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年(1531年)十月,朝廷接到一封来自武冈的奏疏,署理岷藩府事的岷世子朱誉荣言辞恳切地为父请罪,请求恢复其爵位。这不是他第一次为此上疏,连主管宗室事务的礼部有关官员,都被其持之以恒的行为所感动,主动为其说话。有鉴于此,明世宗终于松口,准许其辞去署理府事之职,同时恢复前岷王、现在的岷庶人朱彦汰的冠带,由其接替儿子管理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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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申……诏许岷庶人彦汰冠带视事。初,彦汰革爵,上命世子誉荣摄国,疏辞不许。及是力言之,且请复父爵,词颇切至。礼部履奏,誉荣所言,出父子至情,而彦汰削黜已久,必知惩艾,宜量从其请,令得冠带理事。上许之。因戒以改过自新,如复不悛,必寘之法。”(《明世宗实录》)
武冈云山
朱彦汰,生于成化十五年(1479年),为岷简王朱膺鉟的庶长子,生母董氏,初封江陵王。关于江陵王这个爵位,《明实录》只在弘治九年(1496年)十一月“乙丑”条提到:“南城兵马副指挥王宣长女为岷府江陵王妃”,除此别无记录。单凭这一条无法认定江陵王究竟是谁,可考岷藩诸王子嗣的记载,唯有朱彦汰符合。且弘治十四年(1501年)二月,朱彦汰嫡长子获得赐名的记载,也可以作为一个旁证。
“甲申,赐岷府岷世子庶第三弟名曰彦激,嫡长子曰誉荣,唐年王庶第二子曰彦泓,黎山安懿王庶第六子曰彦沦。”(《明孝宗实录》)
弘治十三年(1500年)八月初四,岷王朱膺鉟薨逝,享年51岁,朝廷赐谥曰简。以上面那条引文论之,朱膺鉟去世前,朱彦汰已经由江陵王晋封岷世子了,这也符合《皇明祖训》亲王无嫡子条的规定,当然晋封的具体时间同样无法确定。
弘治十六年(1503年)十一月,以安远侯柳文为正使,中书舍人李宪为副使,持节前往武冈册封岷世子朱彦汰为岷王,世子妃王氏为岷王妃。
武冈文庙奎文阁
不过岷庄王朱楩在历经沐家、建文帝、明成祖地反复捶打后,早已认命,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就心满意足,不愿再多生事端。但后辈嗣王却不甘定居于此。
正统十四年(1449年),还是镇南王的岷恭王朱徽煣朱徽煣上奏朝廷称,苗民聚众为恶,对武冈城造成了严重威胁,请求能内迁腹里,被新即位的明代宗所拒绝。
此后又以安葬父王、苗民起事等借口频频试探朝廷,先后被明代宗、明英宗兄弟所拒绝。眼见此生迁国无望,转而为后辈子孙计,于天顺七年(1463年)四月上疏朝廷,称自己疾病缠身恐怕将不久于人世,而武冈的水土不好,故乞求朝廷准许自己异地而葬。此议再被被明英宗以“无例”否决。
长沙,在当下为中部名城、长株潭城市群中心城市,并被国家确立为长江中游地区重要的中心城市,蜚声中外。可在古代却同样属于偏僻之地,历史上的正封长沙王往往属于边缘人物。
明代前期,也先后有数位藩王受封于此,可不是绝嗣,就一心想要逃离。比如明代第一位受封于长沙的藩王——潭王朱梓,最终自焚而死,无子国除。再比如仁宗朱高炽第五子襄王朱瞻墡(音shan)之国长沙,屡屡上疏求迁,七年后迁国襄阳;其六弟荆王朱瞻堈(音gang)受封于建昌府(今江西南城县),以“僻处山偶,时有瘴疠”请求移藩,可竟以“长沙卑湿”,拒绝移藩长沙,最终迁国蕲州(今湖北蕲春县蕲州镇)。
