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月6日,国民党反动派在安徽泾县茂林有预谋的伏击了正在北上的新四军军部及所属的部队9000余人,经过7昼夜的奋力抵抗,新四军除2000余人分散突围外,其余大部牺牲,其中军长叶挺在前往敌营谈判时被强行扣押,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副军长项英、参谋长周子昆都在突围中先后遇难。
事实上,牺牲的这三位新四军高级将领,袁国平是重伤后为了不拖累队伍而举枪自戕,项英和周子昆则是被叛徒所害,而残忍杀害这两位新四军高级将领的叛徒是一个名叫刘厚总的原新四军军官。
关向应(关向应纪念馆)
图丨叶挺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关于刘厚总的结局一直都是众说纷纭,其中有一个版本非常流行,甚至被收入了某度某科中。
按照这个版本的说法,刘厚总在解放后为了躲避解放军的搜查而化名来到江西省新余县一家店铺当伙计,后来新余县公安局副局长黄宜藩到该店查户口,黄宜蕃本是新四军的老战士,他一眼就认出了刘厚总,于是刘厚总很快落网了,1952年8月,刘厚总在南昌被执行枪决。
以上这则关于刘厚总的结局从多年以前就被大肆的传播,以致于惊动了项英和周子昆的后代,当他们看到这则消息后,曾千方百计的去调查这件事的真实性。他们曾委托江西省宜春市新四军研究会筹委会调查,结果证实了这件事纯粹是子虚乌有,而且他们还了解到新余公安局自解放以来,就从来没有一个叫黄宜蕃的局长或者副局长。
至此,刘厚总“在1952年被枪决”的这个结局可以确定是假的了。
那么,刘厚总究竟是什么人?他当时又是如何将项英和周子昆杀害的呢?而他既然没有在1952年被执行枪决,那么他的下场究竟如何呢?带着这一系列疑问,我们继续往下看。
刘厚总,湖南耒阳人,出身贫苦,早年曾当过矿工,1926年,参加了家乡的农会,因身材魁梧,膂力过人且非常积极的充当打土豪斗地主的先锋,于是他很快就成为了农会的骨干成员。1928年,他参加了农民赤卫队,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疯狂反扑,刘厚总率领赤卫队成员也以“以牙还牙”的方式先后处决了多名充当国民党帮凶的土豪劣绅。
因为手段毒辣,刘厚总在当地非常有名,当地群众称他为“总老爷”,也说他是“大杀星”下凡,而国民党则对他恨之入骨,出于报复,曾一夜之间杀害了刘厚总的堂哥、堂弟五人。
所以,很多人无法理解,一个与国民党反动派有如此血海深仇的刘厚总为何会在皖南事变中叛变,而且论危险,他当年在赤卫队跟国民党打游击时也不比皖南事变时的处境好多少。多少次,刘厚总都是在血与火中侥幸活下来的,若说他怕死,故史君最初是不信的,但真相却往往令人如此的感到意外,有时候就跟开玩笑一样。
或许刘厚总过惯了“山大王”这种一人说了算的生活吧,当湘南特委决定改编当地赤卫队,成立湘南赤色游击队时,刘厚总内心是拒绝的,他当时内心的真实想法一定是上级不信任自己,而且有意要分自己的军权,因为,他的部队被编入了第三大队,而大队长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刘厚总所在的部队被改编为新四军特务营,刘厚总任副营长。
对于这一职务的安排,刘厚总还是不满,在他看来,营长就是自己的,当年在耒阳,面对国民党的重兵围剿,他坚持了3年的游击战争,手下人数最少的时候只有7个人,是他刘厚总在这3年里将部队一点点发展起来的,如今他却不能再指挥这支部队,对于刘厚总来说,这绝对接受不了。
那么,刘厚总接受不了的仅仅就是军权被分化吗?事实绝不是如此!因为被任命为副营长后,刘厚总就开始暴露自己的一些恶习了,例如部队驻防土塘时,他曾调戏过当地妇女,还曾擅自抓走老百姓的鸡鸭给自己解馋,这些行为别说在当时了,就是在如今也都是法律法规所不允许的,更不用说当时毛主席等党中央领导一直在强调部队要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图丨项英
所以,刘厚总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碰了八路军军纪的底线,但有鉴于刘厚总在耒阳游击时还是做出过贡献的,本质治病救人的原则,当时上级只是给予他处分并安排他去延安学习改造,并没有直接将他开除党籍。
