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 Alphabetic Writing System forChinese Language
El Primer Sistema de Escritura Alfabética para elChino
历史上第一个汉语拼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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تارىختىكى بىرىنچى خەنزۇ تىلى پىنيىن لايىھەسى
杨耐思
文章原载于韩敬体编《从“山上有匪”说起——语文应用漫话》(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1994年出版)
TBAS编者按
提到汉语拼音,相信绝大多数人首先会想到20世纪50年代制定颁布的以拉丁字母拼写现代汉语的拼音方案。历史上文人们也曾先后使用“直音”“读若”“反切”等方法试图为汉字注音,但这些方法始终以汉字为汉字注音,无法对字的读音进行音素级的描述、解构。实际上,早在公元13世纪中期,以藏文字母为蓝本创制的八思巴字作为一种能够“译写一切文字”的拼音文字,就已被用来拼写汉语了。八思巴字对研究中古汉语、中古蒙古语、畏兀儿语甚至梵文等语言文字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自20世纪初期就已逐渐得到学界的重视,如苏联汉学家龙果夫(Alexander Aleksandrovic Dragunov,1900-1955)、俄罗斯语言学家尼古拉斯·波普(Nicholas N.Poppe,1897-1991)、美国蒙古学奠基人之一柯立夫(Francis W.Cleaves,1911-1995),中国语言学家李方桂(1902-1987)、罗常培(1899-1958)、蔡美彪(1928-2021)、杨耐思(1927-2019)、照那斯图(1934-2010)等都对八思巴文均进行过深入研究。1963年,杨耐思先生在《文字改革》杂志上发表了《元代八思巴文的汉语拼音》一文,首次提出八思巴文是一种汉语拼音方案的观点。我们选取的《历史上第一个汉语拼音方案》一文发表于1994年,该文不仅对“八思巴文是一种汉语拼音”进行了充实和完善,且从汉字注音史的角度出发,更加掷地有声地强调了八思巴字应为“第一个汉语拼音方案”。该文短小精悍,观点鲜明,从汉字注音史的角度展开讨论,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八思巴字的创制历史、使用概况、相关历史文献等内容。当然,编者要提醒读者的是,杨先生的文章发表于近60年前,受当时条件限制,未了解到一些寺院和民间传承八思巴文的情况等,读者引用时应注意最近半个世纪的研究进展。
汉字不属于拼音文字之列,很难做到见字就能读出它的音。多少年来,人们为了给汉字注音,先后创造了“譬况法”“读若法”“直音法”和“反切法”。这些方法虽然递相更新,但是总跳不出用汉字注汉字的圈子。不能对字音进行音素分析,用拼音的原理来标注字音。古代虽然也曾有过用别国或别民族的拼音文字来译写汉语的例子,但是仅仅限于一些人名、地名、官爵名等专有名词以及汉文《千字文》一类的个别文献,并没有形成一个全面的汉语拼音系统。
用拼音文字译写汉语所形成的全面的汉语拼音系统,从前的学者总以为始于明末耶稣会传教士利玛窦(Matteo Ricci)、金尼阁(Nicolas Trigault)等制定的罗马字汉语拼音方案。利玛窦,1552年生于意大利,1582年来我国传教,首登澳门,后经广东肇庆、韶州,江西南昌,江苏南京,于1601年到达北京,并深入宫廷,1610年卒于北京。他来到我国后,就开始用罗马字给汉字注音,以便于西洋人学习汉语汉文,后来跟他的会友们一道,制定了一套用罗马字拼写汉语的方案,著有《泰西字母》《西字奇迹》等书,来说明这套方案。金尼阁,比利时人,他在1610年继利玛窦之后来我国传教,将利氏等的罗马字汉语拼音方案进行了重新厘定,1626年写成《西儒耳目资》一书。
耶稣会传教士金尼阁(Nicolas Trigault, 1577-1628)编撰《西儒耳目资》,图示版本现藏于台北图书馆。
其实,这是一种误解!
