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苏东坡知杭州时,有个朋友劝诫他,没事就饮酒赏花,习书法,少写那些妄议朝政的诗词,这位给苏东坡忠告的人叫文彦博。
凭良心说,我是不太喜欢这文彦博的,这是缘于以他为首的文官集团,打压北宋难得的武将狄青,后来竟直直地将狄青给吓死了,当然,这其中欧阳修所起的作用也不小。
文彦博是哪个朝代的(文彦博树洞取球的故事)
不择手段地打击陷害便也罢了,关键是还理直气壮,当狄青问文彦博原因时,文彦博回答道,“无他,朝廷疑尔。”这岂不是同后来秦桧陷害岳飞时的“莫须有”如出一辙,分明就是耍无赖的口吻嘛。
当皇帝也觉得对狄青的处置有些过分而求情道:“狄青是个忠臣。”文彦博说:“太祖岂非周世宗忠臣?”这一句可算是戳到仁宗的软肋,太扎心了,于是,狄青便悲催了。
不过,这倒也显示出文彦博的直率,按说这并不是文彦博其本色,他说话还是要看对象的,我在史书记载他的言辞中,似乎没找到过对其他人说过类似的话,这就说明,他是从心底看不起狄青的,所以做出“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的”姿态。
文彦博,字宽夫,号伊叟,山西介休人,进士出身,北宋时期政治家、书法家,历仕仁、英、神、哲四帝,所谓“荐跻二府,七换节钺”,出将入相达50年之久;任职期间,秉公执法,世人尊称为贤相,92岁时逝世,南宋初追复太师,谥忠烈。
他是介休三贤之一,从简介上看,他的太师之前有个“复”字,这说明是失而复得,那是因为他以前是太师,可后来蔡京为相时给剥夺了,并将他同吕公著、苏轼、司马光等人一起列入“元祐党人”,直到赵构在江南立足后,方才恢复平反。
在古代平均寿命普遍较低之时,这文彦博活得够长,据说西汉之初还有个活了百余岁的宰相名叫张苍的,但就影响力来看是远不及文大人的,所以,文彦博在北宋时期的影响力是相当大的。
他的从小就很有名气,有个“灌水取球”的故事说的就是他,虽然没有司马光的那砸缸那么有名,但很多人却也是知道的,从这故事中也能看出,他自幼便以机智慎思著称。
他是21岁时考中的进士,这一榜虽没有后来嘉佑龙虎榜中二苏、二程、二曾的那样风光,但却也是人才济济,云龙际会,其中就有韩琦、包拯、吴奎等一众人,这些人后来都位至权要,执掌国命,当苏轼们还在科考时,他们这一帮人已经开创了“嘉佑盛世”,造就了中国历史上最富裕朝代的基础。
文彦博三次改姓,他家族其实原来是敬姓,后来因为要避晋高祖石敬瑭的名讳,于是,将敬字一分为二,有改姓文,有改姓苟,后来也有改回来保持敬姓的,所以,这三个姓实为一个源流。
文彦博考中进士后,分配到山西翼城当了个县令,又去绛县当了几年通判后,便回京任职,先是在监察部门工作几年后,就朝内朝外的多地任职,还到我们成都当过父母官呐。
大家都知道,有宋一朝皆为文士掌兵,如当时抵御西夏的就是范仲淹及韩琦等人,都是正宗的文人,文彦博自不可免,他在41岁时入朝为枢密副使及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级的国防部副部长。
在这个职位上,他最大的功劳是平定了贝州王则起义,这也是他被广泛赞誉的丰功伟绩之一,并因此而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和集贤院大学士,一举成为当朝执宰,掌北宋政事,不过,对此功绩我是小有疑惑的。
王则起义的影响很大,是震撼京师的一场士兵暴动,贝州即现在河北清河一带,离首都开封并不远,此次起义时间不长,仅65天即被平复。
起义之初,朝廷是派文彦博的副手明镐前去平叛,明镐也是进士出身的文人,由于叛军据城坚守,久攻不下,遂准备挖地道奇袭;而此时文彦博急不可待,亲自前来监军,十日后便由地道攻进城去,将叛乱平息。
如果说这算文彦博功劳的话,区区十天时间,这地道怕连工具还没能准备齐,能作什么用?由此来看,这首功应算在明镐的头上,但谁让文大人是明镐的上司呢,就如同歼张灵甫和打淮海战役的是粟裕,而封元帅的却是陈毅一样,这叫规矩。
文彦博为相后,做了两件大手笔之事,一是与在戏曲中经常被描写成坏人,是包公死对头的枢密使庞籍一起,裁撤兵士8万人,大大减轻了政府和民众的开支;二是启用了一大批有为之人,这其中就包括后来他竭力反对的王安石。
他比王安石的资格可老多了,文彦博做宰相的时候,王安石还只是一小小的通判,但他慧眼识珠,正是在他的推荐下,王安石才从地方调来中央,而后来的他却成为反对王安石变法的主力。
在宋神宗询问他对变法的看法时,他说了一段现在最具争议的一段话,即“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意思是跟皇帝一起治理国家的是士大夫,而不是普通老百姓,所以,何时变,如何变,当然要听士大夫的意见,而不是一味地考虑老百姓们的感受,因为他们是没有发言权的。
