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命名了310座水星环形山。其中有15位中国艺术家名登水星。在杰出的女性代表中,除了易安居士李清照,还有东汉蔡邕的女儿蔡琰,也就是蔡文姬。
提起蔡文姬的芳名,相信每一个中国人都不会陌生。清代的评论家张玉谷写诗说:
文姬才欲压文君,悲愤长篇洵大文。
老杜固宗曹七步,办香可也及钗裙。
蔡文姬的诗歌被老杜等人学习,这容易理解,毕竟任何一位伟大的前辈,他的作品都有可圈可点之处。但若说到才压文君,我想主要原因是文君的社会影响力不如后者。
文君本是富商之女,地位其实并不高。而蔡琰则是大学者、大音乐家蔡邕的独生女,又因为曹操等人的着力吹捧,她的名气自然比文君要大些。
蔡文姬一生嫁了三任丈夫,论及才华风貌,皆未有同司马相如可以相提并论的。可见她是一个真正的薄命之人。没有爱情,身逢乱世,家人离散,只能随波逐流,最终却以一首《胡笳十八拍》,压倒了众芳一头。这样的蔡文姬,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喜欢呢?
家庭教育很重要
现在家长最关心的就是孩子的学习问题。作为一名老师,我已经尽最大的能力教导好每一位学子。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家庭教育的确比较重要。
现在父母可能花不了太多时间在教育孩子上,但这本身就是一件应化归无形的事。不信,请看一千八百多年前大文学家蔡邕是如何教育女儿的。
蔡文姬刚一出生,父亲就被贬到塞外去了。后来因害怕朝臣迫害,在吴地隐居了十二年。年轻时曾跟着胡广学音乐,又立志修史。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便一边写文章,一边教导女儿。他曾在深山苦练数年,又见工匠用白粉刷墙,从而悟出了“飞白体”,书法造诣动合神功。小文姬就整天跟着父亲身后学习隶书和草书。
而说到他的另一项绝技,那自然是音乐了。蔡邕不仅琴艺高超,而且极通音色。能够从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发掘名琴焦尾,更能在做客进门前察觉主人的心境。而即便有如此天赋之人,也是要经过学习的。蔡邕故而开始训练文姬对音色的判断,也就是听这一环节。
彼时文姬九岁,父亲夜间于窗外弹琴,突然弦断一根。文姬在屋里说:“是第二根断了。”于是跑着送与父亲。蔡邕却说:“你不过是偶然说中罢了。”接着便故意又弄断了一根,文姬回答:“是第四根!”这回却不出来。
蔡邕呵呵发笑,方知女儿确已继承了他在声音上的天赋。不仅知道是哪根弦断了,而且知道他是故意为之,所以赌气不送。
音乐、书法都已教授完毕,接下来就是文章了。不得不说,这个父亲的技能太过全面。文姬背诵了父亲的许多文章,决定将对偶像的崇拜进行到底。
婚姻中的薄命女
蔡文姬一生嫁了三任丈夫。第一任丈夫是河东卫仲道,大概蔡邕也对这个女婿比较满意吧。可是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只会吟诗作赋的白面书生就一病呜呼了。蔡文姬此时才十七岁,和卓文君的经历何其相同啊。可是接下来,等待她的就不是司马相如,而是远居朔北。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董卓等人犯上作乱,开启了三国这个乱哄哄的局面。北方虎视眈眈的南匈奴趁机四下掠夺。蔡琰就在匈奴的乱军中,被掳到了草原。从此开始了十二年的流亡生活。到了匈奴之后,蔡文姬成左贤王的妃子,被迫为他生下两个孩子。而后世有人竟然将此称为爱情。这不仅糊涂之至,也是辜负了文姬的心啊。
蔡文姬和王昭君不同,她是不可预料地卷入了这场战争漩涡。所谓“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在蔡文姬这里却很不合时宜。不信,就请读一读她的《胡笳十八拍》吧。
“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越汉国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请问,从何处能看出是对爱情的歌颂?她有的只是“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禀气合生兮莫过我最苦”。蔡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视为接班人的女儿,会有这样悲惨的命运。
而说到蔡邕的晚年,也是无比凄凉。因为受董卓逼迫,被委以重任,做了几年官。等到董卓被杀后,蔡邕在庆功宴上的一声叹息,却被王允视为有不满之嫌,下入大牢。太尉司马磾说:“伯喈是旷世奇才,应当留下他,让其完成书写历史的重任。”王允却说:“过去武帝没有杀司马迁,才让他写出毁谤的书,我们怎能重蹈覆辙呢?”