早在利玛窦、金尼阁之前350多年,距今740多年的元世祖时代,就有了用拼音文字拼写汉语的拼音方案,那就是八思巴字汉语拼音方案。
八思巴字又称八思巴蒙古字,是元世祖忽必烈特命国师八思巴创制的一种拼音文字,于至元六年(公元1269年)颁行全国通用。元朝时,中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颁行时规定,八思巴字用于拼写蒙古语和译写国内各个有文字的民族语言,如汉语、藏语、维吾尔语等,此外,还包括用以转写梵文。
八思巴(1235-1280)是元代藏族大学者,喇嘛教萨迦派的第五祖。他的本名是罗追坚藏,八思巴是他的尊号,系藏语“圣者”的译音。中统元年(公元1260年),忽必烈即帝位,封八思巴为国师,让他统领天下释教。至元元年(公元1264年),立总制院,管辖全国释教和吐蕃僧俗政务,由国师八思巴任总管。
《事林广记》载以八思巴字拼写的百家姓。引自[宋]陈元靓编《事林广记》别集,明弘治理五年(1492年)詹氏进德精舍刊本,日本市立米沢图书馆藏。
八思巴字是音素型拼音文字,用字母表示音素。共有41个原字母,在拼写各种民族语言时,可以根据不同情况和要求,对原字母表的字母进行适当的增加或减少。比如拼写汉语,是“去三增四”。拼写各种语言所递增的字母,总共有15个之多。八思巴字的字母,大部分仿照藏文字母,少部分仿照梵文字母或依照藏文的体势来制定。就41个原字母来说,有27个辅音字母来自藏文,有4个元音字母来自藏文的元音符号,有3个辅音字母来自梵文,新造辅音字母4个,新造半元音字母3个。此外,八思巴字还有两个书写符号,一个是字头符,用于字首的元音字母前;一个是连接符,用于连接同一个书写单位中的诸要素。行款自上而下竖写,从左至右转行。书体分为正体(楷书)、篆体、双钩体等。正体最常用,篆体一般用于官印和碑额,双钩体很少用,偶尔见于碑刻的左右边缘。
八思巴字既是元朝颁行的国字,用于拼写蒙古语和“译写一切文字”,用八思巴字拼写蒙古语,就形成了一种新的蒙古文,用八思巴字译写汉文、藏文、维吾尔文以及梵文等,并没有形成各种新文字,只是一种转写或给予一种拼音方案。即原来就属于拼音文字的藏文、维吾尔文以及梵文等,用八思巴字译写时,只不过是字母形式的转换,原来不属于拼音文字的汉文,用八思巴字译写时,就等于给汉文增添了一套拼音方案。这个拼音方案,就成了历史上第一个汉语拼音方案。
此文本书写有三种不同文字,分别为最上方及中部的的阿拉伯文,八思巴字写成的蒙古语,最下方以回鹘文写成的突厥语。该文献目前藏于伊斯坦布尔大学图书馆。图片引自Istanbul Frangment in ’phags-pa and Old Uyghur Script Revisited。
八思巴字颁行了数十年之久,后来随着元朝的灭亡而被废弃,成了一种死文字。但用八思巴字译写汉语的文献文物资料,被保存下来的还很多,其品种和数量都相当可观,计有八思巴字碑刻30块左右,刻的是八思巴字与汉字相对照的官方文书。八思巴字官印100来颗,刻的篆体八思巴字。一部《百家姓蒙古文》,是《百家姓》的八思巴字译音本。一部《蒙古字韵》,是八思巴字与汉语对译所根据的范本,是用韵书的体裁来编成的,包含818个八思巴字字头,9118个汉语单字。还有一些载于图书中的八思巴字诏书、宣敕的文本以及带有八思巴字的符牌、钱钞、秤权、瓷器、花押等一批文物。这些东西都是研究八思巴字汉语拼音方案的原始依据,也是研究当时政治、文化、经济、语言文字、民族关系等问题的极为珍贵的史料。
(文中彩图系TBAS编者新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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