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波诡云谲
且说司马明随着那“五湖帮”接引堂属下的郑香主,一路奔向总坛。
顾盼之间,已来到总坛之外,只见屋势连云,气派宏伟,虽在丧期,仍然警卫森严,姓郑的香主一侧身道:“少侠请!”
五湖帮(五湖帮龙爷)
司马明略不谦逊,昂首进入总坛。
灵堂,设在居中令厅之内,吊祭的人,络绎不绝。
司马明不禁踌躇起来,他无法判断“四海帮主楚彬”是真死还是假死,楚彬是“武林十友”之一,鉴于“长恨书生”的假墓,他非得要究明真相不可,但,众目睽睽之下,要启开棺木,势必引起严重的后果。
随即,他想起自己此来乃是为师索仇,何庸瞻前顾后。
心念之中,他跨入了灵堂。
祭帏香供之后,摆着一口红漆棺木。
一个黑衫老者,忙趋上前来,道:“有劳少侠远道光降吊祭!”
司马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黑衫老者一看情形不对,登时面上变色,但仍低声下气的道:“少侠上下如何称呼?”
“在下司马明!”
“司马少侠与敝帮主生前是……”
司马明俊面一寒,目中隐透杀机,冷冷地截断对方的话道:“在下要一瞻贵帮主遗容!”
黑衫老者骇然道:“敝帮主业已入殓装棺!”
司马明一晃身,绕过灵台,欺到棺前。
黑衫老者暴喝一声:“你敢!”
人随声进,欺到司马明身后五尺之地。
这一声暴喝,惊动了灵堂内外的帮众吊客,纷纷向灵堂涌来,眨眼之间,灵厅内外一片人头攒动。
一个貌相威稜,鬓角见霜的老者,排众直入,与司马明隔棺相对,沉声道:“这位少侠意欲何为?”
司马明冷眼一扫那须发半白的老者,道:“没有什么,想看看贵帮主的遗容!”
此语一出,群情哗然,所有厅内的人,齐齐面泛怒色。
那老者灰眉一皱,道:“老夫刑堂堂主桑木生,少侠上下师承?”
“司马明!”
“师承?”
“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五湖帮刑堂堂主桑木生,老脸一沉,目迸精光,厉声道:“阁下是索仇而来?”
“你说对了!”
“不管敝帮主生前与阁下是什么深仇大恨,俗语说得好,人死仇消,阁下难道要想劈棺毁尸不成?”
“在下只要看看他是真死还是假死,毁尸倒不至于!”
“不行!”
“不行也得行!”
厅中空气骤呈一片紧张。
这时,又有三个老者,两个中年汉子,欺到了司马明身后,与那原先的黑衫老者并肩而立,个个横眉竖目,面露杀机,蓄势待发。
司马明冷哼了一声,举手便朝棺盖抓去……
刑堂堂主桑木生暴喝一声:“小子你找死!”
双掌扬处,一道强猛劲风,迎面袭向司马明。
司马明左手一挥,右手仍原式不变的抓向棺盖……
“砰!”然巨响声,桑木生被震退了三个大步。
几乎是同一时间,六道掌风,同时涌向司马明的背心。
司马明功力再高,也不至托大到视六个高手的联手一击如无睹,当下一闪身弹了开去,身法之快,几乎肉眼难辨,六个“五湖帮”高手,掌势才出,遽失对方人影,忙不迭的齐齐撤回掌力,如果不收手的话,势将波及棺柩。
刑堂堂主桑木生一转身,又与司马明相对。
空气中杀机大盛。
司马明俊面倏笼恐怖杀机,语寒如冰的道:“在下只想证明楚彬生死的真假,无意流血,希望各位识相一点!”
