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十分看重纲常伦理,认为女性应该在生活中严格遵守礼仪。这样的观念充斥在古代文化中,逐渐形成了束缚女性发展的封建礼教。
一代鸿儒董仲舒在改造儒学时,曾提出“三纲五常”的思想体系,认为夫为妻纲,女子应该处处以丈夫为核心,顺从丈夫。
理学思想家程颐与朱熹提出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和“去人欲,存天理”的观点。认为女子应该守身如玉,抛弃自己的欲望,并且一生只事一名夫君,不再改嫁。
明代文学家张岱在他的作品中写下了“女子无才便是德”,认为女性只需要顺从丈夫就可以,不需要有什么才能。
北宋的知名女性李清照,用实际行动否定了封建礼教。
她没有为丈夫的官宦生涯放弃自己的文学创作,成为了婉约派词人的代表人物。生活上也好酒、好赌、好色,常释放自己的个性,被后人称为“千古第一风流才女”
饱受书香熏陶,成就文学造诣
用今天的话说,李清照是一个真正的官二代,李清照的父亲是北宋礼部员外郎李格非。李格非是北宋名臣苏轼的弟子,在宋神宗熙宁九年(1076年)考取进士,宋朝以文人士大夫治国,进士头衔在当时是相当升迁的凭证,如果没有变故,迟早是位极人臣的大官。
李清照出生在齐州章丘(今山东章丘),家中优渥的条件让她从小锦衣玉食,享受发达的城市生活。与别的富家子弟不同的是,李清照小时候的爱好是读书,读书之余也会动手仿写出一些词句,读起来十分清丽。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清照逐渐展露出优秀的文学天赋。父亲李格非也乐于培养女儿,不希望她变成只会相夫教子的传统女子,十分支持李清照的读书爱好,经常会推荐一些古典作品给李清照阅读。
李清照在古籍经典熏陶下,养成了良好的文学素养,散发出一种典雅聪慧的气质。
由于父亲李格非被调入京城,充任京官。李清照17岁那年就跟着父亲来到北宋都城汴京(今河南开封),从此开始了新的生活篇章。
汴京是当时世界上最大、最发达的城市,也是文人墨客聚集的文化中心。李清照刚一来到汴京,就被一派繁华景象震撼,瞬间激起了创作的热情。年仅17岁的李清照有感于百年京城的繁华,写下了传唱千古的《如梦令》。
《如梦令》一出,在当时就火遍了汴京城,17岁的李清照也成为了文人们热议的对象。李清照就这样闯入了被男性统治的文学领域,利用诗词来抒发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和真实情感,从不忍受封建礼教的束缚。
她平日里生活丰富,常用诗词记录美好生活。也忧心国家命运,思考未来的方向。
1100年,苏轼的爱徒张耒在凭吊唐朝中兴名将时写出了著名的《读中兴颂碑》,全诗气势磅礴,有理有据,让人拍手称快。
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与张耒同为苏门弟子,当时仅有17岁(一说19岁)的李清照从父亲那里读到了这首《读中兴颂碑》,对安史之乱留下了深刻印象,也跟着写了两首诗词。
其中的第二首《语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二首其二》从平民百姓的角度表达了对于战乱的忧心和对开元盛世的怀念。李清照的这首词从深度和广度上来看,更胜张耒一筹,受到文人推崇。
李清照虽是一名未经世事的少女,却能对国家和百姓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和关注,令北宋文人们刮目相看,成了汴京的名人。
成名后的李清照继续创作,发散自己的文学天赋,写下了许多名篇,以丰富多变的创作风格被称为一代才女。她的作品涉及许多词牌,有清新雅致、抒发愉快心情的词牌《如梦令》、有抒发爱情美好的词牌《点绛唇》、有风格唯美的词牌《一剪梅》、有感叹伤感的词牌《醉花阴》。
李清照在家中院子里饮酒作乐时想到海棠花,写出了精妙绝伦的词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李清照遇到心爱之人时,写出了表达女人情感的词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李清照思念爱人时,写出了蕴含相思情感的词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面对金军南下,国破家亡的,李清照愤而写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借不肯渡江逃到江东的项羽来讽刺南逃的宋朝朝廷。
后人评价李清照为婉约派词人的代表人物,女性文学家的典范。吕思勉先生在《宋代文学》中评价道:“北宋女词人,则有李易安(李清照字易安)”
