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南：周恩来是灵魂人物-米儿火

原创金一南

本文刊载于《作家文摘》第2558期1版

周恩来：共产党人的光辉典范

文 | 金一南

有人说周恩来是“共产党人的圣人”。我想，这些说法都不错，但我更愿意用另一个词来概括他，那就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光辉典范”。

灵魂人物

在党的历史上，周恩来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我曾说，周恩来是党内组织协调的灵魂人物，他把党内的力量“聚焦”起来，为我们党作出了重大贡献。

长征之初，博古是中共中央负总责的人。有人说，他在长征时不想带毛泽东走，想把毛泽东留在中央苏区。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搞清楚了，不是博古不想带毛泽东走，而是毛泽东给中央写了一封信，交到博古手里，表示自己不走。毛泽东在信中说，首先，他与红一、红三军团的领导交换过意见，部分领导同志同意留下来，和他在中央苏区坚持斗争；其次，他要求红九军团留下一个师，和他们一起在苏区坚持斗争；最后，欢迎中央再回来。

周恩来、毛泽东、博古等在延安

于是，就有了周恩来找毛泽东彻夜长谈的故事。那一晚，他们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最后，周恩来告诉博古一句话：他同意跟着走了。这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却是改变中国命运的一句话！后面的事情我们知道了，因为有毛泽东在长征队伍里，才有了湘江战役后红军转向西南，才有了遵义会议，才有了红军走出困境，最终到达陕北。

长征中，红军在湘江战役中损失惨重。这是中央红军长征史上最危急的时刻。下一步向哪里进军，将决定红军和中国革命的前途命运。

这时，毛泽东向中央提出：放弃原定去湘鄂西与红二、红六军团会合的计划，转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要知道，当时毛泽东已经失去军事指挥权两年多了，他虽然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但在中央是“人微言轻”。

周恩来赞同毛泽东的意见。要知道，周恩来当时是党内军事指挥方面的最高负责人。

1934年12月12日，中革军委召开通道会议，参加者有博古、朱德、周恩来、张闻天、毛泽东、王稼祥和李德七个人。毛泽东的建议得到包括周恩来在内的多数人的赞同，但李德仍然顽固坚持原来的计划。在周恩来的支持下，毛泽东从此实际上开始参加军委领导。六天后，周恩来主持召开黎平会议，经过激烈的争论，决定采纳毛泽东的意见。

1946年11月19日，周恩来率中共代表团部分成员飞返延安。这是他回延安后和毛泽东、朱德在一起。

因为支持毛泽东的正确意见，周恩来和当时有着“国际代表”光环的李德疏远了，以致李德在多年之后仍耿耿于怀。但是，历史证明周恩来是正确的。没有他的支持，毛泽东是很难成为中国共产党、中国工农红军的领导核心的。博古原本是反对毛泽东的，但是周恩来说服他逐渐改变了态度。博古后来说，周恩来有句话对他影响至深：中国革命靠什么去取得胜利？靠谁来领导去取得胜利？确实一定要由一个懂中国的人来领导，才能取得成功。

这就是周恩来，这就是周恩来的历史自觉，也是他对中国革命的重大贡献。

非凡作用

在历史上，毛泽东提出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但我们一定不要忽视了周恩来的军事地位，因为最早摸到枪杆子的中国共产党人就是周恩来。周恩来在黄埔军校担任政治部主任的时候，就组织、筹建了中共第一支武装——大元帅府铁甲车队，后来扩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独立团，即著名的叶挺独立团。毛泽东后来评价说：“中国共产党懂得直接准备战争、组织军队的重要性，是从1924年参加黄埔军事学校开始的。”

周恩来在黄埔军校担任政治部主任时

可以说，周恩来是中国共产党人中最早接触军事、最早组织“抓枪杆子”的。而且，周恩来还是我党历史上第一位军事部部长（中共两广区委军事部部长），后来担任过中共中央军事部部长。周恩来更是南昌起义的主要领导者和指挥者。

讲到周恩来的非凡作用，就不能不提他与陈毅、朱德之间的关系。周恩来与陈毅是老朋友，两人早年同在法国勤工俭学；南昌起义时，陈毅的职务还是周恩来委派的。而周恩来与朱德的关系更不一般。周恩来是朱德的入党介绍人，1922年，周恩来在德国介绍朱德加入中国共产党。南昌起义时，周恩来又是朱德的直接领导。两人关系十分亲近。