说着,电炬也似的目芒,朝众人一扫,所有在场的帮众被这一眼看得心头寒气大冒,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今天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是司马明的对手。
司马明为什么一定要开棺探视?与帮主生前结的是什么梁子,没有一个人知道。
但,堂堂五湖帮帮主,死后在总坛之内,被人劈棺,岂非天大的侮辱。
暴喝声中,刑堂堂主桑木生错步欺身,呼的一掌劈向了司马明当胸,这一掌含怒而发,已用了毕生功力,劲道之强,令人咋舌。
司马明举掌猛挥。
“砰!”挟以一声惨哼,桑木生口血飞迸,踉踉跄跄直退到厅壁才抵住身形。
桑木生在帮中算是一流高手,竟然走不出一个照面,所有的人,为之亡魂大冒。
旁侧的四老者两中年汉子,齐齐怒哼一声,纵身扑上。
令厅虽极宽敞,但灵台棺木及帮众已占去了大半,剩下的空间不及三丈,是以六人一扑即至。
司马明双掌一划,迎着来势,呼呼连劈三掌。
三掌过处,闷哼立传,四老者蹬蹬后退,两中年汉子,身形被震飞起,直撞向三丈之外,靠厅门灵台的帮众。
就在此刻——
司马明一晃身,到了棺前,手掌斜劈棺盖……
“小子欺人太甚!”
随着喝话之声,数缕指风,发嗤嗤破风之声,电闪袭到。
司马明不由大吃一惊,他知道出手的人,功力不弱,当下一偏身横移五尺,目光扫处,又是一怔,这出指袭击自己的,赫然是一个身穿孝服的老太婆。
那怨毒愤恨的眼神,的确令人不寒而慄。
“你叫司马明?”
“不错,请问……”
“老身就是楚彬的未亡人!先夫与你何仇何恨,使得你如此对付一个死者?”
司马明冷冷的道:“楚夫人,目前且不谈仇怨,在下要证明尊夫是真死还是假死?”
“如何证明?”
“启棺一看!”
“人死还有什么真假?”
“在下已经上过一次当!”
“上当?”
“不错!‘长恨书生’竟然以一座假墓欺人耳目,可惜,他的狡计不能得逞!”
帮主夫人粉面大变,骇然道:“你毁了‘长恨书生蒲昌’的墓?”
“在下是有这意思,可是适逢其会,由旁人代了劳!”
“你非要开棺不可?”
“势在必行!”
“司马明,如你说出寻仇的目的,老身让你开棺一看?”
司马明心念疾转,对方既然答应开棺,谅来楚彬之死不会假,但他不迟不早,在自己杀了“知空”和尚,“长恨书生”假冢图脱的时间内死去,天下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当下自怀中掏出“魔环”套在右手中指之上,一亮,道:“夫人明白吧?”
楚夫人骇然退了一个大步,惊呼道:“魔环!”
“邪神许昌”的信物,武林中尽人皆知,没有看过也听说过,这一声惊呼,使得所有在场的人一个个寒气大冒,震骇不已。
想不到这少年竟然持有“南邪”的信物,那他不是“南邪”的弟子便是徒孙。至于何以会向帮主寻仇,除了楚夫人之外,恐怕没有半个人知道。
“司马明,当年的事,是一场严重的误会!”
“夫人,是蓄意,不是误会!”
“目前也无法解说,你的目的只是要一验先夫的尸身?”
“不错!”
“司马明,老身让你一观,但却不许损及尸体?”
“这个在下笞应!”
“好!”
所有帮中弟子,都被帮主夫人的决定迷惑了,人已入殓,还要开棺,这对“五湖帮”是一种侮辱,对死者是大不敬,但,众人只怒在心里,不敢形之于色。
楚夫人老脸铁青,移步棺前,双手扳住棺盖,往上一揭,移开尺许,道:“司马明,你看!”
司马明目光朝棺中扫去,只见一个貌相威严的老者,直僵地躺在棺中,面目栩栩如生,像是睡熟了般的,当下剑眉一蹙道:“尊夫去世几日了?”
“三天!”
“三天而尸体容貌不变?”
楚夫人身躯像受了震动似的一颤,道:“先夫遗体已涂了防腐之药!”
司马明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司马明,你满意了?”