即使李清照有如此的才华,仍然免不了遭到世人的一些偏见,在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中,李清照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压抑。李清照却不管世俗的看法,反而张扬个性,恃才傲物,表现出一种狂傲的性格。
清代学者裴畅云这样评价李清照:“易安(李清照字易安)自恃其才,藐视一切,语本不足存。第以一妇人能开此口,其妄不待言,其狂亦不可及也。”
狂傲的性格或许是李清照自爱、自强的表现,也或许是对传统文化的反抗。李清照知道自己作为女性,文学风格与男性迥异,既然不能顺从主流,不如张扬自己的特点,形成独特的流派。
李清照在著作《词论》中,提出了“别是一家”的观点,否定了唐代以来“文以载道”的主流观点。认为词不同于诗,有自己独特的艺术价值,诗的重要性在于表达观点,说明道理,而词除了表达情感外,重要的是以对应的曲调演唱,满足人的艺术需求。
依据“别是一家”的观点,李清照阐述了优秀词曲的标准,对先前词人的作品作出评论。包括晏殊、欧阳修、苏轼、王安石、黄庭坚在内的16位北宋文学家都受到了李清照的批评。
李清照因为这本《词论》,被许多评论家带上了“自视甚高”的帽子。
热爱生活,释放天性
李清照家世显赫,从小就习惯了富足的生活。除了写作诗词、收藏金石等爱好外,李清照也和当时汴京城中的其他富家子弟一样,喜欢饮酒、赌马等消遣方式。
在饮酒方面,李清照与李白类似,常借酒来激发创作灵感。在李清照广为流传的58首诗词作品中,与酒有关的就有26首。
李清照的酒量不好,但却特别爱喝,经常控制不住酒量,许多次都是喝到醉了才停下。在《如梦令》中:“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李清照在外饮酒,一直喝到日落时分,已经醉得认不清回家的路。
李清照喜爱在喝醉后直接睡去,借着酒意睡得香甜:“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这样的自在地生活李清照十分喜欢。
除了在作品中表现自己喜爱饮酒,常常喝醉外,李清照还大方地承认自己好赌的性格。在《打马图序》中,李清照没有掩饰,直接写道:“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寝食。”
李清照专门写了一篇赌马攻略《打马图序》,详解了打马游戏中的规则,总结了自己的心得体会,指出了几条胜利的捷径。
宋代的赌马并不是今天的赌赛马比赛的输赢,而是一种几人对弈的游戏,被称为“打马”,因为要押上钱财,又称“赌马”。据史学家考证,宋代的“打马”就是麻将的前身。李清照的好赌,可以理解为喜欢打麻将,并且以赢钱为乐。
后来靖康事变,金兵攻破北宋都城开封。李清照在南下逃亡时,也不忘带上心爱的赌具。
公元1101年,宋徽宗即皇帝位,改元建中靖国。古代新皇帝即位要昭告天下,百姓们常以新皇即位的元年为吉祥年。李清照与恋人赵明诚就选定在建中靖国元年结婚,求得婚姻吉祥。
李清照与赵明诚初遇时,两人都正值青春年华。赵明诚是富有才华又长相丰伟,父亲是北宋吏部侍郎。李清照是当时有名的才女,论长相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父亲同样是朝廷大员,礼部员外郎。
赵明诚
两人相遇便一见钟情,是古代少有的自由恋爱。李清照为了纪念与赵明诚初遇的那一天,特意写下了《点绛唇》:“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当时李清照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见到赵明诚来家中拜访,偷偷倚着门看,却被赵明诚发现,只能假装是闻青梅的味道。
古代女子比较保守,一般不会对外展示爱情时的内心变化。李清照却打破规则,大大方方地将自己情窦初开时的爱与羞表达出来。
李清照不仅敢于展示自己的爱情,还大方地描写了自己美满的夫妻生活,写下了《丑奴儿》一词:“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将自己与赵明诚融洽、美好、健康的夫妻生活展现于纸上。
美好的生活并不是永久的,宋徽宗继位后,整日沉迷花鸟,喜爱写诗作画,根本无心理会朝政。宋徽宗大开奢靡之风,命人修建豪华园林供自己游玩,是为垦岳。水浒传中花石纲的故事,就反映了宋徽宗下令在全国各地搜集奇石,藏于垦岳。
宋徽宗
北宋的国势在宋徽宗的带领下日渐倾颓,百姓们对于皇帝的昏庸和官员的腐败怨声载道。李清照就写下两首诗,明面上嘲讽唐玄宗贪图杨贵妃的美色而荒废了朝政,实则借古喻今,希望宋朝皇帝能够吸取历史教训,关心国家危亡。
