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庶

张志沂（张志沂简介）

01

孙用蕃出生于显贵之家，她的父亲孙宝琦1901年出任法国大臣，1903年又兼任西班牙国大臣。在法期间，他还暗中协助孙中山从事海外革命活动。因而进入了民国时期，他仍能够继续在新政府里任职。北洋政府期间，他曾先后担任过外交总长和国务总理的职位。

孙宝琦，有1个正室和4个妾，共育有8个儿子，14个女儿。孙用蕃在女儿中排行老七。她与盛爱颐并称为上海滩中著名的二位“七小姐”。她还和徐志摩的爱妻陆小曼是闺中密友。不过陆小曼老早就结婚了，她36岁了还待字闺中，在那个时候都算老姑娘了。眼看快四十了，急的孙宝琦头发都要白了，天天在家骂骂咧咧，却在外宣传孙用蕃精明能干，特别会持家。但是知道底细的都没人问津。

孙用蕃的十四个姐妹

1933年，原先张志沂因和原配妻子离婚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臭名昭著，不大爱跟亲戚走动。这一年因房地产价格走势上涨，家里的房产经济也开始好转，张志沂又得意洋洋起来，和家里的亲戚来往也频繁了许多。

张志沂和三位姑表亲走得比较近，三位姑表亲中有两位在银行系统工作，后来在他们的合力活动下，将张志沂介绍给日商住友银行的华买办孙景阳做助手，主要处理英美银行商业信函和洋行业务的书信往来，因为张志沂曾在天津浦铁路局做过英文秘书，这份工作做得还比较上手。

在和孙景阳的朝夕相处下，两人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于是孙景阳提出要将父亲庶出的一个女儿介绍给张志沂，并亲自做媒提亲。张志沂乐坏了，虽然他也是名门之后，但是这些年也逐渐衰颓。孙家的黄花老闺女能嫁给他还带了两个拖油瓶的离婚男人，那真属于“下嫁”了。

02

也许是缘分使然，张志沂和孙用蕃的亲事很快就说定了。1934年夏天两人在礼查饭店举行了订婚仪式，半年后就在华安大楼结婚。孙用蕃也没有想到，她这些年还被翻出来研究，就是因为做了张爱玲的后娘，如果她那个时候知道张爱玲会成名，是不是能对张爱玲姐弟更温柔一点。以一个贤良后母的形象示人。

张爱玲的手绘

不过她可能也曾想过要做一个好后母，只是事与愿违，或者她只是暂时的笼络人心。她在和张志沂订婚后，她就听说张志沂有个女儿，身材跟她差不多，于是就收拾了满满两大箱子的旧衣服，结婚后带给了张爱玲。没想到她带过来的两箱旧衣物却成了她与少女张爱玲之间的交恶导火索。自小有主见的张爱玲，也有自己的衣服品位，她对于孙用蕃那些鲜艳颜色的衣物并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在他的压迫下没完没了地穿。

孙用蕃和张志沂结婚后，张志沂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占到多大便宜，这位孙家的七小姐也有“阿芙蓉癖”，难怪她和陆小曼交好，原来她和陆小曼的志趣相投也是因为两人都喜好吸食大烟，两人一度还被人合称为“芙蓉仙子”，似乎这个合称并不是什么美意。

不过张志沂惊愕之余也没有反感，而是感觉找到了“志趣相投”之人，两人终于可以和和睦睦的败家了。孙用蕃刚进张家，为了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先将家里的佣人精简辞退了一拨，亲自操持家事，家里的吃穿用度各项费用的支出都要经过她的手。起初她给人的感觉真是勤俭持家。可没几天就原形毕露了，她觉得康乐村十号的洋房太狭小了，怂恿张志沂搬回到二十多个房间的大别墅里，这套别墅本来是张志沂搬去天津时，他二哥住着的，但是他二哥嫌太大了，就一直出租收租金，刚好房客要走了，孙用蕃嚷着让张志沂搬进去住，也不管房租有多贵。

张志沂家二十多个房间的别墅

这时的张志沂还在孙用蕃的哥哥手下做事，她又是新过门的媳妇，想和亲戚朋友们熟个脸。于是她带着全家四口人外加三五个佣人搬进大房子后，给大房子重新布置翻新了一遍，就张罗着请亲戚朋友来给张志沂过四十岁生日。颇有种“新媳妇进门三把火”的意思，那排场和气势，让所有在场的人都觉得张志沂的日子过得热气腾腾。张志沂也迷醉其中。

03

作为张家的新女主人，孙用蕃还是很得势。但是在她来来回回穿梭在张府中时，她有没有觉得有一双眼睛永远都是向她投来愤怒和憎恶呢？作为女主人她很得意，但是作为后娘，她估计也很挫败吧。