司马明但觉心中疑云重重,第一,楚彬死的时间,恰在自己开始寻仇之后,末免太巧合;第二,人虽在棺中,但面上没有死色;第三,“长恨书生”前车之鉴,难保此中没有蹊跷……
但,他已答应过不损及尸体,武林人讲究的是一言九鼎,否则的话,他只消一个指头,就可以释去疑念。
当下冷冷的道:“楚夫人,暂时如此!”
“暂时,什么意思?”
“在下希望不会再来贵帮总舵!”
帮主夫人老脸一连数变,对方这句莫测高深的话,使她不寒而慄。
司马明说完之后,昂首步出令坛,扬长而去。
“五湖帮”之行,算是又扑了一次空。
昔年残害“南邪”的凶手,除此之外,尚有“崂山双剑”,“青城派”掌门凌云生,和“少林元虚和尚”。
司马明略一盘算之后,取道奔向“青城山”。
这一天,时方过午,司马明刚由镇上打尖出来,行未数里,只见一条人影,快逾鹰隼,掠入道旁一间破庙之中,那人影手中似乎抱着一个女子。
司马明一念好奇,跟着也飞扑向那间破庙。
朽败不堪的殿堂中,一个美如天仙的少女,秀眸紧闭,仰面躺在地上,旁边,一个面目阴沉,年约二十开外,儒生打扮的少年,一目不瞬的盯视着那少女。
司马明身方入庙,那少年已是惊觉,头也不回的道:“什么人?”
“行人!”
“滚出去!”
“哼!”
冷哼声中,司马明已闪身到了破殿门外,一看,不由心火大冒,那躺在地上的女子,赫然是尚小芸。
他与尚小芸虽无任何关系可言,但总算是有一面之识。
那儒生打扮的少年,徐徐转过身来,见对方竟然是一个英俊魁梧的少年,不由微感一怔,阴恻恻的道:“小子,要你滚,你听见没有?”
司马明目中冷芒似电,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凭你还不配说这句话!”
“配与不配,立时便知!”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准备把这女子怎样?”
“你不配问!”
“我问定了!”
“哈哈哈哈,小子,既然如此,你死定了!”
话声中,遥遥拍出一掌。
司马明略不为意的举掌挥迎,忽觉对方的掌风阴柔轻飘,其寒如冰,这一掌并未把对方的掌风逼回,丝丝缕缕的砭骨寒气,竟然透穴而入,全身立感如置严冬冰水之中。
他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忙默运“九阳神功”,一股阳和之气,自丹田升起,流布全身,阴寒之威立消。
那少年似乎也大感意外,对方竟然如没事人儿一般,当下微露骇然之色道:“小子,再接一拿试试!”
试字未落,双掌已电闪挥出,匝地寒涛,罩身卷向了司马明。
司马明疾运“九阳神功”,双掌推处,灼肤热浪,暴卷而出。
一阴一阳两道劲力接触,发出“波!”的一声轻震,同时消散于无形。
那少年骇然脱口惊呼道:“九阳神功!”
司马明被对方一语道出武功来历,不由暗地惊心,冷冷的道:“不错,算你有见识!”
“小子,那你是“南邪”门下?”
蓦在此刻——
尚小芸悠悠睁开眼来,先是一愕,继而厉声道:“他……他是东门舜,‘北毒’之子!”
司马明心里一震,疾忖道:“原来这小子是‘北毒’之子,怪不得尚小芸找上了他,那尚小娟和她的爱人李文祥,所中的‘无影之毒’必是……”
心念之中,俊面立时抖露一片杀机,嘿嘿一声冷笑道:“东门舜,真是天假其便,我正要找你!”
东门舜一怔神道:“你小子要找我?”
“不错,不但是找你,而且要杀你!”
“好大的口气,你报个名字出来?”
“司马明!”
“找少爷有什么事?”
“不久前以‘无影之毒’,毒毙这位尚姑娘的妹妹和一个少年李文祥,是否你的杰作?”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司马明一脚踏入殿堂之内,寒声道:“如果是的话,今天就别打算活着离开!”