这个说来复杂,问题的关键点在于何谓士大夫,是官僚还是地主?抑或是人们常说的官僚地主阶级?还是通过科举而得志的寒族?特别是在历史上被称为皇帝和士大夫共治最完美的仁宗朝,与后来王安石变法是如何的一种演变过程,引起了后人千奇百怪,各式各样的争论。
看似都有道理,条条道路通罗马,我觉得争这个意义不是太大,是一个没有结果的争论,太形而上了,不过以我的感觉,文彦博的这句话倒算是一句大实话,封建王朝是家天下,我们不能以现在的观点来看待和评价,现在的国家是人民民主国家,同封建时代是有站本质区别的。
皇帝要维持家天下的统治,必定要依靠某个阶层来维持,是靠皇族还是军阀?是靠士族还是地主?所以我认为还是士大夫要靠谱些,因为毕竟这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由平民转化而来,至少对底层的生活状况是有所了解的,而文彦博能说出“与士大夫共治”,已是很了不起了。
自古小民百姓如草芥,如果说皇帝要与百姓共治天下,那无疑于痴人说梦,即使皇帝有此心也是无可行性的,唯有与能代表百姓利益的人共治,哪怕只能可怜的一点点代表性,便也难能可贵的,至少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要进步许多了。
即使是正能量满满的王安石变法,也很难说清楚是为民谋福还是为皇家敛财,不过,以国家的形式行银行的职能,强行同百姓交易,这不管从哪个角度说,都是欠妥的。
对王安石变法的态度,是左右群臣站队的风向标,也是潮起潮落的根源所在,在这个问题上,不知有多少人栽了跟头,而且还连带了他们众多的门生,如那本身就转身事外的黄庭坚等人,都无一幸免,当然,吃亏最大的还是持反对意见的“旧党”,轻则贬官,重则发配,幸好宋代不杀文士,不然,不知有多少人头落地。
文彦博还算幸运,资格老,人缘好,处事还算中庸公允,所以,同司马光及苏轼相比,结果要好许多,只是外放为官,不久又回来继续主政。
他心胸阔大,仁慈为本,御史唐介弹劾他勾结贵妃,理由是在成都主政时给皇帝的宠妃送过蜀锦,皇帝遂将文彦博杖责,贬谪并外放,并且因唐介言语中有大不敬,伤及了皇家威严,也一并贬官外放。
不久后,皇帝想起了文彦博的各种好来,感觉处罚太重,便招回京并复其相位,可他却久久不回,上书朝廷,请求将唐介一并复职,不然就奉诏,结果自然是二人同时复职并成为好友,还在皇帝那儿和众人心目中,赢得了极好的口碑。
这点我们从他同包拯的关系上也能看到,二人不仅是同科进士,而且还是儿女亲家,但那戏剧舞台的“黑包公”也是个执拗之人,二人因不同政见也是闹得不可开交,但于私谊却一直很好,因为这二人都是出于公心,所以,任何争执都不会影响其友情,这点比起那在党争中以私利为事之人,不知要高尚了多少。
文彦博可以说是士大夫推崇的标杆人物,首先,他的为政之道是行中庸之策,不偏不倚,不枉不纵,即不徇私情,也不惧权势,本人亦清正廉洁,大节无亏,而且活的时间又长,历四朝而不倒,似大宋的一根定海神针,所以,有人将他称为“北宋第一名相”。
在我的心目中,如王安石和张居正这样的人才能称为名相,而所有守成有余,开拓不足者都不能享有这一称号;但是,现在我的观念中,也作了一些修正,其实那些守成固本,维护现在体制之人,也是很不容易的,他们应该获得本应得到的认可和赞赏,比如这文彦博。
对小民百姓而言,一旦认定了某个运行体制或规则,便会成为其拥挤人,对所有试图改变的法令或人带有天然的抵触情绪,所以,努力维护好原有社会框架,是在朝在野的人们共同努力的方向,他们都在旧秩序的运行中有着自己的位置。
众所周知,北宋是我国最富裕的王朝,但却也是历史上盛衰两极分化严重的朝代,以宋仁宗为代表的北宋官家,一方面是奉行“无为而治”,另一方面却又不停地为增加财富而折腾,当然,这其中原因有二,一是官僚集团太过庞大,而且又是高薪俸养;一是连年战事不断,虽无大危机,但这军费开支亦是很惊人的。
左冲右突,忽左忽右,一会儿改革,一会儿又废除,不仅朝堂上争执不休,各势力派形同水火,民众也无所适从,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一个能镇得住之人还真是不行,朝廷需要一位能服众的人来保持国家机器的正常运作,而文彦博正是这样一位主心骨之人。
他的存在并不是如王安石一样,通过变法和改制来缔造一个强盛的国家,也不是如司马光等人一守旧制,以人事为准来衡量是非得失,他的作用就是两个字,即稳定,即推进风险较小的进步,又恪守早已完善的制度。
这种态度大致应该与苏东坡所持观点相同,但苏同学锋芒太露,太张扬,在政治资本上不能同德高望重的文彦博相比,所以吃亏太多,文人嘛,在边上喊两嗓子也就罢了,真正要定国安邦,还真得要文彦博这样老成之人不可。
