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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

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始末(文/蓝文徵)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以下简称研究院),自成立至结束,历时仅四年,虽似昙花一现,但其逸事嘉话,却最耐人回忆。当五四新潮后,提倡科学的呼声

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始末

(文/蓝文徵)

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以下简称研究院),自成立至结束,历时仅四年,虽似昙花一现,但其逸事嘉话,却最耐人回忆。

当五四新潮后,提倡科学的呼声,响彻云霄;同时整理国故,也被世人所重视。梁任公先生于民十及十一两年,应北京、天津、济南、南京、上海各大学及教育团体的邀请,连续讲演中国文化学术,不下二百次(见《梁任公讲演辑(集)》及丁文江撰《梁任公年谱长编》),学子景从,风气大开。十一年秋,北京大学成立研究所国学门,为我国大学设置研究所的嚆矢。国学门主任沈兼士敦请王静安先生为指导教授,王先生不克北上,遂聘为函授导师,书笺往返,住研究生受益很多(见王德毅《王国维年谱》244—259页)。此后数年间,北京国立八校,因经费拮据,弦歌时辍,惟清华学校,经费独立,基础深厚,实大有可为。校长曹云祥先生,于十三年秋,即计划改制,设大学各学系及国学研究院,留美预备班办至十八年结束,立得外交部批准(时清华隶属外交部)及美国驻华公使的赞助(时各国使节皆未升格,美公使为清华董事),遂开始筹备。曹校长想把研究院办好,特请胡适之代为设计,胡氏略仿昔日书院及英国大学制,为研究院绘一蓝图,其特点,如置导师数人(不称教授),常川住院,主讲国学重要科目,指导研究生专题研究,并共同治院;置特别讲师,讲授专门学科。后来研究院的规章大致即本此蓝图。曹校长敦请胡氏为导师,胡氏很谦逊地说:“非第一流学者,不配作研究院的导师,我实在不敢当,你最好去请梁任公、王静安、章太炎三位大师,方能把研究院办好。”十四年春,曹校长敦聘梁任公、王静安、章太炎、赵元任四先生为导师,李济之先生为特别讲师。梁、王、赵、李四先生先后应聘,惟章氏不肯就。四月十七日,王静安先生到校,居清华园西院,校方恳请王先生主持院务,王先生坚辞,院中遂设办公厅,聘吴雨僧(宓)教授为主任。时院务草创,凡购置图书及招考研究生诸事,均请示王先生而后定。八月赵元任先生、李济之先生均到校,九月八日梁任公先生到校,居清华园北院。新考取的研究生,寻亦陆续来院注册。二十八日,研究院开学,同学皆行拜师礼,礼毕,同学各作自我介绍,各位先生也都讲话,对同学多所勖勉与启发。是年冬,梁先生以陈寅恪先生于欧洲诸国语文及梵文、巴利文、蒙、藏、满文等修养极深,提请校方聘为导师,时陈先生正在欧洲,明年五月始到校。研究院有这四位大师(当时校内外都这样称)及李先生的主持领导,益步入昌隆之运。后来李济之先生追忆说:

民国十四年,为清华学堂开办国学研究院的第一年,这在中国教育界,可以说是一件创举。关系研究院的基本观念,是想用现代科学的方法整理国故。清华为研究院所请的第一批教授(实称导师),有王国维、梁启超及陈寅恪、赵元任诸先生,我是受聘去作讲师的一人。那时华北的学术界的确是很活跃的,不但是纯粹的近代科学,如生物学、地质学、医学等均有积极的研究工作表现,受人重视,就是以近代科学方法整理国故为号召,也得到社会上热烈的支持。(见《传记文学》八卷一期李济之撰《回忆中的蒋廷黻先生》)

