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的一天,重庆江津区细雨绵绵,位于大山下的中山古镇,一场肃穆的葬礼正在进行。
去世的老人名叫刘国江,这年已是71岁高龄,在几天前,他不小心摔了一跤,原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但由于住在深山之中,山路难行,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机,不幸离开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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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一人的徐朝清
在老人的葬礼上,一位已入耄耋之年的大娘哭成了泪人,不断拍打着棺椁,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声泪俱下地哭喊着:“小伙儿,快起来!你怎么忍心哟,抛下我一个人就这么走了呢!”
听到大娘的哭喊,前来送葬的群众无不动容,纷纷议论说“真是可惜啊,一对相爱五十多年的老夫妻就怎么永别了!”“这老汉也是命苦,去年刚刚获得‘感动重庆十大人物’,今年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原本该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啊!”
伴随着阵阵哀乐,送葬的队伍出发了,大娘紧紧跟在队伍的后面,踩着一级又一级的石梯盘旋而上,足足踩了6208次。大娘每走过一级石梯,心里都会默数一个数字,身体也随之颤抖一次,这每一级石梯,都是她的爱人为她亲手打造,如今爱人已逝,石梯已然失去了温度。
她不由地回想起6年前发生的那一幕,如果不是那一次陌生人的闯入,恐怕他们夫妻二人还生活在“原始社会”,不为人知,而如今,他们的爱情故事已经被称为“中国十大经典爱情”,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和赞赏。
石梯
时间回到2001年,这一天,一支户外登山队来到江津中山古镇探险,将古镇外的原始森林当做下一个征服目标。
然而山高林密,登山队员在原始森林里摸索了两天,都没有碰到一个活人,一行人饿得饥肠辘辘,背包里的干粮也几乎吃光了。正当大家准备打道回府时,突然在一个陡峭的坡道上发现一条盘旋而上的石梯,一眼望不到顶。
难道石梯直通云霄,云霄里住着某位神仙?众人互相打趣,决定登上去一看究竟,说不定能向“神仙”要口饭吃。一级、两级、三级......众人一边踩着石阶向上,一边默数着石阶究竟有多少级。直到头晕眼花,他们也没有搞清石阶一共有多少级,只知道他们用了两个多小时才爬完这条石梯。
当他们顺着石梯爬到山顶时,放眼望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只见在视线之内,出现了几间泥瓦房,房外是一片菜地,鸡鸭鹅等家禽在屋前散步,看上去十分和谐,简直是陶渊明描绘出的“世外桃源”。
正当大家犹豫要不要推开房门,寻访是哪位高人在这里居住时,“呲啦”一声,房门被从里面拉开,走出来一对身穿老式蓝布衫的男女,看上去已然上了年纪。大家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二人虽然长相和现代人没什么两样,但似乎生活在“原始社会”。
两人老人同样对陌生人的突然到访感到惊讶,老汉首先打破了沉默,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毛主席他老人家还好吗?”
刘国江与徐朝清
老汉这一开口,让队员们疑惑不已,出于礼貌,他们还是回答道:“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已不在了。”
“啊.....”老汉悲叹了一声,突然抱住身边的大娘,相拥哭泣,一时间悲伤不能自已。
毛主席已经逝世四十多年,很难想象,眼前这对老人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竟然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队员们惊奇万分,急忙询问道:“老人家,你们在这里生活多久了?”
“少说有50年喽!”老汉擦了一把眼泪,回答道。
随着双方的交谈,夜幕已经缓缓落下,老人便热情地把队员们请进屋内,为他们生火做饭。队员们开始打量屋内的摆设,发现居然没有一样现代电器,照明甚至还用着古老的煤油灯。在此后的交谈中,他们才意识到,这次登山之旅,竟然挖出了一段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而助他们登上山顶的那段石梯,就是眼前这对老人爱情的“结晶”!
旧社会婚礼
“国江,快起床,村里有人结婚了!”1942年一天,刘国江被母亲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刘国江这年6岁,每逢中山镇有喜事,他都会和孩子们一起追着大花轿闹腾。这一次,他还有一个不寻常的“任务”,让花轿里的新娘子摸一摸他的断牙。刘国江这年赶上换牙,前几天掉了一颗牙,根据村里的传统,掉了的旧牙要扔到屋檐上去,赶上村里办喜事,掉了牙的孩子让新娘摸一摸牙床,新牙会长得非常快。
这天是村里一个姓吴的小伙子结婚,据说,他的新娘子长相温婉,是当地出了名的美人儿。刘国江还小,不知道漂亮是什么概念,任由母亲带着他,来到新娘子坐着的花轿前。
当母亲掀开轿帘子,刘国江才第一次见到新娘,他当时就愣住了,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美丽的新娘,当场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新娘子把手伸入他的口中,抚摸他的断牙,竟然咬了一口,咬到了新娘的手指。
剧照
从这天开始,新娘子俏丽的脸庞在刘国江脑海中挥之不去,以至于长辈们问他以后娶什么样的女孩子时,他都把手指吴家的方向,一脸真诚地说:“我想娶徐姑娘那样的人当想新娘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一年,刘国江6岁,新娘子徐朝清16岁。
时间一转眼来到1952年,刘国江长到了16岁,已经是一个半大小伙子,到了该结婚娶亲的年纪。但他看不上村里同龄的女孩子,始终在默默关注着十年前一见钟情的徐朝清,总是控制不住要想她。但刘国江也知道,徐朝清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和自己的丈夫养育了四个孩子,外人都羡慕不已。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正在这一年,朝国清的丈夫因急性脑膜炎离开了人世,年仅26岁的徐朝清就这样守了寡。失去了丈夫的庇护,徐朝清的日子变得艰难起来,最困难时,家里也3分钱一袋的盐都买不起。为了照顾4个孩子,她只能做一些针线活,然后拿着做好的布鞋送到集市上售卖,每双鞋换取5分钱的微薄收入。
徐朝清可以忍受清贫的生活,但人们的非议折磨得她直不起腰来。丈夫死后,她的婆婆认为她“克夫”,对她不闻不问,外人路过她家门前,总是忍不住唾骂一声:“克夫的女人!”
