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珪困于中山城下一筹莫展之时，围攻信都的王建、李粟等人也很不顺利，陷入了拉锯战。

镇守信都的是后燕宗室、冀州刺史、宜都王慕容凤。此人是慕容垂的侄子，早年追随慕容垂起兵反秦，为复国建立后燕立下了汗马功劳。灭西燕之战，慕容凤夺得首功，被慕容垂任命为雍州刺史，镇守长子。

慕容德建立南燕（慕容德音）

慕容垂死后，慕容宝即位，将慕容凤调任冀州刺史，驻地就是信都。也许是长期的安逸生活消磨掉了慕容凤的锐气，参加过二百多场硬仗的战斗英雄看到魏军的攻势，突然有点不自信了。

但慕容凤毕竟是百战英雄，为了粉碎魏军的进攻，他带兵和王建、李粟等人激战两月有余，魏军伤亡惨重，信都稳如泰山。就在王建、李粟愁眉不展之时，收到了拓跋珪向信都靠拢的急报，太好了，有拓跋珪亲自参战，拿下信都稳了。

拓跋珪率主力赶来参战，慕容凤不淡定了，你们这帮人不讲武德呀，这是往死里整我啊，我不陪你们玩了。

在夜色掩护下，慕容凤带着老婆孩子悄悄出城逃往中山，他一跑城中群龙无首，一下子炸锅了。

慕容司令都跑了，弟兄们还守个锤子，留下的守军毫不迟疑打开城门，向魏军投降。

信都就这样失守了。

信都是后燕联系齐鲁江淮的重要枢纽，信都失守也就意味着后燕国土被拦腰截断，首尾不能相顾。

不行，信都必须夺回来！

慕容宝决定亲自出马，跟拓跋珪决一死战。

为了壮大声势，慕容宝拿出宫中的金银珠宝甚至宫女，招募远近州郡之人从军效力，一时间吸引了大批无业游民投军，反正有饭吃有钱花，何乐而不为。

对此，《魏书》讥讽道“群盗无赖者多应之。”意思就是讥笑慕容宝那厮纠集一帮地痞流氓找拓跋珪玩命。

不管怎么说，这声势先造起来了，慕容宝领着拼凑起来的大军开拔，直扑博陵之深泽，在滹沱河畔扎下营寨，派弟弟贺驎带兵四处洗劫，实行焦土抗战，这次不活捉拓跋珪决不罢休。

拓跋珪听说慕容宝亲自找他玩命，也自带大军进驻巨鹿之栢肆坞（今河北曲阳县境内），和慕容宝隔滹沱河扎营对峙。

夜，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西北风大作，呼啸着掠过营寨上空，旌旗在风中哗哗作响，木杆上的红灯笼在风中飘荡。

偌大的魏军大营一片死寂。

突然，一团大火腾空而起，喊杀声大作，箭如雨下，瞬间砸碎了魏营的沉寂。

燕军偷营了！

一脸睡意的魏兵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冲杀进来的燕军砍倒。外面的动静惊醒了梦中的拓跋珪，他一跃而起，多年的戎马生涯练就了他身手敏捷的本领。他顾不上穿衣服，光着脚冲到帐外，奋力击鼓，急促的鼓声使魏军意识到危险来临了。

这慕容宝居然亲自带兵偷袭，着实令拓跋珪始料未及。好在魏军久经战阵，什么阵势没见过，短暂的混乱过后，魏军迅速有序集结，发动反攻，而燕军由于不熟悉魏军营地的结构，加上漆黑的夜色影响，很快便陷入混乱。

这帮乌合之众先是迷路，后又在混乱中火并，自相残杀。拓跋珪抓住机会，发动猛攻。燕军抵挡不住，全线崩溃，斩杀万余人，生擒四千余人。

慕容宝见大势已去，狼狈逃回中山。

拓跋珪趁热打铁，领军直扑中山，这次看你慕容宝还能撑几天。黔驴技穷的慕容宝坐困孤城，内无守军，外无援兵，走投无路之下只得派人向拓跋珪求和，并把当初扣押的北魏使节也一并送回。