“凭你?”
“你无妨试试看!”
话声中,一掌拍向了东门舜,这一击之势,不但快,而且奇,出手的角度部位,大异武林常轨。
东门舜身为“北毒”之子,武功也非等闲,身形一闪,轻轻避过这骇人的一击,顺势反攻一掌,这一掌奇诡厉辣,较之对方的一掌不遑稍让。
司马明举掌一封……
“砰!”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这两个照面显示出双方功力在伯仲之间。
东门舜阴森森地一笑道:“司马明,武林中盛赞‘南邪’的‘九阳神功’十分了不起,现在小爷要伸量一下你究竟学到了几成?”
司马明以牙还牙的道:“妙极,本人极愿见识一下‘北毒’的‘玄阴功’究竟歹毒到什么地步?”
话声中双方各退了三个大步,同时双掌上扬。
尚小芸这时才知道这冷傲古怪的少年,竟然是名震江湖的怪人“邪神许昌”的门下,一寸芳心,已牢牢系在司马明的身上……
一声郁雷般的闷响过处,积尘纷落如幕,东门舜与司马明各以十二成功力,交换了一掌,司马明仍立原地不动,东门舜却退了两个大步。
“九阳神功”和“玄阴功”一属纯阳,一属纯阴,双方功力悬殊不大,司马明略高半筹,互相抵消之下,震动的力道不强,否则这间破殿势非坍不可。
司马明杀念早存,他有心不让这小毒物活着离开,冷哼声中,身形电闪前欺,双掌圈划之下,一招“流金化石”猝然出手。
这一招“流金化石”,是“南邪”穷毕生精力,研创的一式绝招,虽然仅只一招,但其中的变化玄奇万端,施展之时,全赖“九阳神功”为主体,放眼江湖,能接得下“南邪”这一招“流金化石”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
司马明虽然功力不及乃师,但施展出来,威力之强,已足以惊世骇俗。
东门舜亡魂大冒,急施一招“地冻天寒”封住门户。
这一招“地冻天寒”属于守势,是“北毒”苦研而成,专用以应付“南邪”的这一招“流金化石”,但他研创出这一招乃是近二十年的事,并没有和“南邪”印证过,东门舜施展出来,不过是希望能保住性命而已,加之在内力方面,他逊对方半筹,而“九阳神功”又是“玄阴功”的克星。
惨哼声中,东门舜张口射出一股血箭,身形摇摇欲倒。
司马明也不由感到一怔,这一招的威力,大得出乎他的想像,这是他第一次施展。
东门舜本来阴沉的面孔,此刻凄厉如鬼,咬牙道:“司马明,你听着,你现在已身中奇毒,这毒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解……”
司马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不出对方什么时候对自己施毒。
尚小芸不由惊呼了一声,但那声音是微弱的。
东门舜阴残地扫了尚小芸一眼,接着向司马明道:“你可以活一百天,一百天的时间,足够你查出那施放‘无影之毒’的人,明白了吧,这就是说我东门氏门中,没有‘无影之毒’这一毒……”
司马明大感意外,骇然道:“你不是毒毙尚小娟和李文祥的凶手?”
“话到此地为止……”
“东门舜,你解释一下你把尚小芸姑娘带至此处的目的?”
“她见面就动手,所以小爷我不得不把她制倒,带来此地的目的,一方面想解说一下,另一方面,替她疗伤!”
“哼,你倒说得冠冕堂皇……”
“司马明,你别在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我东门舜还不屑于做那下三流的勾当,她被我‘玄阴功’所伤,你的‘九阳神功’足可救她,但,你别忘了,你只有一百天的活命!”
尚小芸厉声道:“东门舜,你好毒的心肠,你不能……”
东门舜阴残的一笑道:“我东门一家本来就是弄毒的,妇孺皆知,岂止心肠,告诉妳,内外一身都是毒,不过,对妳可没有用毒,因为凭妳还不配!”