但现实给了李清照一次痛击,让李清照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北宋内忧外患的时刻,大臣们却在窝里斗,内部党争不断,李清照的父亲和赵明诚的父亲处于不同的阵营。
蔡京担任宰相后,迅速罗列罪名,将元佑党人罢黜,李清照的父亲也被列入了元佑党籍,跟着被罢了官。后来李清照也受到了株连,宋徽宗下诏:宗室子弟不得与元佑党人通婚,赵明诚正是宗室子弟。李清照与赵明诚的婚姻面临被拆散的风险。
蔡京
朝堂局势风云变幻,蔡京被罢相后,元祐党人被解除禁令,并开始报复。这次赵明诚的父亲被罢了官,后来病逝,赵明诚也受株连,被夺了官职。
先是李清照的家庭失势,后是丈夫赵明诚的家庭失势,李清照与赵明诚夫妇不得已屏居青州,躲避政治风波。
李清照与赵明诚屏居青州的日子里,李清照自号“易安居士”依然保持文学创作。平淡宁静的乡里生活让夫妻两人有了闲暇时间,两名知识分子喜欢在闲暇之余搜集金石古籍,然后点校收藏。
当时赵明诚的官职是“知青州”,即青州地区的行政长官,俸禄比较高,两人衣食花费后还剩下很多,收藏金石的爱好有了财力支持。
《东魏张烈碑》、《北齐临淮王像碑》、《大云寺禅院碑》等大批石刻资料都成为李清照与赵明诚夫妻二人的宝藏。
1117年,李清照与赵明诚共同完成了金石资料的整理,赵明诚写下了著名的《金石录》。
离婚休夫,不畏人言
1127年,金人大举南下,攻破北宋都城开封,掳走宋徽宗和宋钦宗,北宋正式灭亡。广大北方地区落入金兵手中,李清照与赵明诚所在的山东地区也被金人攻占,夫妇两人先后逃难到南方。
南宋朝廷建立后,招揽北方旧官,赵明诚在南宋担任了建康知府。夫妻两人总算在南方稳定了下来,李清照也将青州家中的收藏带到了建康。
两年后,建康城发生士兵哗变。担任知府的赵明诚吓破了胆,弃守江宁,抛弃了夫人李清照和家中老小,独自逃亡湖州。
丈夫抛弃自己的行为让李清照非常伤心,赵明诚在逃跑的路上染上了疾病,死在了建康。
失去了丈夫的李清照从此无依无靠,当时局势不稳,四处兵荒马乱,北面有金兵不断威胁,南面有流民落草为寇,一个寡妇很容易受到劫掠的危险。
1132年,李清照到达杭州。为了在乱世中找个依靠,也为了保住金石古籍的收藏,李清照在弟弟的促使下,嫁给了武将张汝舟。
张汝舟是个粗人,没有什么文化,看不懂金石古籍,更不知道其含义。但张汝舟知道这些古籍价值不菲,一直想将这些古籍变卖为财产,供自己挥霍。李清照不肯将这些宝贵的文化财富交给一个粗人,张汝舟就使用武力胁迫,经常对李清照拳打脚踢。
张汝舟迎娶李清照的目的总的来说有三个:第一是看上了李清照才女的名气,想借助李清照的名声来让自己更有面子。第二是看上了李清照的家世,宋代武官没有文官尊贵,张汝舟想借助与李清照的婚姻来结识文官群体。第三是图财,李清照多年来积攒了许多财产,还有许多价值连城的古籍收藏。
因为另有所图,张汝舟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李清照,两人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两人关系一直不好,李清照本是寡妇,再次嫁人遭到许多偏见,张汝舟因此不尊重李清照,经常羞辱、打骂。
李清照忍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心里下定决心要休夫。
宋代社会讲究女子贞节,本就对寡妇再嫁抱有偏见,衙门审理的官员不会支持休夫。要想成功离婚,李清照必须拿出张汝舟贪赃枉法的证据,才能证明自己是嫁错了人。
经过搜集积累,李清照拿出了张汝舟早年科举作弊、为官后收受贿赂的证据,呈给了官府。
根据宋朝的法律,妻子休夫,无论任何情况都要坐两年牢。李清照为了结束这段婚姻,宁可忍受两年牢狱之灾。
张汝舟被官府查出存在“舞弊”、“受贿”等罪状,被罢免官职,流放到了柳州。后来,李清照的朋友使用银两疏通了关系,将李清照从狱中救了出来。
古代妻子休夫并不多见,李清照这次休夫对后世影响巨大。有人支持李清照,说他是因为乱世,迫不得已。也有人反对李清照,说他离经叛道、晚节不保。
1143年,60岁的李清照将赵明诚所著《金石录》整理为二十三卷献给了南宋朝廷,从此行踪模糊,消失于史书。
这位个性张扬、不畏人言、极尽风流的女子在历史中留下了自己的足迹,凭借着出色的文学造诣,获得了后人的称赞。
李清照少年时即久负盛名,擅长婉约的手法,成就写了许多绝妙的文学作品。南渡时已经是一位年过五十的妇人,但依然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继续保持了年轻时的性格。不愧为千年来第一风流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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