刘国江与徐朝清
这一年的一天,徐朝清背着孩子下田收菜时,一时不小心,一头栽进田边的水沟里。徐朝清焦急得大声呼救,这时,一道年轻的身影跃入水中,把她和孩子拉了上来。
救徐朝清和孩子上岸的人正是默默关注着他们的刘国江。有了这次经历,他和徐朝清渐渐熟络起来,两人越靠越近,情愫暗生。
但这段相隔十岁的恋情遭到了村里所有人的反对,徐朝清的婆婆更是时常跑到刘国江门前破口大骂,说他不要脸,勾搭别人家媳妇。刘国江的长辈们也觉得没面子,没少数落他。
作为男人,刘国江采用了最极端的方式反抗村民的非议。1956年,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带着徐朝清和4个孩子,逃到了深山之中,从此与家人失去了联系。
刘国江与徐朝清
刘国江早已计划好了一切,此前上山砍柴时,他就注意到山顶有两间茅草屋,进山采药的村民会把这里当成躲避风雨的落脚点。那个夜晚,他带着徐朝清私奔到这里,开始过起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虽然可以躲避外人的闲言碎语,但必须面对随时而来的自然风暴。就在一家人隐居深山的第二年,赶上天下暴雨,仅有的两间茅草屋被直接吹倒。为了遮风挡雨,刘国江只好让妻儿住在山洞里。那一晚,外面雷电交加,不时传来野兽的咆哮声。徐朝清躲在刘国江怀里,忍不住颤抖着,说道:“好想能有一间瓦房。”
刘国江记住了这句话,等天放晴后,他一个人忙前忙后,用两年时间,盖起了妻子喜欢的泥瓦房。后来,他和徐朝清又生下3个孩子,一家9口人的日子虽然清贫,但生活和谐,其乐融融。
刘国江凿石梯
但有一件事情困扰了刘国江很多年,那就是山路崎岖,妻子徐朝清下山多有不便。因为在50多年时间里,这对夫妻并不是完全与世隔绝,由于山上物资短缺,他们偶然要到山下卖掉打来的山货和收获的农作物,换成油烟回到山上继续生活。徐朝清偶尔也要到山下去,为了不让妻子摔倒,刘国江有了凿石梯的想法。
说干就干,每到农闲时,刘国江就带着一些干粮,背起铁锹榔头外出修石梯,忙到太阳落山才回家,在50年的时间里,从未停止过。最终,刘国江硬是用自己的双手,用坏了几十个铁锹,修出了6208级石梯,每一级石梯,都承载着他对妻子的浓浓爱意。
看着丈夫从青丝到白发,双手布满老茧粗糙不堪,徐朝清心疼不已。可刘国江却说:“只要你和孩子们出行方便,我多苦多累都心甘情愿。”
“爱情天梯
如果不是登山队的到访,恐怕这段“神仙眷侣”的故事将永远不为人知。队员们听完老人的讲述后感动不已,于是将他们的故事带下山去,讲给更多的人听。
2006年,刘国江和徐朝清被评为首届感动重庆十大人物,同时,他们的故事被评为“中国十大经典爱情故事”,那6208级石梯,也有了一个动人的名字——爱情天梯。听闻故事的男男女女,都对两位老人的“神仙爱情”羡慕不已。
这一年七夕,刘国江受邀登上江苏电视台文艺晚会,当主持人问起他们的爱情天梯故事时,刘国江只回答道:“我想家了。”那一年,他受邀参加了多个节目,四处奔波,只能把妻子留在山上,无论走到哪里,他心里都装着妻子,只想尽快赶回家去,守在妻子身边。
刘国江与徐朝清
然而到2007年12月,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刘国江查看地里的庄稼回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当场昏了过去。徐朝清吓了一跳,蹒跚着脚步,踩着石梯下山,去找自己的三儿子。当三儿子带着医生赶回山上时,刘国江因为脑溢血,已经是进气多出去少,几天后便离开了人世。
爱情天梯的缔造者去世了,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来,将刘国江的遗体葬在了他守护了50多年的山上。葬礼那一天细雨蒙蒙,徐朝清忍不住悲伤的泪水,在丈夫的棺椁前哭诉着:“小伙儿,你为我操劳了一辈子,还是先我一步走了.....”
丈夫病逝后,徐朝清搬下了山,和儿子住在一起生活。山下的东西应有尽有,但她的心里始终空落落的,在对丈夫无尽的思念中,2012年10月,87岁的徐朝清也离开了人世。临终前,徐朝清的脸上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她没有留恋世间,她盼望着,能在另一个世界和自己的“小伙儿”团聚,永远不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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