尚小芸气急攻心,“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人又重新昏死过去。
司马明面笼恐怖杀机,目眦欲裂的道:“小毒物,今天你还想走?”
东门舜一抹口道血渍,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你试运运内力看?”
司马明闻言之下,不由毛发俱竖,试一提气,果然真气无法冲出丹田,登时全身一凉,暗道一声完了?
东门舜得意的道:“小子,如何,不假吧?”
“小毒物,你这种卑鄙的手段……”
“住口,在当今武林之中,值得‘北毒’父子用毒的还不太多,你小子应该引以为荣才是!”
“小毒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至少,现在,你办不到!”
“你等着瞧吧?”
“可是你已中了我的‘百日归’之毒,你要杀我,必须在百日之内,过了百日,你只有抱憾以归了!”
司马明急怒交迸,冷汗涔涔而下。
东门舜接着又道:“小子,百日之内,尽你的力量去找到那以“无影之毒’杀人的人,至于你的功力,半盏茶时间之内可以恢复,恕我不向你说再见了!”
说完弹身出庙而去。
司马明怔在当场,半晌做声不得。
他师仇未报,家恨未雪,昔年搏杀父母的仇家,除了“东魔”因得手“血剑”而被自己知道之外,其余的他毫无所悉。
他只有一百天的活命。
一百天,他能做什么?
师父要他取得“血剑”“魔花”,练成盖世身手,以清理门户,这个愿望,是永远也不会实现的了。
半盏热茶工夫之后,他的真气果然又能畅流无阻。
他恨极了东门舜,但对这小毒物的心机和用毒物的手段却不能不佩服。
如果东门舜不使司马明暂时失去功力,他将无法脱身。
“无影之毒”竟然不是“北毒”父子所下,这倒是大大出人意料之外的事,照小毒物的口吻,似乎他父子对“无影之毒”不但不会用,而且很陌生,普天之下,难道还有人用毒超过“北毒”的?
心念之中,目光不期然的扫向了昏迷在地的尚小芸。
只见她秀眸紧闭,粉面白里泛青,四肢在微微的抽搐。
他皱了一下眉,移近她身旁,俯下身去,把她的娇躯侧转,伸掌抵住她背后“命门穴”,“九阳神功”源源注入。
“九阳神功”对疗伤来说,真有起死回生之力,但施功的人,五年之内不能和人交手,但目前尚小芸所受的乃是“玄阴功”的阴寒之气,“九阳神功”是唯一的克星,在物物相克的原理之下,司马明无须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他救尚小芸,可以说是举手之劳而已。
尚小芸面色渐变红润,呼吸也均匀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尚小芸嘤咛一声,苏醒过来。
司马明缓缓移开了手掌。
尚小芸翻身坐了起来,恨毒无限的道:“那小毒物呢?”
“走了!”
“司马相公……”
“什么事?”
“你……你为了我而遭受‘百日归’奇毒,你……你只有百日的活命……”
司马明惨然一笑道:“姑娘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
尚小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哭声中,充满了莫名的感激和歉疚,也渗和了一种异样的情愫。
司马明站在一旁,被她这哭弄得手足无措。
久久之后,尚小芸才止住悲声,泪痕斑斑,有若一朵带雨梨花,倍增妩媚,真是我见犹怜,凄惋至极的道:“司马相公,是贱妾害了你……”
“什么意思?”
“如果不因为我,你不会中小毒物的暗算,只有百日……的活命!”
“尚姑娘,这是在下心甘情愿,同时人终归是要死的,迟早而已!”
“司马相公,你这样说,贱妾死了也不能安心。”
“尚姑娘,再见了,有生之日,我会尽力完成诺言,找到那施放‘无影之毒’的人,不过,能否如愿,就很难说了!”
“不,你不能走!”
“我,不能走,为什么?”
尚小芸激动无比的道:“我要陪你一百天,百天之内,我们可以遍访名医,寻求解药!”
司马明苦笑一声道:“妳不听东门舜说过此毒天下无人能解?”
“但我要陪你一百天!”
