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巴尔扎克
50万字的长篇小说《白鹿原》,讲述了一个民族在特定年代的秘史。
有人说,《白鹿原》就是中国版的《静静的顿河》,无论结构还是立意,都深深浓缩着苏联文学的痕迹。
其实,《白鹿原》更像是另一部《百年孤独》,加西亚·马尔克斯魔幻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打开了陈忠实的探索视野。
但无论《白鹿原》有着怎样的痕迹,都不可否认它的伟大价值和文学意义,陈忠实也借着这本书成就一生。
《白鹿原》曾获得中国第四届茅盾文学奖。
小说以陕西关中地区原白鹿村为缩影,讲述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纷争,表现从清朝末年到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变化。
一个小小的白鹿村,可以从中看到我们民族的文化缩影。
每一个平凡微小的人物,都在大时代的更迭下浪淘沙尽,一去不复返,徒留下荒诞不经的传说,一代代流传。
普通老百姓的历史,极少人去撰写记载。
只有在《白鹿原》这样的小说里,才被看到,因为那都是真真实实演绎过的生活经历。
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只有贴切生活的艺术,才能变得有血有肉有灵魂。
《白鹿原》是一部虚构的小说,但里面发生的每一次变革,都是活生生的历史。里面的人物,也是一个个曾经存在过的生命。
所以,它确实是一部伟大的民族史诗。
为何是陈忠实写出了《白鹿原》?这部民族史诗是如何构建出来的?
1942年,陈忠实出生在西安市灞桥区白鹿原北坡下的西蒋村,因为受“耕读传家”的乡村文化信念影响,他从小就对文字产生浓厚的兴趣。
陈忠实的祖父陈步盈曾做过私塾先生,父亲陈广禄虽然终身务农,但是也能提起毛笔写字,还能读小说、剧本乃至《明史》这样的书。
陈忠实非常在意父亲的看法,当他拿着《白鹿原》的初始稿给父亲看时,父亲只是说了一句:“没《三国演义》好看。”
陈忠实父亲非常注重孩子念书学文化,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也要卖粮卖树卖柴,供陈忠实和哥哥读书。
这种且耕且读的精神血脉,让陈忠实在白鹿原上累积生活历练的同时,找到了一条通往自己内心的文学梦想之路。
但是这条路,陈忠实走得很艰难。
因为家境贫寒,陈忠实读初一时父亲曾无奈地对他说:“你得休学一年,砍树卖钱的来路断了。”
学校不想埋没好苗子,每月给他六元的助学金,后来升为每月八元,他才继续念完高中。
高考失利后,摆在陈忠实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回家乡当了一名民请教师。
子承父业当一个农民,还是工作之余坚持文学之路,陈忠实选择了后者,因为那才是他心中的梦。
大学梦破灭了,文学梦还在。有梦就有希望,希望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种支撑生命的力量。
没有导师,没有教材,陈忠实靠着心中的一股信念自学成才。
在别人闲谈之余,躲在黑暗的小屋里下苦工,立志在四年内写出一篇可以发表的文学“毕业文”。
结果,陈忠实提前一年“毕业”了。1965年3月8日,《西安晚报》发表了他的处女作《夜过流沙沟》。
陈忠实一直信奉和坚持现实主义的真实性原则:以人民大众为主题,以渭河平原土地为基调,以现实农村生活为素材,写出许多优秀的艺术作品。
44岁时,陈忠实感到前所未有的紧迫感,遥想到自己从15岁上初中二年级开始迷恋文学至今,虽然也出过几本书,获过几次奖,但是却没有一部可以垫棺材作枕头的书。
关中民俗,亡者入殓,头下要有枕头。
陈忠实曾对着《长安报》的编辑记者李东济叹气说:“东济,你知道啥叫老哥一直丢心不下?就是那垫头的东西!但愿——但愿哇但愿,我能给自己弄成个垫得住头的砖头哟!”
而这时候,比自己小7岁的路遥,已经完成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
同是专业作家,又同在一个陕西作协大院工作,如果说一点触动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一直着眼于现实生活写作的陈忠实,开始思考改变方向,把“耕读”二字调换成“读耕”,寻求可以折射隐秘民族文化历史的创作。
这时,加西亚·马尔克斯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百年孤独》,给了陈忠实很大的触动。
写完中篇小说《蓝袍先生》,陈忠实萌发了创作长篇小说《白鹿原》的念头,并为此辞去陕西省文联党组书记的官职,一心一意写《白鹿原》。
2012年,王全安把《白鹿原》搬上了电影屏幕,一部民族史诗浓缩成两个多小时的爱情剧,反响平平。
2017年,刘进耗时10年,终于拍成77集《白鹿原》电视剧,才刚播出一集就遭遇停播的尴尬。
虽然影视可以很好地传播文化,但是严重失去了文字描写的精髓和美妙。
无论是电影版的《白鹿原》,还是电视版的《白鹿原》,都没有完整地拍出小说《白鹿原》的精华。
而小说《白鹿原》也只是中华民族历史中的冰山一角,白家和鹿家三代人的兴盛衰亡,更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珠。
历史的尘埃,落到每个人的头上,都是一座山。
主角白嘉轩在清朝灭亡和革命到来的时候,以为坚守着自己的本分,耕种那一亩三分地就会安然无恙。
殊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当鹿子霖剪掉辫子出现在白鹿村时,白嘉轩族长认为他大逆不道,颠覆众人认知。
生活在白鹿村的每一个老百姓,都以为民国只是又更换了一个朝代,而军阀则是另一个皇帝的统治。
时代的命运总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无论哪朝哪代。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虽然山高皇帝远,但是白鹿村这样的一个小地方,也无可避免地在社会动荡的潮流下,随波逐流。
曾经被刻在祠堂石碑上,恪守众人道德防线的《乡约》,被黑娃一锤敲碎,完全打破这个村庄至高无上的规范。
毁灭,永远比建设简单的多。
无论是辛亥革命、大革命、北伐、军阀混战,还是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乃至新中国成立后的各种改革,普通老百姓在时代更迭下无力抗争的悲剧,仍然在一幕幕上演。
无论是根深蒂固的封建根基瓦解,还是新时代的崛起和发展,一个个卑微的人物,却又构成一部宏大的历史。
《白鹿原》中每个不同阶层的人物,都无可避免遭受着变革的后果,终究抵挡不住时代变迁中的风雨滂沱。
然而革命道路如此艰难,就是因为有一群人总是处于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无所谓态度。
当女儿白灵要去参加革命的时候,白嘉轩把她锁在房间里;当鹿兆鹏领导革命的时候,鹿子霖永远无法理解儿子的行为;当黑娃参与破坏性的革命时,鹿三早已当做儿子已死。
书中只有饱读诗书的朱先生是高瞻远瞩的,他被誉为神,能预知未来,能定夺乾坤。
但即使是智者朱先生,也无法阻挡滚滚潮流的变革,最后决定投笔从戎。
想要守住一方安宁的白嘉轩,想要获得利益的鹿子霖,想要革命胜利的鲁兆鹏和白灵,还有那个只想找个可靠男人的田小娥,都无法避免最后悲惨的结局。
如今,《白鹿原》的时代背景,似乎早已远离我们而去。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历史一直在不断上演。
也许我们不能改变历史,但我们都是历史的每一个刻印。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无论是历史的变革,还是灾难的降临,只有记住每一个人都在水深火热之中,才能拼命一搏,找到那条向往光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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