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王军要回来,李成慌了神儿。
坐在床沿上,李成想抽一支烟,可双手不听使唤,点了一分钟才点着。
刘秀说,回就回呗,你慌个啥?亏你还是个男人。
李成敏(李成儒)
李成说,就你家那个阎王,要是知道了咱俩的事,还不得跟咱拼命啊?
刘秀说,他敢!我就是要跟他一刀两断,看他到底能咋的。
李成说,他不一定对你咋的,对我肯定不会手软。
刘秀说,他还能吃了你?
李成说,他能杀了我。
刘秀说,当个男人,遇见事儿吓成这样,你还有没有种了?
李成说,反正你不能跟他摊牌,也不能照面。
刘秀说,你的意思,咱俩一刀两断?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是谁说要跟人家山盟海誓白头到老的?咋地,这才几天哪,你都忘了?
李成说,我咋会忘呢?这不是遇见问题了吗?
刘秀说,你可拉倒吧,这也算问题?依着我,长痛不如短痛。都到这个地步了,倒不如跟王军当面敞开了说。虽然会生气,生大气,但没有后遗症,总比躲躲藏藏的好。这事到了最坏处,大不了我净身出户,虽然经济上受点损失,但咱俩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李成说,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咋就不往深里想想啊?咱让王军难堪,他会让咱好过?
刘秀从背后抱住李成说,我不管他咋着,咱俩再也不能分开。
李成问,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刘秀搬过来李成的脸,盯着他说,我的话你还怀疑?
李成说,那好,咱俩走吧,离开白云镇,远走高飞。
刘秀说,就没有别的路吗?
李成说,只有这条路。跟王军不见面不说话,他找不到咱俩,仇恨再大也会慢慢淡化,咱也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了。
刘秀说,你不是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吗?你能往哪里走?
李成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就是一个临时工。
刘秀瞪大了眼睛,你当初不是说你是正式职工?
李成说,说正式职工不是有面子吗?
刘秀突然有点生气。
自己看上李成,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李成的身份。
谁知道,面前的李逵竟然是个李鬼。
可又一想,生气有什么用?这个时候,自己和李成已经绑在一起了,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当务之急,是要放弃所有的嫌隙,齐心协力去对付王军这个狠人。否则,他俩可能都将万劫不复。
刘秀说,算了,临时工就临时工吧。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李成说,我只需要给领导打个电话就行了,没有什么牵牵绊绊的事要处理。然后咱俩就走,去大城市。只要到了那里,就没人知道我们是谁了。
刘秀说,你真想走?
李成说,真想走。
刘秀说,那好,我去把俩孩子交给他爷,咱趁早走。
看着毅然决然的刘秀,李成一阵心惊,没想到她为了这段孽情,竟然这么拼。
当天下午,刘秀和李成就离开了白云镇,走得毫不迟疑。
说起来,他俩好上有半年了。
那时,刘秀跟王军已经有了两个儿子。
王军跟刘秀商量,想去南方打工。
他学过电焊,想多挣点儿钱,养活他们娘儿仨。
刘秀说,你走吧,家里交给我。
王军走后,刘秀一个人操持家务。
家里的土地本来就不多,种的又都是大路庄稼,再加上机械化耕种,农活非常轻松。
闲了,刘秀就学会了串门聊天。
镇上有县供销社的一个门店,负责人李成是个东北人,三十多岁,非常健谈,操着一口纯正的东北腔,说话特像春晚上的某个大腕,很讨妇女们喜欢。
刘秀跟镇上其他妇女一样,经常有事没事地去找李成喷空儿。
李成有个绝活,会唱二人转。
他小时候在专业剧团学过两年,有点童子功,唱腔、走场、转手绢,都有模有样的,是一把好手。
妇女们不知道高水平的二人转演员到底啥样,但知道李成的表演特别有味儿。
李成唱的有情,那声音就像小手挠痒,听起来别提多舒爽;玩的精彩,特别是转手绢,甚至比电视里玩儿的还花,还出活儿,让人叹为观止。
不忙的时候,李成就在店里临时开个场子,一边唱,一边走场,一边转手绢。
他拿手的曲目有《王二姐思夫》、《红月娥做梦》、《大西厢》、《小拜年儿》等等。
妇女们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一个厌烦的。
当然,看的多了,有的妇女就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喊李成来几段“有味儿”的段子。
李成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来上几段。
听了“有味儿”的段子,那些丈夫常年在外的妇女,就觉得特别过瘾,刘秀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王军走后,她一个人独守空房,说不寂寞,那是瞎掰。
本来,刘秀的婚姻是媒人介绍,父母包办的,跟王军没有感情基础。
据说,是刘秀父母看上了王军。
王军从小就爱跟人打架,性格偏激,进过局子,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二杆子。
刘秀的父母性格软弱,觉得在村里受人欺负,他们看上了王军的混,想让王军帮忙撑起这个家。
刘秀起初不同意,但架不住父母的软磨硬泡。
最后,为了父母和家庭,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了王军。
结婚后,王军对刘秀倒很不错,吃的穿的都让刘秀满意,地里的农活不让刘秀插手。
有了儿子以后,王军更是一心一意地挣钱养家。
这次去南方打工,一走就是一年。
王军以为,自己挣钱养着他们娘儿仨,就是最好的生活了。
刘秀一开始也支持王军,但是时间长了,就觉得一家人只有在一起才是幸福的。
看了李成的表演,她突然特别羡慕《大西厢》里的崔莺莺,羡慕《红月娥做梦》里的红月娥,甚至羡慕《水浒》里的潘金莲,觉得那才叫真爱,才叫幸福。
李成的出现给刘秀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她可以看到更多的精彩,有了更多的希望。
每次跟李成聊天,听李成唱二人转,刘秀都会特别兴奋,那些快乐就洋溢在言谈举止上。
李成当然看得出来。
多年前,李成也有个女友,两人准备结婚的时候,那个姑娘又看上了一个领导的儿子,放了李成的鸽子。
李成一气之下远走他乡,成了中原地区某县供销社的一名临时工。
不久,他被派到了白云镇,负责一个门店的经营。
李成的遭遇让刘秀非常同情,她多次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两颗心就越走越近。
终于,在一次看完李成的表演后,刘秀留了下来,两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从此,两人经常在一起。
有时候,刘秀甚至会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到李成的店里吃饭。
男女私情是很多人的兴奋点,有的没的都会引起人们的关注。更别说刘秀和李成的事了,很多人都在议论他们。
公公婆婆也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俩人催王军早点回家,关心关心自己的媳妇和孩子。
王军是个直性子,对父母的话没多想。
王军说,离春节只剩一个多月了,腊月中旬就回去。
现在已经进入腊月了,离中旬不远了。
有时候,刘秀也觉得对不住王军,毕竟他是自己的丈夫。
可是,她在心里拿俩人比较了很多次,李成心细体贴,王军粗枝大叶;李成有文艺范儿,有情趣,王军粗人一个,俗不可耐;李成给自己带来了新鲜新奇,王军给自己的是压抑单调......