而且，周恩来知道毛泽东曾激烈反对自己亲自起草的中央“二月来信”。实际上，当时周恩来对毛泽东并不太了解，彼此也没有深入接触过，与陈毅、朱德却交情弥深。

周恩来与陈毅在万隆会议上

陈毅夫妇与周恩来夫妇在一起

对朱毛之争，周恩来不偏袒任何一方。他在处理朱毛分歧的时候不是采取“改组”、更换领导人的方式，而是一再强调要支持红四军前委的领导，要维护毛泽东的领导地位和威信。关于集权与分权的争论，周恩来直指朱德和陈毅的观点错误。他批评陈毅说：“军队只能集权，才能行动敏捷、步调一致、便于行军作战。你们（指朱德、陈毅）去年湘南失败，就和放任让群众自由讨论有关。”

周恩来用第二十九团在湘南的溃散来说明毛泽东是对的，军队必须集权。

周恩来之所以受人尊敬，不仅因为他长期居于中央高位，更因为其思想与言行早已超越个人情感、个人恩怨和个人利益，一切以中国革命的伟大事业为准则，以共产党人实事求是的原则为准则。后来在处理红四军党内矛盾问题上发挥重要作用的中央“九月来信”，就是周恩来多次与陈毅谈话、做工作的结果，最终把陈毅的思想转变过来。

周恩来特别赞成毛泽东一贯坚持的“党的一切权力集中于前委指导机关”“党对军队的指挥……经过军部指挥军事工作，经过指挥部指挥政治工作”的主张。红军不仅要打仗，而且还要成为党的一支强大的宣传队、群众工作队。周恩来说，“虽然毛泽东担任前委书记时人事关系紧张了点，但大政方针是对的，而且创造出了不仅属于闽西，更属于全国的创建革命根据地的宝贵经验”。这是当时周恩来对毛泽东的高度肯定。最终，陈毅遵照周恩来的指示精神，起草了中央“九月来信”。

1929年10月23日，陈毅派专人将中央“九月来信”送给毛泽东，并附上了自己的一封信。陈毅在信中写道：“七大没有开好，我犯了错误，中央认为你的领导是正确的，四军同志盼你早日归队，就任前委书记。这是中央的意思，也是我和玉阶（朱德）以及前委的希冀。”

自此，三位领导人的手再次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1944年，李富春、聂荣臻、毛泽东、陈毅、彭真等人在延安机场

独特贡献

周恩来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终身为了组织牺牲个人。他通过大量组织协调工作，为党提供软性的力量。

周恩来总理陪同尼克松到杭州游玩

尼克松有一段评价，不太着边但也着了点边。他说毛泽东是一团烈火，周恩来是一个控制火势的人。更合适的比喻是什么？一个手电筒照10米，光芒尽失；而一束激光能在几千米之外烧蚀钢板，激光的能量来源于高度聚焦。周恩来在党内终身从事的事业，就是完成党内力量的聚焦，把脾气各异、兴趣各异、志趣各异的领导人集中起来，心往一处想。

周恩来晚年病重，叶剑英曾经交代周恩来身边的护士、警卫：总理肚里话很多，他一定要说的，你们把它记下来，昏迷中讲的话都要记下来。结果直到周恩来去世，护士、警卫交上来的都是白纸，周恩来什么都没说，昏迷中也没说，把所有回忆都带走了。他一生为了组织牺牲个人，给共产党人树立了一个光辉的典范。

周恩来与叶剑英在会议期间

周恩来在长征途中与博古还有一次谈话。1946年，博古因飞机失事牺牲了，牺牲之前多次与潘汉年讲到周恩来与他那次彻夜长谈，那次谈话影响了博古的一生。

遵义会议之后，博古不太适合担任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了，要让张闻天出来承担。博古不愿意交权。这时，中央的两副“挑子”都还跟着博古，一副“挑子”是中央印章，一副“挑子”是中央文件。

一直到中央会议之后20天的1935年2月5日，长征队伍走到川滇黔交界一个鸡鸣三省的村子，周恩来与博古彻夜长谈，核心是劝博古交权。周恩来与博古谈话，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批评博古，开篇就讲：你我都是留过洋的、吃过洋面包的，你是留俄的，我是留日、留法的，我们这些吃过洋面包的人，对中国的国情都不是那么了解。周恩来就讲自己，说自从我领导的南昌起义失败，就知道中国革命靠我们这些人搞不成。你、我当领袖都不行，我们要找一个真正懂中国的。老毛是这样的人，他懂中国，他能搞成，我们共同辅佐他把这个事情搞成。谈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博古的两副“挑子”全部上交中共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