对于上级的从轻发落,刘厚总不仅没有感激,反而对组织更加不满,也更加的感到自己受到了排挤。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病,一种心理疾病,刘厚总总觉得这个世界处处与自己为敌,连曾经的战友他都不信任了。
就是带着这种日渐病态的心理,他于第二年学习改造完之后回到了部队,这一次他被分配到了新四军军部担任副官处副官。
怎么说呢,这是一个远离战场和前线部队的职务,通过对刘厚总的这一分配可以看出来,上级对刘厚总的为人已经开始有所了解和警觉了,他们不想让刘厚总再回到一线继续指挥部队,而是给他安排了一份并不能引起多大影响的职务。
如果说,新四军没有遭到皖南事变的话,故史君相信刘厚总即便想要叛逃也绝对不可能引起新四军太大的损失,因为他既不能掌握新四军的重要机密,也不能指挥部队,更不可能接触到新四军的主要领导,这样一个人即便到了国民党那边也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
对于自己的这一处境,刘厚总也是很清楚的,所以,他从一开始的不满逐渐转变成对上级的仇恨!而且,老天爷似乎还给了刘厚总一个发泄仇恨的机会——皖南事变。
皖南事变的爆发完全出乎新四军全体将士的意料,因为他们已经按照国民党的要求陆续撤出了长江以南,本以为离开就可以避免国民党对新四军的敌视了,但谁都想不到,蒋介石要置新四军于死地的想法有多么的决绝!
当部队四周突然枪声大作,爆炸声接连不断的在耳边响起时,刘厚总竟然没有一丝的害怕,反而心中一丝窃喜!
是仇恨得到了宣泄吗?大概是吧!
那7个昼夜是新四军军史上最漫长、最艰难的7昼夜,当身边的战友们牺牲的牺牲,走散的走散时,刘厚总也只能将窃喜暂时收起来,他开始冷静下来,为了保命而向周围的山区逃跑。
刘厚总不傻,得意归得意,但他还是要活着,他还不想死。
当刘厚总跑到大康王并在附近游离时,在1月16日的那边傍晚,他突然发现在自己的不远处有一团不大的篝火,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很难发现的。
刘厚总当时就认为那一定是新四军逃出来的一支部队,因为当时天色已经开始变黑,这时候,国民党的兵都不愿顶着黑夜进山搜捕,所以一到傍晚,他们就会陆续从山中撤离,因此,燃起那团篝火的一定是新四军的人!
一想至此,刘厚总就开始向那团篝火走去,果不其然,在经过身份确认后,他加入了那支队伍,而经过介绍,他惊讶地发现,这支几人组成的小分队里竟然有新四军的副军长项英和参谋长周子昆!
图丨周子昆
当时陪同项英和周子昆的还有警卫班的几名战士,如李德、夏冬青、郑德胜等人,这些人都是保护项英多年的警卫战士。
在得到项英及周子昆的同意下,刘厚总成功的加入了这支小分队,之后的几天,他们继续向外突围,并在路上先后找到了新四军军部作战科长李志高、侦查科长谢忠良、袁国平的警卫员陈阿金、军部侦察连班长张益平等同志,后来这支突围小分队集合了失散的同志达三十多人,并组成了临时党支部,统一负责突围行动。
不过,对于刘厚总的加入,当时小分队中很多人都表示出了一些隐约的担忧,据项英的警卫员李德后来回忆:当时李志高、谢忠良等同志多次向项英提出意见,希望他不要将刘厚总带在身边。
出于对首长安全的考虑,李志高、谢忠良等人才会多次善意的提醒项英,可是项英当时非常信任刘厚总,他拒绝了两人的提醒,不得不说,这是非常遗憾的。
图丨左起:项英、周恩来、叶挺
那么,项英究竟有多信任刘厚总呢?这里可以举个例子。
当时突围小分队已经十多天没有吃一顿像样的饭了,大家整日都是饥肠辘辘,有一天,张益平偶然间从山下的老百姓那里买来了一点鸡蛋,因为鸡蛋不多,李志高、谢忠良和其他队员都舍不得吃,他们都想留给首长吃。
后来张益平回忆起这件事时还非常不满的说:
我们情愿挨饿也不能让首长挨饿,可是首长却留给刘厚总吃,我们看到很生气,埋怨首长自己不吃分给他吃,我们也很不理解首长什么原因那么疼刘厚总这种人。
其实,当时刘厚总还是新四军的一名战士,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刘厚总要叛变的情况下,项英信任自己的同志也是没有问题的,但可惜的是,项英还是错信了刘厚总。
图丨时任新四军军部侦查科科长谢忠良
就这样,小分队在山中已经走了快两个月了,这段时间以来,刘厚总与项英形影不离,也因为此,刘厚总更是逐渐了解了很多事情,尤其是项英的身上缠着一根金条!