因那时华北学术界的活跃,以科学方法整理国故的风气已大开,国学研究院的实现,可以说是应运而生,自然受各方的重视。

研究院招生时,是把研究院规程及导师讲师所授课程和指导范围,都印成小册,附在招生简章内,最富吸引力,所以投考的人极众,录取的很严,更为有志者所向往。十五年夏第二次招生时,报考的人数更多,遂比第一届多录取几名。院中规定,学生研究一年须缴论文一篇,经导师核可,即准予毕业,毕业证书,是由清华校长及全体导师署名盖章。研究生愿继续研究者,仍可留院,每研究一年即毕业一次,研究年数并无限制,同学中研究二年者为最多,三年者次之,四年及一年者为最多。那时尚无研究生学位授予法,故研究期满,论文及格,即予毕业,而不授学位,研究生也都力求实学,并不重视虚名。自十五年夏,陈寅恪先生到院,导师已增至四位;秋季开学,新同学及留院继续研究的同学,共有五十余人,院中充满蓬勃之气。十六年夏,北方局势不稳,六月一日,研究院放暑假,午间,全体师生在工字厅举行惜别餐会,会后同学多至北京搭火车返里,留校者不及十人。二日上午十时许,王静安先生自沉于昆明湖,学术界莫不悼惜,研究院同学更加山颓木坏,悲痛万分。是年秋,校方聘林宰平(志钧)先生为研究院特别讲师。十七年五月末,梁任公先生将同学论文评阅竣事,即辞回天津养病。六月八日,北伐军入北京,全国统一,改北京为北平,寻以清华大学改隶教育部。陈寅恪先生为发展研究院计,遂请校方聘章炳麟、罗振玉、陈垣三氏为导师,马叔平(衡)为特别讲师,校方一一致聘,章、罗二氏均不就,陈氏自以“不足继梁、王二先生之后”为词,再三恳辞,惟马先生应聘。校方以国学大师数少而难请,又不愿降格聘人,使曾煊赫一时的研究院,因而变质,遂经评议会(类似校务会议)决议,研究院至明年暑假停办,故是年招生,仅录取王璧如同学一人。秋季开学,前几届同学回院继续研究者只十六人,宿舍半空,备感冷落。师长中,赵元任先生常赴各地调查方言,李济之先生出外主持发掘或赴美参加考古学会议,两先生每学期回院讲学不过数周。院中办公厅主任吴雨僧(宓)先生,已于十六年夏辞职,专主清华外文系,从此不设主任,事物又诸助教秉承陈先生意旨,共同处理。故研究院末期,所有指导研究生,指挥助教办事,联系离校同学或函复其请教的诸问题,事无巨细,全集于陈先生一身,辛劳忙碌,自不待言。历时四年,为海内瞩目的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至十八年夏,遂告结束,但诸位大师的教泽清芬,却永印于同学的心版。

研究院同学,前后四届共七十二人,中途自动退学的,有汪、王二君;因用功过度,致疾而死的,有叶去非、马庆●、吴宝陵、谢念灰等四君;离校后,任教不久,即病卒的,有储皖峰、司秋澐两君;先后留学英、法、日本的,有陆侃如、周传儒、王力、姜亮夫、刘节、虞君质、张昌圻、杨鸿烈、黄绶、宋玉嘉及笔者等十一人;散在各院校任教的,约五十余人;留学诸人于抗战前,也均返国任教。抗战期中,同学在各大学任教务长、训导长、院长、研究所主任及文史两系主任的,约有十七八人,被誉为好教授的,为数更多。研究院的特点,是治学与做人并重,各位先生传业态度的庄严恳挚,诸同学问道心智的诚敬殷切,穆然有鹅湖、鹿洞遗风。每当春秋佳日,随侍诸师,徜徉湖山,抚养吟啸,无限春风舞雩之乐。院中都以学问道义相期,故师弟之间,恩若骨肉,同门之谊,亲如手足,常引起许多人的羡慕。因同学分研中国文史哲诸学,故皆酷爱中国历史文化,视同性命,“九一八国难勃发,吴其昌君全家绝食赴南京情愿抗日;北平沦陷后,刘盼遂君拒绝在伪大学任教,而佣书糊口;侯堮君则与沈兼士、英千里等,受教育部付托,共做地下工作;姚名达君主持江西中正大学历史系,率学生下乡宣传抗日,为日军所获,慷慨死节;刘节君耻其岳丈钱稻孙为伪北大校长,立辞重庆大学教授,卖文疗饥,茹苦明志;其余诸同学,也都惧负师训,不敢偷安。……刘寿民先生记清华大学研究院的创立及停办说:

清华大学初成立的时候,有一件事值得大书特书,那就是国学研究院的创办。当时主持学校大计的人,以为清华有独立的经费,特殊的历史,应当有独特的工作,在学术上有所表现。以往清华只是留美预备学校,所以偏重英语英文与西方文化科目。现在既改成国立大学,应当提倡国学的研究,来沟通中西的文化,用西方的科学方法科学观念,来整理国家固有的文化。时在五四新潮之后不久,国学与科学同为当世所重视,所以清华国学研究院的成立很受学术界的注意,所聘导师是当时一时人选,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李济之诸先生,各以蜚声学术界的专门学问,来指导后进。所招收的研究生,也多是相当成熟,国学具有根底的热心求学者。整理国故,研究古文物,孜孜努力,后来颇有几位有卓著的成就。可惜为时不久,王、梁二师先后逝世,继者无人,烜赫一时的国学研究院,只训练了四期的学生,便如昙花的一现,没有继续下去,日后的清华大学,还是以理工见称。

刘先生在清华任教时,目睹研究院的始终,故四十余年后记之,尤甚确实。

《清华同学与学术传薪》,第387-3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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