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姜文执导的电影正在各大院线热播,据说是一部有点儿量的文艺片。我等当然是几乎不进电影院的主,只好在网上凑合一下得了,好不容易在优酷网找了一个却又太卡,影像也非常模糊,可能是影院的枪版;后来又找了几个视频网站,效果也半斤八两的,可能是我这个宽带假期用得人太多的缘故吧,搞来搞去就没有心情再整了。不过这个电影的名字有点儿意思,看与不看其实都无所谓的,反正太阳照常升起。
电影没有看到,见到一则新闻,是有关山东曲埠2007年祭孔大典的。在庄严肃穆的钟罄声中,和着二千多中小学生集体诵读《论语》的童音,点燃了象征着中华民族智慧的火炬,三千多名政府官员、孔子后裔、海内外知名人仕、文化名流“过圣时门、入大中门、经同文门、穿奎文阁......随着门内三声‘启户’,大成门及大成殿各门缓缓打开,厚重承载着千古中华历史文明的文化之门,刹时开启”。最后宣布国人不可不知的五句《论语》经典,并推荐给北京奥组委,作为2008奥运迎宾语,以体现人文奥运的理念,表达文明古国、礼仪之邦的人民对四海宾朋的热情欢迎。这五句《论语》经典名句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德不孤必有邻”、“礼之用和为贵”。
祭拜祖先,缅怀先贤,没有什么不妥,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假如能从前人的智慧中获取指引,再好不过了。古代先哲们的思想智慧,造就了中华民族灿烂辉煌的古代文明,为后世留下了丰富宝贵的文化遗产。如上述五句孔孟经典,不可谓不字字珠玑,为修身之必备。当今不少文化人仕,以民族复兴为己任,上下求索,不遗余力的为国人寻找精神家园,其救国之心可歌可泣。近几年所兴起的国学热,汉服热,祭祖热等等都有他们沤心呖血的身影,有道是文化搭台,商业唱戏,乱台子也好,空架子也得,贴上中国特色的标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愿所谓的文化人尽量文化一点儿就阿弥陀佛了。文化的价值往往会通过商业体现出来,这并没有多大坏处,可怕的是文化变权势了,权势成文化了,你借我长胆儿,我借你长脸儿,成狮身人面兽了。纵观儒学的发展历程,文化与强权悲欢离合的故事,一幕一幕重复上演,不知如今曝尸荒野的孔夫子,听到悠扬养耳的诵经声,内心有何感想。
我们生活在一个失去信仰的时代,供菩萨的只为求财,信主义的只为升官,人们深信不疑的是相信自己是猴子变的,只认同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一个没有思想的民族无异于行尸走肉.在上个世纪初,当封建大厦轰然坍塌的那一刻,我们曾经展开过"科学与民主"的旗帜,并希望完成进化到人的过程,但最终我们不得不偃旗息鼓,与旧世界暧昧苟且,生就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而在当今全球一体化的浪潮之中,我们完全有机会完成自我的涅盘,但我们却仍在那条独木舟上涛声依旧,并痴人说梦的希望以中国传统式的和谐,给全世界芸芸众生送去救人于水火,登入天堂的诺亚方舟。变异的体制,割裂了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关系,扼杀了人的思想智慧,必将产出精神的怪胎。
中国曾经是一个思想过剩的国度,在先秦时就有诸子烽起,百家争鸣,产生了儒、道、墨、名、法、农、杂等多个流派和及其学说,涌现出孔子、孟子、老子、庄子、墨子、韩非子等一大批思想哲人;在两汉又有以董仲舒为代表的两汉经学;魏晋有玄学;在汉代佛教从印度传入,在唐代发扬光大为中国化的禅宗;在宋明时期更有佛儒合一的宋明程朱理学;在清代实学。中华古代文化可谓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由于历史的原因,中国古代哲学虽然百花齐放,但最后千流归宗以儒学为主流。这并不是说其它哲学已经消亡,而是被儒学消化吸收,成为中华古代哲学中集大成者。在中国几千年的农耕文明中,其所显现出的巨大精神力量是毋庸质疑的。然而正是儒学的厚重积淀,加之只有王朝的变换,没有大的社会的变革,积重难返。特别在近代,当西方列强工业革命、思想革命如火如荼之时,以儒学为代表的中华文化竟然泰然自若,纹丝不动。有人说儒的君子,道的飘逸,墨的兼爱,法的规则,佛的超脱,充分体现了一个中国人所具有的精神特质,但这位超凡脱俗、潇洒出尘的才子或佳人,却显得如此老态龙钟,风烛残年。
中国古代哲学是建立在感性认识基础上的,是对宇宙,对自然,对人生的直觉体验,观斗转星移,寒暑交替,叹生老病死,人情冷暖;古代哲学重视人生境界,道德伦理,自然和谐,注重个人修养,主要是生活经验的积累,个人感悟的提练,所谓的学说,无非是智慧火花的片段、民间格言的收集整理、传说志怪等等,缺少形式的上精密论证,没有条理,严格来说并不是完整的思想体系。主观的、臆想的东西,不一定都可靠,从经验推导出的结果,对于常理是没有问题的,即使不是哲学家,有一天也会有人可以说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来。而对于非常理的,经验就会出错,没有经过严密的逻辑论证,意味着这个道理是不能可靠还原的,也不能可靠重复的。