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饶州府馀于县长乐村有一个叫张乙的人,自幼父母双亡,平常靠做点小买卖过日子,但他素来疏财仗义,身边没有多少积蓄,以致而立之年仍没娶妻。
一天,他贩了些杂货到县里去卖,不料耽误了归程,到深夜才在城郊找到一间小客店,但店已客满了。
张乙见夜深路远,就苦苦哀求,店主才说在间壁锁下一间空房,没人居住,张乙觉得奇怪,问道:“为什么不开这客房给人住呢?”
饶州府(饶州府是现在哪里)
店主道:“这个房中曾有个女子缢死了,常常作怪闹事,如今都不敢留客人在那里住了。”
张乙拍拍胸膛,道:“要真的有鬼,我也不怕!”
店主拗他不过,开了房门,把一盏油灯和一把扫帚交给他,就走了。
他推开房门,见昏黄的灯火下四周显得特别阴森。
张乙却不在意,挑亮灯火,只见房中只有一张床,堆积了厚厚的灰尘,到处布满了蜘蛛网。他用扫帚把灰尘、蜘蛛网扫干净,又向店主讨了一床被子铺好,再到外面吃了些酒菜,才回房中和衣而睡。
一阵阴风吹过,一位容貌娟秀,穿着华丽的女子款款向张乙走来,道:“相公与我有缘,特意前来与你相会。”
张乙作揖道:“小子张乙这边有礼。”
那女子还礼道:“小女子素闻相公疏财仗义,很是敬仰,如君不嫌,愿随君而去。”
张乙道:“承蒙小娘子爱慕,我决不辜负您的心意。”
说完,他一下子就惊醒过来了,却见身旁真的坐着那个女子。
这女子也不忌讳,答道:“正是,但我与你有缘,不会对你有害,你不要害怕。我只求相公带我走。”
张乙道:“这个容易,小人万死不辞。只是小娘子因何要寻短见?愿闻其详。”
那女子道:“我原是个妓女,排行二十二,人称二十二娘。一次与馀于来的客人杨川相爱,那杨川发誓要娶我为妻。但他带来的钱财所剩无几,我就将私下收藏的银子宝物约有千两赠与他,相约三日后帮我赎身。谁知那杨川一去三年也不曾回来,我私下想过逃走,可鸨母看管严得很,无计可施,终日忧忧郁郁,又盼不回杨川,于是就自缢而死。我死后鸨母就把楼房卖给别人,现在就是这家店了。所以还依靠在这房里,可又无法走出去,需要有缘人才能带我出去,今日可巧相公来了。”
停了停,二十二娘接着道:“杨川是你的同乡,相公可认得?”
张乙道:“认得。”
二十二娘道:“现在他人呢?”
张乙道:“去年他已全家迁到饶州南门,娶了妻子,开了间店铺,生意越做越大了。”
二十二娘听完就垂泪不止。过了良久,才抽抽泣泣的,连告别话也不说上一句就走了。张乙担忧二十二娘,决定延迟一天再走。
次日,店主见张乙一副没事的样子在吃早饭,吃惊地问:“昨晚客官睡得可好?”
张乙道:“很好,一觉睡到天亮。”
店主又追问道:“您没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张乙干脆地答道:“没有。什么也没有!”
店主暗暗称奇,转身又忙乎别的去了。
入夜,二十二娘又来了。张乙对她说天亮就要回家了。
二十二娘道:“相公曾承诺带我离去。不知是不是真的?”
张乙道:“你要是与我同行,那是最好不过了。”
二十二娘感激道:“多谢相公。可我是鬼,你要带我走,就要造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二十二娘之位’。平日出去放在箱子中藏好,用时拿出木牌叫我的名字,我就出来了。”
张乙应允了她。
二十二娘又道:“我还有50两银子埋在这床底下,没有人发觉过,你可以挖出来用。”
张乙挖开地,果然找到白银一罐,心中十分高兴。
天一亮,张乙做了二十二娘的牌位,收藏好,就退了房子。
回到家里,张乙在东壁立了二十二娘的牌位,轻轻呼唤,她立刻走了出来,后来竟在大白天也唤得出来。
二十二娘常指点张乙去做一些热门的生意,50两银子很快就成倍成倍地增加,不久居然也积蓄了不少钱。
白天二十二娘也常出来帮张乙料理家务,弄些精美小菜给他吃,两人俨然夫妻一般。只是张乙几番向二十二娘求亲,她都以人鬼殊同而避开,反而极力劝张乙娶回一门媳妇。
一晃半年过去了。二十二娘对张乙道:“我还有夙债在于郡城,你可以陪我去索取吗?”
张乙爱慕二十二娘,立即答应了,随即雇船去于郡城。
他也不避耳目,在船上供着牌位,和二十二娘说说笑笑的,船不到一日就到了饶州南门。
二十二娘道:“我这就去杨家讨债去。”
张乙刚要开口问,她已倏忽上岸,快步走去,张乙只好跟随在她后面。
突然,二十二娘直直闯入一间店铺,走入内堂,但店中伙计却浑然不见一般,并不阻拦。张乙上前询问,这正是杨川的家。他只好在门前苦苦守候,仍不见廿二十二娘出来。
忽然间,杨家上上下下都惊慌起来,一会儿就哭声震天。
张乙问那家人原因,家人哭道:“主人杨川素来没有疾病,今个儿中了恶疾,七窍流血而死。”
张乙知是二十二娘所为,默默返回船去。
回到船上向牌位连连叫唤,始终不见二十二娘出来,
心知她有夙债在于郡城,就是杨川负义之债,杨川已死,二十二娘心愿已了,定已离去了。
张乙更加敬佩二十二娘,长供牌位于家中,直到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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