王允当真不懂历史的重要性,于是一代学者蔡邕只能惨死狱中。郑玄听闻感慨:“汉朝之事,又有谁来考定啊!”别急,考定肯定是有人的,只不过已经是他后朝的粉丝了。
深情是一种态度
建安十一年(公元207年),一代大文豪曹操忽然想起自己与蔡邕的友谊,考虑到蔡邕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孟德于是用黄金千两、白壁一双,派人去匈奴赎回蔡文姬。
曾经我在读这段历史时也想过,如果蔡邕在中原还有一个才华与女儿等同的儿子,可能就不会花钱再赎了吧。但历史没有假设,曹操会这么做,就是想向世界展现自己的重情重义,引得四方来投。
回到中原后,曹操没有将其据为己有,而是把她嫁给了帐下的屯田都尉董祀。董祀本是个默默无闻之人,却因为这个老婆而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名字。当真应该感念曹公的恩德。可是他却犯下重罪,要被处死。
彼时大雪纷飞,孟德正与宾客宴饮,一时兴起,说道:“蔡邕的女儿正在外面,诸位想不想一见?”
众人素来仰慕蔡邕的才学,今天既然有机会,自然也想见见这个丞相用千金换回的人物,看看有何奇特之处。只见文姬披头散发、光着脚走了进来,便跪倒在地上。众人知她是为丈夫求情,不禁为之动容。唯有孟德却故作虚态:“文书已经发下去了,收不回来了。”文姬便说丞相马厩中有良驹上千,帐下勇士上万,何必吝惜一骑,去挽救这个垂死的生命呢!曹操感念她的言行,免了董祀的死罪,还赐给她头巾和鞋袜。
孟德又问:“听说你家里有很多古籍,可否送我一些?”文姬回答:“父亲为了躲避战乱,将一些书送给了王粲。留给我的就只有四千卷,后来也遗失了。不过,我脑海里大略还能记起四百篇。”曹操遂提供纸笔,文姬凭借惊人的记忆力,一字不差地书写下来,送给丞相。
从此,文姬与丈夫过着简单的幸福生活。因为太过思念草原上的孩子,感慨回来后的物是人非,时代变化,写下过两首《悲愤诗》。其一有段说:
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
迎问其消息,辄复非乡里。
邂逅徼时愿,骨肉来迎己。
己得自解免,当复弃儿子。
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
存亡永乖隔,不忍与之辞。
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
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
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
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
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
号泣手抚摩,当发复回疑。
兼有同时辈,相送告离别。
慕我独得归,哀叫声摧裂。
马为立踟蹰,车为不转辙。
观者皆嘘唏,行路亦呜咽。
去去割情恋,遄征日遐迈。
悠悠三千里,何时复交会。
念我出腹子,胸臆为摧败。
本来已经饱受煎熬,终于可以回归故国了。可是又要与孩子分别。“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这样简单又直击灵魂的叩问,不独文姬,就连我们这些素未谋面的读者听了,也忍不住为之动容啊。也许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我对此更能有一些深刻的体会吧。
文姬听到孩子这般质问,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裂开。就在这样的犹豫不决中,踟蹰着离开了。悠悠三千里,若说再次相逢,那已经是不可能了。所谓生离,即成死别。大抵,像她这样的深情之人,素来都不会被生活温柔以待吧。
后来,范晔写《后汉书》时,评价蔡文姬“端操有踪,幽闲有容。区明风裂,昭我管彤”。范晔不仅才华横溢,而且精通音律,又是一位像蔡邕般的人物。在此之前,已有十余家为东汉修史,然范晔此书一出,遂为正史,其他著作日渐埋没。
范晔又是个情感细腻之人。在列女传中无论羊子之妻,还是穆姜、曹娥、马融之女,不过因事记之。而对于文姬,则把她的两首诗歌完整地保存了下来。不过害怕历史洪流将这精彩的女子之作冲刷掉罢了。得知己如此,蔡文姬芳魂有灵,大概也会感到几分幸运了。
-作者-
孔尧。笔名黛珂。热爱生命,热爱文学,热爱诗词。一个清纯朴素的文艺青年;一个难以自拔的红迷;一个性空灵的古诗词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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