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为巴黎荣军院中的拿破仑墓。
【环球时报驻法国特约记者董铭】“拿破仑·波拿巴是法国的一部分”,法国总统马克龙这句“可咸可甜”的评价,最近上了很多法国媒体的标题。今年是拿破仑逝世200周年,法国政府罕见地为这位充满争议的“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举行了多场纪念活动,而上一次官方纪念还是在1969年蓬皮杜总统当政期间。马克龙和妻子前往巴黎荣军院,在拿破仑墓前吊唁并献上花圈。巴黎博览公园还将举办“拿破仑特展”。这些举动再度引发法国、欧洲乃至全世界对拿破仑的关注和讨论。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位战略家、立法者、缔造者,将启蒙主义和法制精神推向海外的传播者?一个一意孤行的独裁者、征服欧洲的“恶魔”?200年后,人们只能从和他有关的有形遗产和无形遗产中,寻找答案。
拿破仑墓(拿破仑墓碑上的一句话)
拿破仑墓,作为军事领袖纪念
在法国所有关于拿破仑的景点中,位于巴黎荣军院的拿破仑墓是法国人最热衷的景点。准确地说,在荣军院圣路易大教堂里安葬的不只是拿破仑,而是波拿巴家族,包括他的哥哥约瑟夫、弟弟热罗姆、儿子“罗马王”拿破仑二世,以及四位为他打下江山的功勋元帅。在圣路易教堂精美的穹顶下,是大理石打造的圆形墓穴和赤色岩石棺椁,周围12尊胜利女神雕像象征着拿破仑一生12场重要战役,墙壁上的10幅浮雕展现了他的“十大功绩”。
拿破仑是1821年在流放地、英属圣赫勒拿岛去世的。经过法国和英国当局的谈判,直到1840年遗骸才迎回巴黎,并遵照他生前意愿,“安葬在塞纳河边,长眠在法国人民中间”。法国为拿破仑建造这个庄严而精美的墓室花了20年时间,所有石料都是从俄罗斯运来,历经100多年仍然夺目。不仅普通游客,就连英国女王和当年征服巴黎的希特勒都曾来此凭吊。20年前,笔者第一次参观荣军院时就直奔拿破仑墓,那个棺椁有点像他的帽子,不禁令人感怀,拿破仑这一生荣极一时,终归尘土。
之所以将拿破仑安葬在荣军院而非其他地方,背后也有法国人微妙的讲究——荣军院初建时主要功能是收容安置伤残军人,后成为法国军事博物馆,而荣军院的圣路易教堂是军人的专属教堂。在这里,法国人悼念的是一个作为“伟大的军事领袖”的拿破仑。另外,法国人热衷这里,更多是将拿破仑当作“受英国迫害的法国英雄”来纪念的,这容易引起各阶层法国人的共鸣,又可以理直气壮地只字不提拿破仑的名字。
图为拿破仑在最后流放地、英属圣赫勒拿岛上的故居。
出生地,感受平民人生
在拿破仑时代之后,法国经历了几次社会巨变,除了像凯旋门这样的全国性地标,纯粹拿破仑相关景点保存并不算太多。巴黎凯旋门当年不仅在万民欢呼中见证了“皇帝的归来”,也是拿破仑遗骸从流放地回归故土的必经之所。
在卢浮宫、凡尔赛宫和枫丹白露宫里有一些和拿破仑相关的文物,带有拿破仑皇室标记的“N”甚至比波旁王朝的鸢尾花图案更具个人魅力。著名的《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有两幅油画,一幅藏在卢浮宫,一幅在凡尔赛宫。当时,为了巩固帝位,拿破仑让罗马教皇亲自来巴黎为他加冕。但在加冕时,拿破仑拒绝跪在教皇前,而是把皇冠夺过来自己戴上。画家为避免这一事实,煞费苦心地选用皇帝给皇后加冕的后半截场面。这样,既在画面上突出了拿破仑的中心位置,又没有使教皇难堪。据说两幅画的内容几乎一致,只在拿破仑小妹波利娜的衣服上有所差别。
在拿破仑的出生地科西嘉岛,波拿巴家族的故居已成为著名的文化标签。在这个并不大的“波拿巴之家”,游客们看到的是拿破仑作为普通人更生活化的一面:他在发迹前使用过的家具、睡过的床榻、吃过饭的厨房……意犹未尽的游客还可以去岛上参观拿破仑受洗的小教堂,一切都与凡尔赛宫里奢华的风格形成鲜明反差。很多参观者触景生情,感慨拿破仑从平民到皇帝的一生,更佩服其个人天赋和在大时代中的敏锐把握。在法国其他城市,还能见到一些拿破仑雕像,如鲁昂市的塞纳河口旁矗立着高耸的“拿破仑柱”。
图为位于法国索尔的拿破仑雕像。
滑铁卢,中国游客多
在海外,法国人最喜欢去的拿破仑景点是他第二次被流放的圣赫勒拿岛,理由和去巴黎荣军院类似。这里也保留着拿破仑生命最后时刻的印迹。一些拿破仑的崇拜者甚至特意前往这个大西洋上的小岛,就为到拿破仑最后住过的地方朗伍德别墅追思怀远。在被软禁的日子里,曾叱咤欧洲的法兰西皇帝只能把玩手中的象棋棋子,英国人甚至将棋子上的“N”抹去。传说棋子里还藏着拥趸为拿破仑偷偷准备的逃跑计划,但皇帝至死也没有发现(其死因也是一个迷)。
距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半小时车程的滑铁卢,则是另一个载入史册的拿破仑文化符号。虽然那里已经几乎看不到古战场的痕迹,但小山丘上的狮子雕像和简陋的纪念馆里的资料,还是能让游客联想到拿破仑大军与威灵顿公爵鏖战的画面。法国人自然不喜欢去拿破仑的战败地,那是炫耀英国人胜利的地方。不知何种原因,去滑铁卢纪念馆的游客以亚洲人尤其中国人为主,纪念馆里的售票员甚至会用中文打招呼。
法国电视台几年前搞过一次声势浩大的“最伟大的法国人”评选,拿破仑仅排在第16位。前十位多是科学家、文学家和慈善家。法国媒体、学界也在反思为什么拿破仑如此震古烁今的功绩,却没能在当今的法国人心目中排名更高。有人调侃称,或许是因为拿破仑个子矮,“颜值不高”,又独裁傲慢,不讨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但事实上,从19世纪到现在,法国人对拿破仑的争议一直很大。一方面,1799年发动“雾月政变”并成为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后,拿破仑在政治、教育、司法、行政等方面推行的重大改革对现代法国产生深远影响,这也成为法国一些历史学家和右翼政治人物津津乐道的历史遗产。但另一方面,同样在执政时期,拿破仑恢复了在法国大革命中废除的奴隶制,成为法国历史上有悖于启蒙精神的污点。拿破仑在欧洲四处征战造成的大量人员伤亡,也被法国左翼政界人士诟病为满足其个人帝国主义野心的犯罪行为。
总的来说,越草根的法国人越敬畏拿破仑,因为他打破了阶层固化,给平民子弟机会,司汤达在小说《红与黑》中有相关论述。而法国上层社会则并不太喜欢拿破仑,因为他打破了王室的特权,自己“鱼目混珠”。
相比有形遗产,法国人更愿意在文艺作品等无形遗产中探讨拿破仑。《红与黑》以及雨果的许多作品都反复被翻拍和改编。在这些作品中,拿破仑现象带来的人性思考,或许更为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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