有一天雨过天晴后,项英曾解开皮带,在一个躲藏的洞口晒太阳,不经意间,缠在他腰间的金条露了出来,那是部队的一部分活动经费,一直都由项英亲自保管。
金条露出来后,因为太过信任刘厚总,项英也没有放在心上,他漫不经心的将金条撂到一边,然后继续晒太阳。
刘厚总虽然表面上故作镇定,但内心已经打起了小算盘,他开始在心中分析:从皖南事变爆发以来,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国民党部队对新四军余部的搜剿并没有放松,小分队迟迟不能与中央取得联系,而且面临的生存环境也越来越危险,如果再这么下去,小分队这些人能不能活着跳出国民党的包围圈都很难说。
一想至此,刘厚总突然觉得,小分队已经是大势已去,在劫难逃了,所以,自己必须抓住最后这一机会“弃暗投明”,给自己创造一个新生的机会!
就这样,一块金子让刘厚总彻底下定了叛变的决心,一场针对项英和周子昆的刺杀计划开始形成!
图丨项英、周子昆遇害的山洞
当时的情况是,项英、周子昆、刘厚总和周子昆的警卫员黄诚住在一个名叫蜜蜂洞的隐秘山洞中,因为山洞太小,只能住下这四个人。
按照常理来说,刘厚总本来是没资格住进这个洞的,住进这个洞的应该是项英的警卫员李德或者郑德胜,可是项英执意让刘厚总陪在自己身边。就这样,包括李德和郑德胜等老警卫员在内的一部分队员只能住到离山上那个小山洞比较远的山洞,而另一部分队员则到山脚和山腰担任警戒。
总而言之,除了黄诚,其余小分队的成员距离项英和周子昆都非常远,一旦刘厚总对两位首长突然发起袭击,那么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3月13日晚,天空忽然电闪雷鸣,很快便风雨大作,山呼林啸,扰得项英心绪烦乱,烦闷之间,他燃起蜡烛,拿出唯一可供解闷消遣的象棋,和周子昆摆阵对弈起来。
对弈到半夜,睡意袭来,两人到头便睡,而黄诚也很快呼呼大睡起来,这时候,躺在一边的刘厚总却非常的清醒,因为他决定今晚就动手!
至后半夜,三人的酣睡声此起彼伏,躺了一段时间后,刘厚总确定三人已经熟睡,于是他蹑手蹑脚的起身,先是四下观察,确定没有其他人,然后掏出那支新驳壳枪,以其娴熟的枪法,对着项英的太阳穴就是一枪,枪声将周子昆和黄诚惊醒,但刘厚总却没有惊慌,杀害项英后,他第一时间对着惊醒的周子昆的头部又是一枪,周子昆也倒地不起,之后,他对着黄诚又是连开数枪。
可是这时候黄诚已经起身且一边躲避一边掏枪准备还击,所以情急之下,刘厚总只是击中了黄诚的左、右臂和颈部,虽然受伤较重但无性命之忧。而见黄诚倒在血泊中,他以为黄诚已死,所以出于心虚,他没有上前观察,只是将项英随身携带的黄金、钞票、钢笔、金表等装入自己的口袋中,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山下的山洞走去。
因为在行动前,刘厚总就已经想好了如何抽身。
在前一天,项英就曾给山下山洞的几人安排过下山去背粮食和油盐的任务,这时候刘厚总来到山下山洞,以项英的名义要求那几人跟自己去执行任务,自然是合情合理了。
至于刘厚总的枪声为何没有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也是因为自皖南事变发生的那天起,身处山中的队员们就时常能够听到枪声,大部分都是周围国民党围剿部队向山里开的枪,所以刘厚总的枪声在其余人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得了。
就这样,刘厚总在杀害了项英和周子昆后堂而皇之地跟着背粮的队员下了山。
下山之后,刘厚总以解手的名义脱离部队,然后便逃之夭夭了。
当其余几人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他时,便意识到事情不妙,于是众人纷纷向蜜蜂洞跑去,结果进去一看,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项英和周子昆的遗体横陈在洞中,鲜血染红了整个山洞,只有黄诚一个人在血泊中喘着微弱的气息,并断断续续的哭着说:“我没有保护好首长,我没有保护好首长......”