子贡曾向孔子请教“何如斯可谓之士矣”, 孔子答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好象比较清楚了,知耻,认真完成上级的任务,这就是“士”了,但对于这个“耻”怎样才能达到不耻,怎样才是“不辱”,不象西方的哲学理论,都有严谨的逻辑上的证明,于是就可能产出“士“,也可能产出“伪士“。中国古代的哲学思想,产生并发展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符合当时的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认知水平。人的思想是有局限的,不可能有永久不变的真理。随着社会的发展,历史的演进,落后的思想只会束缚并扼杀先进的思想理念,对社会的发展产生巨大的反作用力。当洋枪洋炮撕开五千年文明古国的国门时,我们的脑筋早就需要换过了。但直到现在仍然有人相信儒可救国,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思想,哲学来源于实践并指导实践,近两三百年来,西方文明的发展不是无缘无故的,你可以骂万恶的吃人的资本主义,但不可否认它们在短短几百年时间内所创造出的高度发达的物质和精神文明,其中欧洲接近乌托邦式的人类社会,甚至重新拾起了我们曾经破灭了的理想。西方世界很少有人知道中国的诸子百家,几乎没有人知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名言,但他们可以争取权利,弹劾总统;不知道“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但并不妨碍他们建设一个公平、公正、平等、诚信的社会;不懂得“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却懂得珍惜这个赖以生存的星球,与自然和谐相处。追求美好生活、美好的事物,是人类的共性,朴素的真理在生活中得到积累,不是思想家的专利,也无所谓土洋,没有诸子百家的西方世界,同样具有中国人引以自豪的古代智慧。当然这种智慧并不足以引领西方世界走向现代文明之路。
从比我们更久远古希腊文明开始,以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为代表的多个哲学流派,被载入人类思想宝库。在几乎处于同一时代的我们的先哲正在思考人生问题的时候,他们更多的是在思考物质世界的组成,是一元的,多元的,还是原子的,并观察物质世界的运行规律,人的精神到底是什么,在这一时期,形成了逻辑学,政治学,伦理学,科学的雏形。当然这些并没有超越我们古人的智慧,因为我们的祖先也创造了悠久的历史,灿烂的东方文明。直到文艺复新时期,摆脱了教会统治的西方思想界,获得了充分的学术自由,科学开始兴盛,科学的概念,科学的方法,科学的手段,理性的思维、理性的分析方式等,为哲学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笛卡尔的《哲学原理》、《方法论》,洛克的《人类理智论》、《伦理学》、《政治论》,贝克来的《人类认识原理》,休谟的《人性论》、《论抽象观念》,卢梭的《论人类不平等》等等就是这一时期杰出的著作,它们为经验主义哲学敲响了丧钟,为近代哲学的发展铺就了稳固的基石。十八世纪以后,哲学的发展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期,在这一时期,出现了康德、黑格尔、叔本华、尼采、马克思等耳熟能详的哲学大家,他们对前人的特别是文艺复兴以后的哲学进行了总结和发展,进一步完善了辨证法,形式逻辑,民主政治理念等。近代西方哲学思想以科学、理性的方式,为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提供了理论支持、思维方式与实践方法;为人类社会绘制了蓝图,在此基础上衍生出人类社会迈向高度文明的两大法宝――科学与民主。科学的态度、科学的方式、科学的方法可以最终解决一切问题,自由、民主、博爱的精神,是人类社会本身,人与自然及宇宙万物和平共处、和谐发展的最可靠的契约。也正是这两件宝贝,照亮了西方世界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共同发展的康庄大道。
社会在发展,人类要进步,中国百年的屈辱,归根到底是文化的落后,思想的落后,虽然我们有过辉煌的过去,但更应该面向未来,我们可以怀念古代那份荣耀,但不能奢望古人的智慧胜过现代人。连盗墓贼都知道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古董是用来收藏的,而不是拿来使用的。人类的思想宝库是人类共有的精神财富,世界的也是中国的,学习西方先进的思想文化,是中国重塑精神家园所必须,走向现代文明迈开的第一步,并非数典忘祖。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民族的发展更要抓住机遇,学习当然要选择当前最先进的东西。没必要每个人都去研究苏格拉底,当然也就没必要每个人都去研究孔孟之道。了解历史是兴趣爱好问题,如果有人慷慨陈辞上升到民族感情问题、民族尊严问题,那就是别有用心,用孔子的话说就是“巧言令色,鲜仁矣”。
总之,正如五四先知们倡导的一样,民主与科学是中国迈向现代化的必由之路,唯一不需要摸着石头过河的正确抉择,而绝非古代圣贤的牙慧。要不要孔孟之道,都无所谓,太阳照常升起。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