任过部队军官。

三、早期旅西青田人的恋乡爱国情结

早期旅西青田人有两个很重要的特点，一是为清一色的男子汉，二是没有人学语言。西旅居西班牙的青田人里面都是男人，没有一个女人。少数是年轻未婚的，大多是已经完婚的。他们离妻别子，孤身一个到欧洲闯荡，目的是到欧洲挣钱。他们想法很简单，到欧洲辛苦几年，赚钱回去买田建房，压根儿没有在欧洲的长期打算。因而出来根本不带妻子女儿。由于旅居西班牙的青田人性别比例严重失调，一些人难耐寂寞，便去了妓院。青田人本是节俭之人，上高档的妓院不敢，因而只能找一些下等的妓女，因而有的早期旅西青田人患性病就在所难免。

早期旅西青田人原来在国内也极少有文化的，到欧洲则更不愿意学习西方文化，有的在欧洲几年，用外语数数也很少有人达到100以上。当时在青田人的圈子里，谁如果想学语言，就会受到“群起攻之”，大家都骂他是“番邦烂"，说西班牙语就被认为“乌龟讲番"。早期青田人绝大多数不会说西班牙语，因此常常闹出许多笑话，旅西华侨陈迪光先生的父亲陈育仁先生曾经讲过一则早期旅西青田人买鸡蛋的笑话，有一个青田人到商店买鸡蛋，他不会西语，开始用手划个圆圈，西人不明白，比划来比划去，西班牙人还是不知道他买什么，最后这个青田人急了，蹲在地上做出母鸡下蛋的姿势，用手拍拍屁股，并发出“咯咯嘎”、“咯咯嘎”的叫声，西人见状恍然大悟，乐得前仰后翻，这虽然是笑话，却又是早期旅西青田人真实的故事。

早期旅西青田人的这两大特点，其实在旅欧洲其他国家青田人中也是同样的。究其根本原因，还是青田人的恋乡情绪在起作用。

四、最早的企业家金光奎

金光奎先生1906年出生于青田油竹雅岙，1925年旅法，1926年旅葡萄牙，1927年随同舅舅朱克勤旅西班牙，金光奎少年时因读过5年书院，是旅西青田人中少有的一个“文化人”，初到西班牙时，金光奎与其他青田人一样，以挈卖为业，金光奎因为年纪轻，又有些书生气，比较爱面子，所以买卖通常都不如别的青田人，但是金光奎天资聪明，学习西班牙语很有天斌，不到两年功夫，其西班牙语口语已达一定水平。

1996年，为慰老人家的乡情，第二次赴瓦伦西亚采访 时，作者特地给他带了一本《青田县志》（图为金光奎先 生看《青田县志》的情景）

当时旅西青田人都是几个人、十几个人租住西班牙人家里，由于青田人卫生观念差，又喜欢赌博，难免为西人所讨厌，被驱赶是经常的事，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有的青田人便找金光奎商量，说：“你的西班牙语说得这么好，索性去租一大套房间，专门给自己青田人住，免得和这些番人吵。”1930年冬，金光奎先生在马德里租了一大套房子，打出了“华侨公寓”的牌子，主要是为早期旅西青田人解决居住困难，也接待其他中国侨民，居住在公寓里的中国人多时达二三十人，最少时也有十多人。“华侨公寓”是青田人创办的“旅社”，也是中国人在西班牙创办的第一家企业。“华侨公寓”一直到西班牙内战开始，中国人撤离马德里后才停办。

1937年，因战争逼近马德里，金光奎先生和其他80多位青田老乡一起为避战祸退到了瓦伦西亚，并留在瓦伦西亚。1939年战争结束后，金光奎先生在瓦伦西亚市政府广场旁边开了一家礼品店，店名就叫“金光奎”，金光奎先生创办的“礼品店”，是中国人在西班牙创办的第一家商店。

五、名闻全西班牙的陈志彬

在旅西青甜中，影响最大的是青田阜山陈宅的陈志彬。

陈志彬1921年赴欧，初到德国时年仅16岁。最早时在马戏团跑龙套，表演一些杂耍。陈志彬聪敏过人，又勤奋好学，几年之后练就一身功夫，“飞刀”是陈志彬的绝活，令他以后成了马戏团中不可缺少的台柱子。1939年他和山东艺人在西班牙创办了杂艺团，在西班牙各地演出。

许多年以后，陈志彬先生单独成立了“中国戏院”，以表演杂技、歌、舞为主。那时许多青田人曾经跟随陈志彬先生在西班牙一些地方做过一些客串演出，如以后回国担任过青田县侨联主席的张苏先生等。陈志彬先生是一位极具气魄的实业家，他不惜重金聘请西班牙当时最负盛名的歌唱家、表演艺术家到他的“中国戏院”演出，使“中国戏院”声名鹊起，成为20世纪六七十年代西班牙四大戏院中最受群众喜欢的戏院。最强盛时期，陈志彬先生的“中国戏院”演艺人员和工作人员达100多人。陈志彬先生的足迹踏遍了西班牙大地，陈志彬先生曾经是西班牙演艺界大红大紫，具有极大影响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