她为了讨好张志沂的大女儿，想着女孩子的心总归是好拉拢一点。没想到的是张爱玲比她弟弟脾气还倔，连个妈都懒得叫，也懒得跟她多说话，经常冷冰冰地瞪着她，好像她欠了她钱似的。是的，至少在张爱玲的心目中，如果叫她“妈”，就是对自己“罗曼蒂克式”爱着的母亲的背叛，她做不到对她友好，甚至时时都像一只刺猬一样跟她针锋相对。

孙用蕃努力用各种宴会、重新布置来使家里显得热气腾腾，但对于张爱玲而言，她还是感觉到古墓的凉。孙用蕃和张志沂结婚后也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也常对张爱玲和张子静示好，以征得他们的认可。有一次，她去陆小曼家做客，那时陆小曼和徐志摩住在四明村，孙用蕃还带上了张爱玲，张爱玲虽然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但是她却将对后母的厌恶波及到了陆小曼身上。在她后来的作品中对陆小曼只字未提过。

孙用蕃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儿的心怎么总是捂不热。还有小姑子时不时来探视。孙用蕃给张爱玲和张子静重新布置了新房，小姑子张茂渊就来了，自己花钱给两个孩子添置了家具。当然人家花自己的钱买东西也没有什么，但是这件事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大，是对她这个后母的不信任。

后来，张爱玲的亲生母亲黄逸梵回国来干涉女儿上学的事，孙用蕃二话没说让张志沂同意送去学校住校了，这下总该清静了吧。没想到张爱玲一走，张子静又不安分了，不好好读书就罢了，还逃学、看连环画。有一次孙用蕃实在忍无可忍了，当着张志沂的面在饭桌前抽了张子静两巴掌，张爱玲就记恨她了。

有一次，张爱玲的母亲又回国了，张爱玲跑去母亲家，张爱玲回家后，她训了她几句，打了一巴掌。没想到张爱玲一个巴掌就快速还了回来。这一巴掌是带了多大的愤怒和使了多大的劲，将她的半边脸打得红肿发烫，手掌印清晰可见。

好在有张志沂立即站出来为她撑腰，将张爱玲关了监禁。这一关就是大半年。她每天出出进进真是解气，终于没人再敢跟她对着干了。这个家里天是大王，她是二王。估计此时她没想到关在小黑屋里的张爱玲心里憋着多大的劝，准备着在大上海一鸣惊人。她甚至没有想到，她当年的那堆旧衣服会造成张爱玲对服饰的夸张之癖。

04

她和张志沂每天的伙食里有鸡有鸭，炒鸡蛋用新鲜的香椿芽，夏天吃“海瓜子”，买进口火腿、罐头芦笋和罐头肝肠。有喜欢的新款车子，就将旧的卖掉换新的。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孙用蕃

后来张爱玲也离家出走跟着跟着她生母过了，又为她省了一笔钱出来，她每每想起来就暗自得意。可是没想到正当他们日子过得越来越衰败时，张爱玲的名字却在大上海越来越响亮。张爱玲在报纸上，文章中将她这个后母和亲父亲数落得多么难堪，面对羽翼渐丰的她，她只好委屈忍受，无法还击。

她才知道张爱玲原来在桌子上写的那篇《后母的心》是逗她玩的，她却当了真。当后母的委屈便油然而生，她进屋只能找张志沂撒撒气，数落他几句。便又开始用大烟麻醉了。张爱玲走了，张子静也去上班了，他们就像张府的两个蛀虫一样，一点点地啃食着张府的一草一木。

1949年解放前夕，孙用蕃和张志沂的千金终于散尽不复再来了，他们只好搬到江苏路的只有14平方米的房间，就连厕所都要与同楼的十多户人家共用，都不如以前他们家的佣人房间。时代的狂潮巨浪，个人终究无法抵挡得住。

终于孙用蕃和张志沂狠心戒掉了大烟，靠着青岛的一间小屋的房租勉强维持着生计。她此时真庆幸青岛的这个房子在张家二哥和张志沂两个人的名下，她们无权处置，才没有被败光，使得晚年才有一份固定收入，要不只能坐吃等死了。

1953年，张志沂因患肺病去世了。张志沂去世后，她才感觉到孤苦将至，那种恐惧困扰着她。她拿出精明能干的气魄，找来了张子静的堂哥张子美，当着他的面公示了张志沂的遗嘱：青岛的房租，每年由妻子孙用蕃得七成，儿子张子静得三成。

晚年孙用蕃

当张子静无疑义时，她便长舒了一口气说：“这些钱存在我这里，以后我走了还是你的。”

经历了这些年后，从富贵人家，到千金散尽，再到穷困潦倒，她终于明白了：人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她学会了节俭，虽然有青岛的房租收入，她还是放下架子出去做工给自己赚点零花钱。后来她患了眼疾，双目失明，就用余钱雇了一个小保姆，为自己买菜、做饭、洗衣服。孤单又黑暗地走完了余生。

参考资料：

《我的姐姐张爱玲》张子静、季季著

《张爱玲传》梅寒著

《私语》张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