众人虽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却也不得不信,既愤怒又痛苦的众人流着泪在附近挖了两个坑,掩埋了两位首长,然后抬着重伤的黄诚下了山,为他寻找一处养伤的地方。
关于项英和周子昆被害的整个过程到此结束,而叛徒刘厚总后来也的确是下山投靠了国民党。
本来,他打算以“杀掉项英”这个天大的功劳到国民政府里邀功请赏,然后某个一官半职,好让自己继续过着风光的生活,但现实对他而言往往是很残酷的。
当他领着国民党的人来到蜜蜂洞寻找项英和周子昆的遗体时,竟然一无所获,于是刘厚总只能趁机再次逃走,因为如果不跑,他肯定会被国民党治罪的。
请赏不成反遭“打劫”,刘厚总真的是点背到家了,因为他从项英那里夺走的财物全被国民党的人抢走了,后来经过刘厚总给蒋介石的一份报告中可知,当时他从项英身上拿走的那块金条重8两5钱。
虽然项英和周子昆的遗体不见了,金条等财物也被国民党那帮土匪抢走了,但刘厚总还是不死心,他又跑到了国民党茂林军政部第11卫生大队第一担架连队去寻找投靠的机会,但国民党一个小小的担架连队实在是没有能力助刘厚总在升官发财的道路上“一臂之力”。
于是他又窜到了旌德县,被该县县长李协昆抓获,后来在审讯中,刘厚总又一次交代了自己杀害项英、周子昆的整个经过,然后为了表忠心,他于1942年7月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名为《我为什么打死项英、周子昆》的文章,文章中他表示:“今后愿尽我未完的生命来为国家民族忠诚的服务到底,以赎我过去的罪恶于万一”。
很显然,他所说的“为国家民族忠诚的服务”只不过是为国民党服务罢了。
而这篇文章除了让共产党人愈发地痛恨他之外,还是没能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回馈。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刘厚总后来被押往重庆,并关在了渣滓洞,直到1948年5月,随着解放战争局势的愈发明朗,国民党当局才将其释放。
刘厚总被释放后,他对升官发财还是没有死心,甚至可以说他对国民党还没有死心,当然了,因为杀害了项英和周子昆,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除了祈祷国民党政权安然无恙外,他只能祈祷时间重来......
为了能够多捞点钱,刘厚总厚颜无耻的给蒋介石写了一份报告,他将杀害项英、周子昆的整个经过再次详细的写了下来,然后再次向蒋介石和国民党表示衷心,最后屈膝求赏。
截取其中一段,以供大家消遣:
刘厚总的厚颜无耻在这片报告中被展现的淋漓尽致,不过,这段话也不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的,毕竟,刘厚总的命的确是“蚁命”。
刘厚总被释放后,虽然向蒋介石写了这份报告,但蒋介石并没有因此而多看他一眼,他还是没有得到国民党的任用,于是他只能无奈的离开了重庆。
虽然不愿相信,但还是非常遗憾地告诉大家,从刘厚总离开重庆那一刻起,他的行踪就成了迷。虽然解放后,国家有关部门尤其是刘厚总的原籍耒阳县政府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刘厚总,但依旧没能查到他的任何踪迹。
于是,久而久之,关于刘厚总的结局就出现了很多种传言,有的说他1949年死于乱军之中,也有的说他拿着国民党给他的钱辗转去了台湾,后来又有一种说法就是本文开头提到的于1952年被抓获并处决,但这一说法最终被证实是假的。
所以,刘厚总也极有可能隐姓埋名,在新中国的某个地方安然度过了余生!
即使这不该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叛徒该有的下场,但在真相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毕竟,这个世界并不总会那么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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