“妳要陪我一百天?”
“不错!”
“为什么?”
尚小芸粉腮一红,毅然道:“因为我爱你,我要陪你到生命的终站!”
这句话大出司马明意料之外,怔了半晌才道:“尚姑娘,可是在下却没有这个意思!”
尚小芸粉腮一变,眼圈顿现潮红,颤声道:“是的,你不会爱我,但,我爱你,这就成了……”
“姑娘的出发点是为了安忍我这个短促的生命?”
尚小芸咬紧香唇道:“我不否认有这原因在内,但打从第一次见面时,我……我就爱上了你!”
司马明不由心里一震……
尚小芸接着又道:“司马相公,允许我唤你一声明哥,百日之内,我的一切全部奉献给你,但,希望你不要以我说这句话而目我为下贱的女人,百日之后……”
“怎么样?”
“黄泉道上,你不会寂寞的!”
泪珠,滚下了她的粉腮。
司马明骇然退了一个大步,慄声道:“尚姑娘,司马明永远感激妳这一番情意,但我不能接受妳的作法。”
“明哥,即使你讨厌我、恨我,可是我意已决,万难更改!”
“我司马明值得妳这样做吗?”
“值得,而且有余!”
“妳错了,在下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怜恤!”
“怜恤,什么意思?”
“妳认为我为妳而中毒,心存歉疚,希望藉此而弥补内心的不安!”
“不管你如何想,我爱你,从现在起,我与你寸步不离!”
司马明不由被对方的至诚所感动,但心念一转道:自己何必以将死之身,去埋葬一个女孩子的终身幸福,当下故意脸孔一沉,冷冷的道:“尚姑娘,好意心领,在下要在百日之内,赶办无数要事,恕不奉陪了!”
说着,转身就待……
尚小芸悲呼一声道:“明哥,你既决意不允,小妹只好先行一步了!”
司马明闻言之下,不由心头巨震,电掣回身,只见尚小芸已举掌拍向自己的“天灵”,情急之下,电闪射出一缕指风,尚小芸举起的手,嗒然下垂。
他想不到尚小芸竟然出此下策,惊出了一身冷汗。
“尚姑娘,妳……妳何必如此?”
“明哥……”
尚小芸站起身来,一头扑入司马明的怀里,兀自抽咽不休。
司马明生来那里经过这等阵仗,登时面红耳赤,心如鹿撞,顿时手足无措,不知是推开她好,还是抱着她好。
一阵阵处女幽香,直冲鼻观,肌肤相接,一种微妙的感触,流布全身,加上尚小芸抽咽不停,娇躯也跟着颤动不已,那富有弹性的胸脯,因激动而急剧的起伏……
司马明强有力的双臂,在不知不觉之中,圈上了她的娇躯。
破庙之中,浮漾起一层和煦的春色。
这一对男女,因种种的巧合而结合,但无可否认,这结合是富于悲剧性的。
“明哥,如果你……我会答应你任何要求!”
那声音像是呓语,充满了无边的诱惑。
司马明心神为之一荡,但,他人是清醒的,他岂能逞一时之快,而牺牲一个少女的一生,他缓缓地推开了她……
尚小芸面上红云未褪,双眸孕满泪光,幽幽的道:“明哥,为了我,你付出了生命……”
“可是我现在还没有死?”
“是的,你没有,但一百天,是多么短暂的一段日子啊!我……我能给你什么?”
“芸妹,这是意外,我并没有存心要为妳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妳大可不必放在心里,大丈夫生而何喜,死而何忧,只是……唉!”
“明哥,事实岂能抹煞,毕竟你已因我而付出了无以估计的牺牲。”
司马明纵是铁铮铮的硬汉,这时也不由英雄气短起来。
师仇、亲仇,像两把利刃,交叉插在他的心上。
一百天,他能做什么?
他以何颜见恩师和父母于地下?
“我不能死!”
这呼声,像是对命运的抗议。
尚小芸芳心如割,但她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安慰他,如果可能的话,她多么渴望能替代他死,可是不可能啊!