就是这么一个很多藩王避之不及的地方,却是岷藩长期求之而不得的心中白月光。
长沙湘江沿岸风光
成化元年(1465年)二月,尚未袭爵的第三代岷王岷顺王朱音垽(音yin)上疏朝廷,以武冈州“地连苗洞,府地浅隘”为由,明确提出迁国长沙的请求。结果吗,毫无意外地被新继位的明宪宗朱见濡所拒绝。
“壬午……岷世子膺鉟(当为朱音垽)奏:‘武冈州地连苗洞,府地浅隘,乞迁长沙。’不许。”(《明宪宗实录》)
即便是这片白月光,很快也飞了。成化十三年(1477年),明英宗朱祁镇第七子吉王朱见浚之国长沙,吉藩在此繁衍近200年。这让岷藩彻底丧失了迁国长沙的机会,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选择同样拥有闲置王府的衡州为目标。
衡州的王府为雍靖王朱祐橒所留。朱祐橒(音yun)乃是明宪宗第八子,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七月封雍王,弘治十二年(1498年)正式之国衡州。衡州比长沙还靠南,环境自然比长沙更差,何况雍王府还是一座质量低劣的王府,刚修建完就漏雨。朱祐橒因此多次上疏请求向北迁藩,终因各种原因不了了之。正德二年(1507年)正月,雍王朱祐橒薨逝,年仅27岁,据《明史》所言,死因为地震导致房屋倒塌而死。
就是这么一座因豆腐渣工程而死了亲王的王府,却成了岷藩眼中的香饽饽。无他,衡州虽然也属于“卑湿”、“瘴疠”之地,可各方面条件皆比武冈好上数个档次。至于王府,不是还有朝廷吗,大不了迁国之后在请求朝廷出钱帮忙修缮就是。
南岳衡山
“丁未,岷王奏:‘本府狭陋,欲乞雍王所遗空闲府第徙居之。’工部议:‘王府建立分封,自宜世守,未有无故而迁者。王厌旧图迁,劳民费财,恐诸藩效尤,骚扰军民。宜治本府辅导官罪,以为后戒。’得旨:王府府第祖宗分封已定,岂容轻议迁徙?承奉、长史等官,不能以礼启谏,诚宜罪,姑宥之。”(《明武宗实录》)
什么叫“未有无故而迁者”,不说其他,单与长沙有关的无故而迁者,就有襄藩、荆藩,明明有好些个先例在,还以此为借口,摆明了就是不愿岷藩迁国,只能说岷藩实在是不受朝廷待见。
这是岷藩最后一次提出迁国请求,它宣告了岷藩孜孜以求百年的迁国梦就此破灭。
朱彦汰袭爵后一向以醉心文学、友爱宗室、敢于揭发贪官污吏的贤王面目示人,与当世文人多有唱和,武冈周边也留有为数不少的墨迹。因此,无论是明孝宗,还是明武宗,亦或是明世宗,对他的感官都不错。
例如正德二年(1507年)二月,朱彦汰奏称“本府未有乐户”,以至于遇有庆贺之事,难以正常进行,请求朝廷拨给乐户。明武宗下旨从湖广就近拨出乐户十户给岷藩。并于正德九年(1514年)十一月,再次拨给十户乐户。
正德十一年(1516年)十月,在岷王朱彦汰的奏请下,明武宗不顾户部的激烈反对声,开特恩给岷藩增加二百石的岁禄,使岷藩的实发岁禄达到一千七百石的历史巅峰。
嘉靖二年(1523年)六月,朱彦汰上疏求取书籍,明世宗赐予其《皇明祖训》、《五经四书通鉴纲目》各一部。
明世宗剧照
这年四月,湖广巡按御史马纪、何鳌先后上疏,弹劾岷王府及南安王府在城中肆意勾捕百姓为王府校尉,严重扰民。
明朝按职业分工,将全国百姓划分为民户、军户、匠户等不同户籍,以便各司其职。王府校尉属于军户,人员出缺照理应当从王府护卫军的军余中择优补录,强征民户为校尉属于违法乱纪行为。当然此事涉及宗室,那就可大可小。
不过此时经过三年的拉锯战,明世宗在大礼议之中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让父母获得了帝后称号,因此心情大好,对岷藩的处置也就轻轻落下,只是训诫一番就算了事。
