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诗词中最爱《蜀道难》,那些瑰丽、气势的文字,给人无限的想象: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不与秦塞通人烟(不与秦塞通人烟的塞读音)
通威的朋友带我们去看三星堆,李白诗词中古蜀国的美妙呈现在世人的面前。
看古蜀国盛大的祭祀场面,看一具具给人以惊奇快感的青铜兽面像,但最叹为观止的是青铜通天神树。
在古代蜀人绚丽多彩的精神世界里,人神交往这一主题观念,始终占据着显著的位置,三星堆的青铜雕像群表现的祭祀场面便贯注了人神交往的象征意义,青铜通天神树更是人神交往观念的精彩体现。
在古书里,神树通常都被描述得及其神奇,是日月出没的场所和沟通宇宙的象征,东方的扶桑、中央的建木、西方的若木,便是古代传说中的三棵著名神树。
扶桑,又称扶木,《山海经?海外东经》说:「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山海经?大荒东经》说:「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由此可知,扶桑是古代传说中的生长在东方的一棵极高的太阳神树,是每天早晨太阳神鸟升起准备飞翔的地方。
《山海经?海内经》这样描述若木:「南海之外,黑水青水之间,有木名曰若木,若水出焉。」
《水经注》中称若木是「生昆仑山西附西极」的一棵神树,《文选?月赋》注引古本《山海经》的则称若木为「日之所入处」。
由此可知古代传说中若木生长的地点是在遥远的西方,是西极的一棵太阳神树,为日入之处,是太阳下山的地方。也就是说,每天太阳从东方扶桑神树上升起,到了晚上,太阳便落在西方的若木神树上。
再者是建木,《山海经?海内经》说:「南海之内,黑水青水之间,有九丘,以水洛之……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百仞无枝,上有九欘,下有九拘,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皋爰国,黄帝所为。」
《山海经?海内南经》则说它:「其状如牛,引之有皮,若缨、黄蛇。其叶如罗,其实如栾,其木若苉,其名曰建木。」
可知传说中的建木是一棵盘根错节、极其茂盛的通天神树,它直上九天,叶茂果繁,所说的大皋就是伏羲。
建木这棵通天神树的作用在《淮南子?地形训》中有一段很好的说明:「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日中无景,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
也就是说建木是众神上下天庭的场所,也就是一座神奇的天梯。
三星堆的青铜通天神树,它那高大茂盛直冲云霄的形状,以及栖息在树枝上栩栩如生的神鸟,圆形圈足上有山丘一样隆起的底座,三面分跪着的小铜人,显见三星堆青铜通天神树是一棵具有复合特征的通天神树,它不仅是神话传说中的扶桑与若木的象征,而且也是天地之中建木的生动写照。
在古蜀国盛大的祭祀场面中,这棵青铜通天神树很可能摆在中央最显著的位置,作为沟通人与神往来的重要体现,正因为有了这棵青铜通天神树,古蜀人便拥有了一种精神追求和信仰崇拜的象征,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在崇山峻岭之中构建富足的生活。
古蜀人希望有一座登天之梯,能和众神往来,而众神所居住的天堂应该是一个长生不老的美妙世界。想到张天师,想到岷山之域,想到道学,想到闻一多先生的「直立如建表,故曰建木,表所以测日影,故曰日中无影」。
奇怪的是自己对于三星堆青铜通天神树的感觉,与其理解为一棵神树,不如理解为一种标准。
以往看古代神话,大多数神仙都是可以腾云驾雾,虚无飘渺,来无影去无踪的,总是感觉到太过任意,太过悠闲,太过虚无。
站在三星堆青铜通天神树面前,感觉踏实了很多,远古神话中昆仑也是一座可以登天的天梯,还有灵山也是众神往来神人之间的天梯,喜欢这份真实,登天亦必循阶而登,所以才有了天梯的神奇想象。
浪漫的气质一直是中国人的特质,只是我们常常把这种特质放在未来遥远的世界,庄子所追求的境界是大多数中国人的向往,可是我们看到的道学及大家,都在深山峻岭之中,云端悬崖之上,没有一个是生活在现实之中。
常常在想,为什么中国的道学、佛学都是放在天然浑一的深山寺庙、道观之中,等待人们千里万里、跋山涉水的朝拜,而西方的宗教总是把教堂建在街市之上,融于日常的生活之中,人神的交往于一次礼拜,一首唱词之中便窥见了上帝的音容,那才是一种现实与理想的结合。我们的天梯又在哪里呢?
亨利?劳伦斯说:「一旦这两种气质——浪漫气质和现实气质——充分地融合在一起后,现实气质就会寻找实现称心如意、切实可行之目标的直接途径,而浪漫气质则引导人们走上另外一条新路,并指出走这条路所具有的光辉灿烂的前景。浪漫气质还使人深信,即使在生命的暗夜,自己也仍能找到乐观的理由——那些没有处于生命暗夜的人看不到这种生命暗夜中蕴藏着的乐观理由——也就昭示成功的那一缕曙光。」
我们不乏浪漫气质,也不乏现实气质,我们缺乏的是浪漫气质与现实气质的充分的融合,在我们生活的认知中,浪漫属于老子与庄子的,浪漫属于李白和苏轼的,浪漫属于峨眉和岷江的,而属于我们的只有残酷的现实。
德国剧作家莱辛写道:「如果全能的主一个手中拿着『真理』,另一个手中拿着『寻找真理』,主叫我二者择其一;我将这样回答他:啊,我全能的主,把真理留给你自己吧!让我自己去探索真理,这对我会更好一些。」
三星堆青铜通天神树也在昭示今人,通天的神树,是扶桑、若木、建木之大成,日之东出,日之西落,每一日的复始,都是通往天堂的一个阶梯,只有循梯而上,理想与现实才能浑然一体。(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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