刘秀选择了李成。
现在,他俩像脱离樊笼的鸟雀一样飞了一千多里,在一个省会城市落了脚。
最初的刺激和兴奋消失之后,怎样生存,成了横亘在两人面前的一座大山。
他们出走时带的钱并不多。
李成是个临时工,工资不高,积蓄少得可怜。
刘秀从家里取走了一部分存款。但她没有取完,存折留给了王军。
家里毕竟还有公公婆婆和两个儿子,一大家子人呢。
因为手头不宽裕,他们在城郊租了一间房子。
那里的租金比市中心便宜得多。
但是,便宜有便宜的坏处。
这里居住环境不好,设施不完善,隔三差五不是停水就是停电,上个厕所得跑上二三百米。天气暖和还好,在这寒冬腊月,上厕所就成了一件无比痛苦的事,让人感到很无奈。
居住地四周全是尚未改造的平房、简易房和自建房。这些房屋充分利用了每一寸土地,道路被挤占得只剩下一条线,逼仄逼仄,走在里面感到压抑和憋屈。
俩人安排好住处,第二天就出去找工作了。
工作还没着落,李成的弱点先暴露了出来。
在这里想找到工作,人家不跟你讲那虚头巴脑的,就看你会干什么工作,有什么技术和能耐。
平时口若悬河夸夸其谈会唱二人转的李成,要技术没技术,要体力没体力。之前那些吸引妇女们的才能都成了花拳绣腿。
没找到工作不说,还受了不少的白眼。
李成傻了眼。
回到住处,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刘秀安慰他说,找不到工作是暂时的,明天我们再去找。
其实,有两家公司倒是缺保洁人员,有几家饭馆也缺洗碗工,但李成根本看不上。
李成说,咱是文艺人才,人才,懂不懂?你见过人才去扫地去洗碗的?
刘秀本来想去干,看李成不去,自己也就没去。
回到住处,刘秀跟李成商量说,要不,咱先去做保洁?骑着马找马?
李成说,丢不起那人。
刘秀说,你也别把自己看得多么高大上。你首先是个人,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得挣钱养家。不去挣钱,以后有了孩子,我们拿什么养活?
李成突然有点歇斯底里,说,别再跟我提钱,提起钱我就来气!我们不能过这种低三下四俗不可耐的生活,不能再这么辛苦地去找钱,得让钱来找我们。
刘秀气笑了,嘲讽说,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啊,不食人间烟火?等钱来找你,这不是做梦吗?你就等着乌鸦往嘴里屙吧。
刘秀有点儿生气。
之前,王军可从来没像李成这样发过神经。在自己面前,王军总是不声不响一心一意地挣钱,从没让刘秀作过难。
刘秀心里腹诽,嘴里还不敢说出来,怕打击到李成。
李成不出去,刘秀就一个人去找工作。
她做了一家公司的保洁员。
工资虽然不多,但能糊口。
李成还在家里做他的春秋大梦。
一个男人在家混吃等死,靠女人那点微薄的工资养活,实在说不过去。
刘秀渐渐失去了耐心,说话不再顾及李成的脸面。
刘秀说,你要再这么下去,咱的日子没法过了。
李成说,我想了,咱俩的长处不一样,你靠体力挣钱,我得靠艺术挣钱。艺术是有吸引力的,能让钱来找咱们。
刘秀冷冷地说,那你试试,看钱会不会去找你。我只知道,不劳而获,那是妄想。
李成见刘秀说话不客气,不敢再等钱找自己,只好起身出去找钱了。
李成心里委屈得不行。
李成这一转,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引以为傲的艺术才能,在行家眼里狗屁不是,顶多算一瓶不满半瓶晃当。找了几家表演团队,人家都看不上自己。
李成有点气馁。
退而求其次,他在一家酒吧和一家洗浴中心作了驻唱演员。
因为火不起来,出场次数就少,报酬也不高。
但好歹有了生活来源,不等天上掉馅饼了。
刘秀打心眼里高兴,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刘秀万万没想,意外会接踵而来,既让她感到痛不欲生,又让她感到滑稽可笑。
她拼命追求的幸福出事了!出大事了!
而且,接二连三。
(图片来自今日头条免费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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