“辛丑……湖广巡按御史马纪、何鳌,前后论岷府及南安王府勾捕校尉扰民。兵部覆议,得旨下抚按官勘报。仍诏:自今,校尉听于本府军余佥补,毋得妄佥民户,岷王、南安王务遵《祖训》,安静行事,毋信邪谋,自干宪典。”(《明世宗实录》)
本来事情到此就了结了,可次年一封来自武冈宗室的奏疏,却让朱彦汰的处境斗转直下。
岷简王朱膺鉟共有三子,分别为:庶长子岷王朱彦汰、次子南安王朱彦泥和三子南丰王朱彦激。朱彦汰、朱彦泥兄弟俩一个亲王一个郡王,以岷藩的状态,虽然小日子过得比不上同等级的同宗,可与寻常百姓相比日子不要太舒泰。以朱彦汰展现的姿态,本来应当是一个兄友弟恭的大圆满结局。
可不知道是否受上年勾捕校尉事件的影响,朱彦汰对弟弟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仗着大宗的身份,逮着机会就可劲地欺压自家二弟。
于是乎,忍无可忍的南安王朱彦泥爆发了,愤而上书控诉岷王朱彦汰忤逆不孝,欺骗朝廷等事。
呀呵,竟然学会越级打小报告了,看把你能的。朱彦汰甩手就弹劾南安王朱彦泥“通番、劫财、杀人害众、奸淫内乱、大伤国体、不服钤束”等罪。
不管是忤逆不孝,欺骗朝廷,还是通番,都是大罪,由不得明世宗不重视,遂派司礼监左少监李瓒、大理寺左少卿徐文华、锦衣卫署都指挥使王佐组成调查组,前往武冈进行核查,结果发现两人的罪状比奏疏所提及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冈古城墙
至于岷王朱彦汰,对生母可谓是至孝。其生母董氏本是岷简王朱膺鉟的宠妾,因与朱膺鉟企图“宠妾灭妻”,一度被废除夫人封号。这是这么一个品德有亏之人,正德二年(1507年)三月,在儿子的奏请下,竟被晋封为岷简王次妃。
对生母孝顺异常的朱彦汰,面对嫡母岷简王妃庄氏却是另一幅面孔。因嫡母与生母的矛盾,恨屋及乌之下,竟做出幽囚嫡母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单这样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其后王府失火,因救援不及时,庄王妃葬身火海。事后,朱彦汰经过一番操作,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调查组在查访过程中还发现,朱彦汰还僭越名分,强迫武冈有关官员对其称臣。如此逾制的举动,说重了那就是犯上作乱。
明世宗在了解内情后大为光火,于嘉靖四年(1525年)闰十二月作出裁决:南安王夫妇被废为庶人,发配凤阳高墙面壁思过;岷王朱彦汰则被革去王爵,废为庶人,于岷王府中就地安置。
“上以彦泥奸贪淫纵,残忍不仁,杀人害众,有亏伦理;妃李氏惨毒凶悖,肆意荒淫,有玷宗室,俱革封爵,发凤阳高墙。彦汰幽囚嫡母,至于焚死,亲逼多官,令其称臣,僣分干名,不守国法,革爵本府随住,仍敕令改过。”(《明世宗实录》)
朱彦汰除不待见南安王朱彦泥、虐待嫡母庄王妃外,对其余宗室及王府官都还算照顾,因此当他被革爵废为庶人后,岷藩宗室及王府官多有为其求情,意图促成他复爵的举动。
藩国作为诸侯,在明宗室体系中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朱彦汰被废,导致岷藩的相关事务无人打理,让岷藩宗室与朝廷的沟通出现不畅。故嘉靖六年(1527年)六月,明世宗下旨让湖广相关官员推举摄理国事之人。相关人员有志一同的推举善化王朱誉桔出任此职。
