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和浩特竟然有欧式教堂?这恐怕是大部分人看到本文题目的第一反应。
回族建筑(回族建筑特色与风格)
是的,呼和浩特有欧式教堂,而且规模宏大,这就是位于回民区滨河南路旧城北门附近的“天主教堂”。这座教堂的体量之大,就我自身的感受而言,其规模仅次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年代也十分久远,根据碑文显示,该教堂建成于民国十一年(1922年),亦称双爱堂。
教堂坐东朝西,为歌德式与罗马式混合建筑,高而短,平面呈山字形,从西往东看有点像澳门的大三巴牌坊。在教堂北墙体突出处,建钟楼一座。钟楼高30米,内顶部装有大小铜钟各一,据说造于法国。教堂门向西开,为拱券形,由大青砖筑成,造型独特,砖内增设两根青石柱立于两侧。整座大教堂由特制青砖和青石条砌筑,墙体结构层次分明,每层的退台均有青石条铺面。大院东北侧建主教楼一座,二层砖木结构,铁瓦顶。东西长48米,一楼为主教室、办公室、接待室、会客室、餐厅等。楼上是神父课堂、图书室。
在清末民初,这座教堂的地位可谓非同凡响,当时该教堂由比利时圣母圣心会负责,1946年升格为绥远总教区,除了绥远(即当今呼和浩特和包头地区),还下辖西湾子(察哈尔省)、宁夏、集宁等三个教区,也就是说中国华北及西北部分地区的天主教势力都归此处节制,其影响之大,可见一斑。
看到这座建筑,很多人赞叹其宏伟壮丽,我却想到了一些别的故事。
在我小的时候,书上是这样介绍外国传教士的:外国传教士是帝国主义侵略中华的帮凶,他们打着上帝的幌子,勾结地痞流氓,干扰地方行政司法。甚至一些人还传言,教堂会拐卖孩子、倒卖文物等等等等。因此,小时候的我对于西方宗教是十分警惕的。不仅是我,很多人也表达过这样的观点:西方宗教即便没有传言中那么坏,也是值得警惕的,因为他将摧毁中华文化的命脉,撼动“仁义礼智信”的儒家文化根基。说白了,这些都是洋人的东西,到了中国会水土不服的,不应该提倡。而且经过了1949年之后这么多的世事沧桑,西方宗教在中国的信众估计早就寥寥无几了,仅在一些中心城市活动。这就是我小时候对于西方宗教的刻板印象。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多,我渐渐发现了自己的谬误之处。
十几年前,我的表姐被分配到内蒙古乌兰察布市的一处贫穷落后的乡村中学去教书,等她回来的时候告诉我这样一个信息,那里的村民很多都信奉天主教,如果遇上比较重大的宗教活动,甚至学校的教学计划都得适当做出调整。我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懵了,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个满手老茧的塞北老农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然后对着桌上一碗没有一滴油星的大烩菜喃喃说道:“感谢上帝赐给我们美好的食物……”。(切记,此处一定要用内蒙古中部方言来念)随后老农一睁眼,烩菜已经被自己的捣蛋儿子偷吃光了。在我看来,天主教可以在城市传播,但根本无法在塞北农村立足,塞北农村的文化生态我太了解了,我就是塞北牧区长大的,旁边就是农村,在那里大家都信仰村干部和乡镇干部,或者信仰红票子,谁会信仰上帝啊?可我错了,我忽视了宗教的本质,有一个外国作家说得好:“哪里有贫穷,哪里就有宗教!”
确实,“哪里有贫穷,哪里就有宗教!”,这些外国传教士就喜欢去那些位于中国大西北、大西南的穷山恶水和苦寒之地。我曾看到这样一篇报道,是关于英国传教士柏格里的。贵州威宁石门坎学校的创始人塞缪尔·柏格里(Samuelpollard)是英国中华基督循道公会西南教区的牧师,他22岁来到中国,深入苗区,在穷乡僻壤开办教育11载,最后为救冶群众不幸感染伤寒而客死苗乡。在石门坎期间,柏格理不但成功的使当地苗民皈依基督教,还在当地建立了一系列的医院、学校和其他公用设施。他与当地苗民从速记符号中(一说从苗民传统服装的图案)获得灵感,为苗语创建了一套被称为“滇东北老苗文”的书写系统,时至今日,这套书写系统仍然被不少苗民使用。他还设法改良当地风俗,引入各种体育、文化活动,使得石门坎这个偏远苗寨一度成为中国西南部最为先进文明的地区之一。在贵州毕节地区,人们对于英国传教士柏格里,几乎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一个外国传教士,仅仅在毕节地区威宁县的一个小山寨中生活了十年左右,为什么就会产生如此大的影响?毕节地区的广大群众,特别是成千上万信仰基督教的群众,在谈起柏格里时,仍然怀着深深的敬意。
看到柏格里的故事,我被感动了,原来外国传教士也有好人呐!
我们的话题再回到呼和浩特的天主教堂,话说这“天主教堂”最早并不在呼和浩特,而是在土默特右旗的二十四顷地,1900年的时候,全国各地爆发了“扶清灭洋”的***运动,大杀教民,7月5日(六月初九日),韩默理主教面对敌视天主教的形势,和6名外籍教士在二十四顷地主教座堂内祈祷后,决定在该教堂固守。7月6日,韩主教命令6名外籍传教士赶紧逃命,自己则单独留下陪伴在此避难的数千名教徒。
此后该地区的其他教堂均被攻破,并全部焚毁。每天都有惊魂未定的教徒前来投奔二十四顷地主教座堂。7月19日(六月二十三日)天未亮时,归化城(呼和浩特)派出的200名清军马队趁守卫教堂的教徒疲劳,攻进村内,大批天主教徒被杀,包括圣婴会所有的孩子,村庄与教堂被焚毁。韩默理被捕后,遭“手足合系,贯以竹竿,抬之游街”,受尽百般凌辱,然后与“教友五人,同置一车……跪于车中,头上有大刀一,横悬颈后,车动则刀切六人之颈”,运到托克托县城,又“以铁索穿肩骨,囚以笼……背上插一小旗,上书‘老洋魔’三字”,去河口镇游街示众。7月24日,回到托克托县城,游街示众,最后被脱去衣服,用浸满油的棉布擦拭全身,随后放火烧死,首级悬于木。
这得是多大的深仇大恨,才能对一个外国老头下此狠手,即便这个外国老头确实罪大恶极,那么那些中国教徒呢?圣婴会那些可怜的孩子呢?难道是因为他们听信了西方的“邪说”,所以不配生活在中国的土地上了么?
历史是一面镜子,往事亦会轮回,但愿今后永无此事,无知与仇恨不要再度蒙蔽我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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