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厦门工学院教授、中国人民警察大学教授 陈国军
每逢过年,就会传唱起这样一首“忙年歌”:“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赶年集;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除夕的饺子年年有。”从腊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华夏大地升腾和弥漫着中华民族最悠久、最重视、最盛大、最温馨、最喜乐的年味。
春节的年味,是中华民族逐次生成、整合、定型和广为接受的春节节令习俗事项的外溢和展示。春节民俗事项,虽然不同时期、不同地方或有小异,但大体具有过小年、扫舍尘、办年货、贴春联、祭祖墓、燃炮竹、守年夜、吃水饺、拜大年、逛庙会、迎财神、过破五、送穷鬼、闹元宵等类项。明代于谦《腊月二十四夜口号》“金炉银烛夜生春,爆竹声催节候新。自笑中年强随俗,买饧裂纸祀厨神。”所载祭灶神;民国《南皮县志》“腊月,择日扫室宇,洁器物。二十四夜,祀灶,里人传神升天,至除夜,燃香灯迎之。岁除,民间祀先,谓还年。以酒米牲果相,谓之分年。除夕,蒸饭储之,谓之岁饭。蒸米粉为糕,谓之年糕。儿女燃灯围炉达旦,谓之守岁。是夕各户门前,火光烛天,爆竹相闻,以辟鬼祟”所载年节习俗,与当下的过年年俗相较,虽有增益删减 ,其中实有迭代不变的成分与元素存在。
春节的年味,是古往今来全民情愫的共同记忆和群体释放。无论身在何处,无论从事何等职业,临近年关,回家过年,都是他乡之人储于心间的顽强心愿。对家乡亲人、山水、景致和美味的全景或断片、清晰或模糊的追味,成为回家过年的最佳理由。回家团聚、喜乐过年,是一条红线,一头系着拼搏奋斗实现理想的他乡,一条系着日渐疏离思念不已的故乡。“春来半月度,俗忌一时闲。不酌他乡酒,惟堪对楚山”(唐张说《耗磨日饮》),此时此刻,他乡与故乡,在情感深处,竟然如此裂解并分明!于是,难以抑制的、一年一次的、屡创新高的“人类大迁徙”——春运,就成为他乡游子回归故里的丰沛不息、浩浩荡荡、跳荡不已的情感之流、亲情之脉。
春节的年味,充溢着对宗族祖先、长辈父母由内而外的崇拜和尊敬。春节祭祖,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重要年节礼仪,子孙通过扫墓、上香、烧纸、放鞭炮等一系列仪式,试图凭借着这种方式表达薪火相传、更续不辍的生命永恒祈求,以及浓郁的亲情之道和慎终追远之心。宋陈普所作《论语·慎终追远》一诗:“三千三百皆天秩,第一无如事死难。丧祭两端无愧悔,民风行作舜时看”,虽质朴无文,倒也指出了敬祖对社会秩序的维持之效。所谓祭祖,人们可以从中“原气化之屈伸,著物理之迁变,见闾里之礼节,系人情之醇薄。”(《荆楚岁时记》)洞察民心民俗的走向。至于合家而为的守年夜、吃水饺、拜大年,则在绕膝而坐、大快朵颐、知情懂礼的氛围中,实现了一次亲情和睦、民德归厚的礼制回归。
春节的年味,是对过往的追忆和对美好未来的期望。春节,是“春天的节日”,是春冬时序的更迭,是一年的结束,也是新的一年的起始。“冬去更筹尽,春随斗柄回。寒暄一夜隔,客鬓两年催。”(唐李福业《岭外守岁》)“去年留不住,年来也任他。当垆一榼酒,争奈两年何。”(唐卢仝《守岁》)春节中的送灶神、扫舍尘、贴春联、祭祖墓、燃炮竹、逛庙会、迎财神、过破五、送穷鬼等礼俗,都是古人敬天礼神的遗存,充满了对除旧布新、祛恶趋善、家运昌隆的祈求,也暗自契合着“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周易》)的东方古老智慧。
春节是一个属于中华民族的重大节日。它是日常生活,是节令民俗,是敦伦睦族、敬天尊祖的祭祀礼教仪式,也是政治与信仰、世俗与物质的统合下的喜乐节日,是炎黄子孙传承不息、不可替代的精神生活,更是民族文化的标志性符号和中华节令民俗文化的活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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