“明哥,我们走遍天涯悔角也要找到解药……”
司马明黯然一摆头道:“芸妹,那是不可能的事,一百天的时间虽然极有限,但我不能浪费分秒,我有许多事要做,也许,做不完,但我要尽力,走一步是一步,这样死后才能稍安!”
尚小芸泫然唤了一声:“明哥!”
声音中充满了歉疚、安慰、无奈、绝望……
杀机,迅速的在司马明面上抖露开来,他终于作了最后的决定。
“芸妹,‘北毒’父子居住在什么地方?”
“巫山第七峰后的‘毒谷’,你问这……”
“我要先杀‘北毒’父子,然后再办其他的事!”
尚小芸骇然退了三个大步,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刻——
一个苍劲的声音,倏告传来:“小子,‘北毒’父子武林人闻风而退避三舍,你好大的口气!”
司马明和尚小芸同时骇然变色。
想不到这破庙之中,竟然还有第三者隐身在侧。
司马明目光朝发话之处一扫,道:“阁下何方高人,请亮相出来!”
“哈哈哈哈,小子,你准知老夫是高人?”
话声中,一个臃肿奇矮的白发老头,从堆满积尘的屋梁之上,飘身而落,轻如飞絮,落地点尘不惊。
司马明不由惊“噫!”了一声。
尚小芸登时粉面飞霞,这老头既然隐身屋梁,那刚才自己的一切举动,当然已全部被对方看去,同时也震惊于对方的身手。
老头咧嘴一笑道:“小子,你当真是许老邪的传人?”
“阁下认为怎样?”
“就算是吧,你知道老夫是谁?”
“偷星盗月施万全!”
司马明在群雄争雄假“血剑”之役,曾经见过他现身示警,然后又离开,所以能一口道出对方名号。
“偷星盗月施万全”把头连点道:“不愧是‘南邪’门下,见识还可以!”
“阁下方才说什么?”
“噫!你小子不是夸口要杀‘北毒’父子吗?”
“不错,但不是夸口!”
“那你是唯恐死之不速了!”
司马明脸色一变道:“恐怕未见得?”
“偷星盗月施万全”嘻嘻一笑道:“小子,‘北毒’的身手,就是你那老邪师父也得有一场硬拚,凭你差得太远了,再说,毒谷之中,寸土片草皆毒,你自忖能进得了谷?”
司马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恨恨的道:“我不杀‘北毒’父子,怎能消心头之恨!”
“小子,你大概是嫌活一百天太长了?”
“阁下说话请客气一点!”
“嘻嘻嘻嘻,小子,这已是相当客气了,老夫看不上眼的人,才懒得跟他开口呢,百日之期不算短,你还可以做很多事,何必逞匹夫之勇?”
尚小芸突地插口道:“老前辈,这‘百日归’之毒,是否还有药可解?”
“这个……除非找到‘武林十友’之首的‘回天手蒲昌’!”
司马明不由大感骇然,“武林十友”,是自己的师门仇人,他知道有个“长恨书生蒲昌”,却没有听说过“回天手”这外号,当下困惑的道:“武林十友之中有两个蒲昌?”
“一个!”
“那‘长恨书生蒲昌’……”
“他原本是叫‘回天手’,精岐黄之术,后来不知何故改了外号叫‘长恨书生’,能找到此人,或许有办法可想!”
“哦!”
司马明口里“哦”了一声:心中却在想道:“长恨书生”蒲昌是我要杀的师门仇人之一,他造假冢遁世,踏遍天涯,也得割下他的人头,我岂能要他解毒。
尚小芸却喜上眉梢,激颤的道:“明哥,我们放下一切,去找‘长恨书生’?”
司马明淡淡地点了点头,他联想到那神秘的黑衣散发女,她也急要找到“长恨书生”,她曾说,她为他受了三十年苦,显然她和他之间,是情感上的纠葛。“白发仙娘”也在找“长恨书生”,为什么可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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