据《宋史》载:“文彦博立朝端重,顾盼有威,远人来朝,仰望风采,其德望固足以折冲御侮于千里之表矣。”由此可见,他不但在国人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地位,在四夷心中也是有威望的人物。
当然,在封建社会的组织架构中,一个人能力再强,威望再高,最终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皇帝手上,这就要看他是否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和支持,而这完全取决于他内心是否真的是公心,或者是在民众和皇家之间,能保持最好的平衡,并在此基础上效益最大化,而文彦博正是这方面的高手。
北宋的党争让人有些看不懂,很多人在下边都是好朋友,师生之谊,同年之谊,学者之谊,文士之谊在他们中间纵横交错,千丝万缕,何以一弄去朝堂之上,便要整得个你死我活,水火不容。
王安石为相,尽黜不同政见之人,司马光执政,全数罢免王党之人,章惇上台,对旧党反攻倒算,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向太后掌权,旧党又欲将新党赶尽杀绝,徽宗亲政,蔡京立“元祐党人碑”,不仅将旧党彻底摧毁,还将这些人的后代一并清算,不准入朝做官,如果不是金人入侵,弄出了靖康之难,还不知这党争要何时才能了结。
党争开始之时,还是因政治观点或施政措施不同而相互攻讦,后来却是堕落到成为小团体甚至个人之间的争权夺利,毫无人间可言,最后竟发展到以个人恩怨为准绳而进行了一场无原则的血战,最终是将北宋王朝拖向了覆灭的深渊。
文彦博是这场大战的亲历者,也是旧党中的重要一员,但他受的伤害并不严重,仅仅是逐出京城,去外地当了一阵地方官,转了一圈便又回来了,在旧党生存空间被挤压到退无可退之时,他依然能在朝堂的立而不倒,与五代时那十朝元老的冯道有一拼。
与冯道相比,二人都是德高望重,海内景仰,本心办事,以安民为最高准则;不同的是,文彦博的话语权显然要重许多,而冯道直如一蒙古国的海军部长一般,顶着个空名头,对哪朝皇帝都无威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在那乱世之事,各朝皇帝们也乐得用他的威望,混一个礼贤下士的好名声。
文彦博其实严格算来,是一个不朋不党之人,他以前不仅推荐了王安石,还同共事多年,有着很深的交情,但自变法以后,以他不喜折腾,公心为民的本心,是反对变法的,而王安石又是著名的“拗相公”,对一切反对自己的人都是要加以处罚的,所以文彦博不幸地被划入旧党之列了。
文彦博书法
尽管现在王安石是妥妥地正能量之人,说他心胸开阔的人也不少,举例便是一句话救了苏东坡,但要知道,那时他已罢相,他救苏轼是爱其才,如果苏东坡无大才,是一同他对着干之人试试?
文彦博长寿,这是他的立四朝而不倒的本钱,而且还能干,苏轼说他“其综理庶务,虽精练少年有不如;其贯穿古今,虽专门名家有不逮。”这个就很难能可贵了,他一直干到八十余岁,虽然年年都在请求致仕,但皇帝们都不同意,都希望他继续为其站台。
平阳石洞本天然,上有幽林下有泉;
野客栖迟堪养道,蓬莱无处不成仙。
晚年信佛的他,养生自有其一套,上而这首《平阳洞》还算比较契合他的心境,也许这也是他得以高寿的原因吧。
文彦博最大的长处,是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对象不同用词及态度也大相径庭,这倒不是说他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是一种智慧。
文彦博墓
正是具备这样的智慧,使得他进退有度,张驰自如,即不像贺知章一样成天嘻哈度日,也不似欧阳修一般为朝堂醉翁,所以,他即使是在党争最为激烈之际,也显得游刃有余,苏大学士如果能在这方面能学得一星半点,何至于去岭南吃荔枝。
而且他也是一位极有见地的实干家,史载,“至和以来,共定大计,功成退居,朝野倚重。”
文彦博在待人接物方面是极为谦逊,又爱好行善,心情极为平和,故而享年够长;但作为宋代知名文人,其著述极少,诗歌虽说写得寡淡平平,但却禅意充盈,风格秀逸,可能著书立说太累,他可不愿为此损伤身体。
虽说他“沉敏有谋略,知国家治体,能断大事”,但观文彦博在北宋四朝所起的作用,看似并无特别出彩之处,一如清时李光地曾言,“富郑公、文潞公,看来不过是有学问的老实端正一边人。”
但是我觉得,在太平之时而朝内波涛汹涌之际,有这样一个人来镇台也是不可或缺的,他的“老实端正”也正是能压得住阵脚的法宝,正如黄山谷诗云:“披拂不满襟,时有暗香度。”所以,文彦博是一位不应被现今遗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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