明世宗画像
于是乎江川王朱膺鐩、唐年王朱膺録,及岷藩长史朱维屏、纪善唐鉴等纷纷上疏,请求恢复朱彦汰的爵位,以便让其改过自新。
朱彦汰也跳出来上疏感谢朝廷对岷藩事务的重视,请求朝廷不要因此革除岷藩长史府及其所辖八所相关官员的官职。
礼部对此的态度也模棱两可,只要求尽快从宗室中择取一人来摄理国事。
“事下礼部,以为所请皆可从。且誉桔亲彦汰子,子无制父之义,以故反覆奏渎不能归一。请诘镇巡管等官保勘未当,及拨置诸王者罪,别于宗支中推择一人为理国事。上从其议。”(《明世宗实录》)
然而湖广地方官,与支持朱彦汰的宗室及王府官,就此来回扯皮长达两年都悬而未决。不得已之下,湖广方面提出岷世子朱誉荣春秋渐壮、悔悟方新(估计此前也被牵扯进了导致朱彦汰被废破事之中),而且伦序本就当由他来管理府事,所以由他来署理岷藩府事。
不成想,朱彦汰、朱誉荣的父子感情那叫一个深,换了其他宗室,得知有此机会,即便是在公众场合会大义凛然的推辞几下,可私底下估计会兴奋的一蹦三丈高。可朱誉荣得知湖广方面举荐自己署理府事后,却立马上疏请辞。他表示:
“自臣父见废以来,宗社绝祀,老母无依,臣兄弟亦茕茕苦心不能自立。蒙皇上降敕戒谕,感泣。自讼局蹐,杜门四年于此矣。今若以臣摄理,坐享尊荣,而父困苦寂寞,臣心何安?且前曾举臣弟善化王誉桔,部议以为子无制父,奏寝不行。臣亦人子也,独不愧臣弟乎?夫赦过宥罪隆恩也,尊尊亲亲大义也,惟皇上裁察。”(《明世宗实录》)
明显陵
嘉靖十二年(1533年)十月,已经恢复冠带,摄理府事两年之久的岷庶人朱彦汰,打算陈胜追击,拿回本属于自己的岷王爵位。可上疏之后,迎来的却是皇帝陛下的怒火。明世宗降旨命他“以冠带管府事如故,如再奏扰重治不贷”。
就在朱彦汰认为事不可为,打算就此认命之事,事情却陡然有了回转。
大孝子兼白眼狼明世宗通过大礼议拿下一城,给父王争取到了皇帝名分,得以在京师立庙,使自己无需在称伯父明孝宗为父之后,还不甘心。他的终极目标是要让自家父皇如大明历代正牌皇帝一般,入住太庙,堂堂正正地享受子孙供奉的香火和冷猪头肉。
为此他于嘉靖十五年(1536年)闰十二月,下旨更改明朝的太庙制度,将明太祖朱元璋定下的七庙制改为九庙制,在太祖庙之下设立同样万世不祧的文世室和武世室(朱棣的庙号就是因此于两年之后由明太宗被改为明成祖,入主文世室)。
北京太庙
“癸亥,上御奉天殿以初定庙制,上两宫徽号。颁诏天下曰:……一庆府台沈先年因事迁居省城日久,着令回府冠带间住;岷民彦汰先年因事革爵,已络冠带,着复原爵。”(《明世宗实录》)
就这样,朱彦汰被废为庶人十一年后,兜兜转转终于得以复爵。
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六月二十二日,岷王朱彦汰薨逝,享年66岁,朝廷赐谥曰靖。岷靖王朱彦汰在位长达42年,不过因虐待嫡母庄王妃致其死亡等事,有11年的庶人经历。
朱彦汰因罪被废为庶人,对岷王府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自他出事以后,岷藩大宗的风气为之一变,其后几代岷王的表现与前期诸王截然不同。其子岷康王朱誉荣,及孙子岷宪王朱定燿,都是以孝著称的贤王,特别是朱定燿还因此获得朝廷的表彰。可以说岷靖王朱彦汰,是岷藩最后一位传承了岷藩凉薄天性的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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