慕容宝开出的条件是割让常山（今河北正定县）以西的土地给北魏，请求给后燕留下中山以东的土地。

考虑到后燕个头大，一口难以吞下，拓跋珪便暂时同意了。谁知慕容宝见拓跋珪如此好糊弄，拓跋珪前脚刚走，慕容宝后脚便悍然撕毁了合约。

乡巴佬，那是哥逗你玩呢，哈哈哈。

拓跋珪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魏军扭头再次围城，这次就没法再糊弄了，中山守军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股气味，那是拓跋珪的怒气，很多人私下开始打包行李，准备跑路。

深夜，中山城北门缓缓打开，一支骑兵悄然出城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跑去向慕容宝报告，陛下，您最忠诚的兄弟慕容贺驎连夜出城跑路了。

纳尼？啥子，贺驎跑了！慕容宝闻报大惊失色，此时他考虑的不是如何守城，而是贺驎那混蛋如果逃回东北占据和龙（今辽宁朝阳）的话，那朕往哪儿跑？

天地之大，竟没有朕的容身之处？

不行！朕一定要----抢在贺驎前面逃回和龙去。

说干就干，慕容宝马上吩咐老婆孩子收拾行李，入夜后打开城门绝尘而去。

慕容宝一跑，城中顿时大乱。后燕群臣四散而逃，有开门投降的，有追随慕容宝而去的，后燕国至此名存实亡。

慕容宝虽然跑了，但拓跋珪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太早了，中山城仍然在后燕军民手中，中山人对参合陂之耻念念不忘，因此很多人不愿意妥协投降，转而拥立宗室慕容普隣为帝。

此时，中山已经被围快一年了，城中粮草所剩不多，眼看面临断粮的危险，新主普隣不得不派出一批批人马出城抢粮食。每次都是被魏军迎头痛击，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普隣内外交困，无计可施，就在这时流亡在外的慕容贺麟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从丁零杀回中山，杀普麟而自立为主。

中山依旧牢牢掌握在后燕军民手中。

进入皇始二年（397年）八月后，围城的魏军营地突然闹起了瘟疫（不知道是不是慕容贺麟搞的鬼），《魏书》记载“时大疫，人马牛多死。”

北魏群臣见中山死守不降，军中疫情又非常严重，困于坚城之下已经快一年了，再这么耗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很多人都开始盼着班师回朝，只是没人敢向拓跋珪提出来。

拓跋珪当然明白群臣的心思，只不过中山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撤军势必前功尽弃，他不甘心，不拿下中山无颜见代北父老。现在双方日子都不好过，燕军困于饥饿，魏军困于瘟疫，就看谁先撑不住了。

很快，谜底揭晓了，贺驎先撑不住了。

九月，饥肠辘辘的贺麟带着三万饥兵出城洗劫新市，拓跋珪当机立断率军赶往新市阻击。贺麟退守泒水①，魏军步步紧逼，双方大战于义台坞②，燕军大败，死九千多人，降者两万余人。贺麟单人匹马逃往邺城投奔皇叔慕容德去了。

后燕群臣纷纷向魏军投降，后燕皇帝玺绶、图书典籍、府库、珍宝、依仗统统落入魏军手中。

中山在坚守近一年后终于被魏军攻克。

至于逃走的慕容贺驎也不可能再卷土重来了，因为不久后他皇叔慕容德就赏了他一刀，自立为主，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南燕③。

黄河以北，至此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邺城（今河北临漳县西南）上空还飘扬着后燕的旗帜。

注释：

①泒水：古水名，即今天河北省中部大沙河，在今饶阳县西北流入滹沱河。

②义台坞：即野台，在今河北省新乐市东北。

③南燕：（398—410）十六国时期慕容氏诸燕之一，由慕容德建立，

398年建都于滑台。统治范围包括今天山东及江苏一部分，国号为燕，史称南燕。

410年为刘裕所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