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乌衣巷》中的这两句相信大家都不陌生。作为世家大族的代称，“王谢”分别指六朝时的两大望族：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自宋以来，在古典诗文中，“王谢”又常跟“风流”连在一起，如“故知王谢风流在”“人才王谢风流似”等等。

作为魏晋士族中的翘楚，诗人们对“王谢风流”的频繁歌咏，实际代表了后人对魏晋人物及其风流文采的想慕和追思。借用宋人陈深《我思古人》中的一句话，就是“蹇余生之独后兮，曾不得与之周旋”，古人包括千年后的我们为什么对魏晋风流如此心有戚戚、念念不忘呢？答案或许正在《世说新语》一书中。

一、《世说新语》是一本什么书

“教科书”。用鲁迅先生的话说，就是“一本名士底教科书”，而谚云“是真名士自风流”，魏晋风流说白了就是指名士风流，它的核心和主角都是名士。所谓名士，下含贤士、志士、才士、文士、隐士、贫士、达士、奇士、狂士等等，不一而足。

作为一部杂采众史而成的志人小说，《世说》中的人物跨度从东汉末一直延伸到南朝的宋，所涉及的各色重要人物达数百位之多，涵盖帝王、卿相、士庶、名媛、僧徒、隐士等，大家所熟知的建安七子、竹林七贤等都厕身其中，而出场最多的还要数王谢二族中的士人，真可谓文采纷呈，风流各显。

韩干·神骏图（出自《言语》“支道林常养数匹马”）

《世说》的作者是南朝宋的临川王刘义庆，他之所以编撰此书，目的是为了给当时的宗室子弟树立言行典范，而《世说》中的人物，大多正生活在一个十分重视人物品鉴的时代，流风所及，众人皆不无高自标持、自我树立之意，而士人间也喜欢相互品题、拟伦，所以读《世说》，随处可见对人物的臧否之词，试以《品藻》和《赏誉》两篇中的四字语为例，略举如下：

“通雅博畅”“真独简贵”“旷然澹处”“高爽迈出”

“世之干将”“幽夜逸光”“鸿鹄裴回”“嶷之断山”

这些评语，既一语中的，又形象生动，涉及人物之德行、名望、节操、气量、毛骨、神情、风度、志力、思理、口才、韵致、趣尚等各方面，从中可想见魏晋风流之审美大旨。

二、魏晋风流的内涵有哪些

关于魏晋风流，冯友兰先生曾将其概括为八个字：玄心、洞见、妙赏、深情。

“玄心”，也即高远之心，具体讲，就是一种脱离世俗、外物之累的超越感。《言语·一〇八》载：

谢灵运好戴曲柄笠，孔隐士谓曰：“卿欲希心高远，何不能遗曲盖之貌？”谢答曰：“将不畏影者未能忘怀？”

谢灵运虽喜欢玄对山水，却一直心系官场，当时有一种斗笠与高官外出时所用的曲盖外形相似，谢氏爱戴这种斗笠，于是引起孔隐士的质疑，而谢也只有用畏影者自嘲，由此可见时人对玄心的重视和较真。

赵孟頫·谢幼舆丘壑图（出自《品藻》“明帝问谢鲲”）

“洞见”则是对外物及名理的一种直觉体悟，所谓目击道存，要言不烦。在《世说》中，清谈、饮酒、服药、隐逸是名士风流的四大外在表现形式，其中清谈居首位。在清谈中，主客双方来回辩难，亹亹而谈，虽不乏上万言者，但更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其实是这样一种：

客问乐令“旨不至”者，乐亦不复剖析文句，直以麈尾柄确几曰：“至不？”客曰：“至。”乐因又举麈尾曰：“若至者，那得去？”于是客乃悟服。乐辞约而旨达，皆此类。（《文学·一六》）

当时的清谈家最喜欢从《老子》《庄子》中选题目，而乐广只用了两句话八个字，就让人参透了庄子“指不至，至不绝”这句话的意旨，真可谓一往超诣，压倒众人。

“妙赏”则是对美的敏感，其中自然山水、名言胜理外，还包括人物之美，这在《容止》篇中有集中的体现，如时人目夏侯玄“郎朗如日月之入怀”，嵇康“傀俄若玉山将崩”等等。光敏感还不够，《言语·七六》载：

支公好鹤，住剡东岇山。有人遗其双鹤，少时翅长欲飞，支意惜之，乃铩其翮。鹤轩翥不复能飞，乃反顾翅垂头，视之如有懊丧意。林曰：“既有凌霄之姿，何肯为人作耳目近玩？”养令翮成，置使飞去。

人们在欣赏美的同时，往往会生发占有、束缚之心，而真正的妙赏是解放美，使美成为它自己，所以王子猷喜欢竹，即使寄居在外，也要在庭院中种竹，并不分自家和别家，正是对美的一种解放，这也是魏晋名士追求“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一种体现。

南京博物院藏·竹林七贤画像砖·诸人题名（一）

“深情”即深于用情之意，用情则爱言情，王戎说“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伤逝》），卫玠说“苟未免有情，亦复谁能遣此”（《言语》），而泪正是用情的体现之一，《世说》中有大量哭的场景，不止是哭丧，如阮籍的穷途之哭，桓温的攀柳之哭等等。之所以如此，乃因情真之故，故深情有时反而类似无情，如《言语·八九》载：

简文崩，孝武年十余岁，立，至暝不临。左右启：“依常应临。”帝曰：“哀至则哭，何常之有！”

所谓“哀至则哭”，正反映出用情尚真的一面，魏晋名士率性任真，即使是以孝治国的帝王家，哀不至，临丧亦可不哭，这在后世是不能想象的。

三、《世说新语》何以谓“经典之声”

《世说新语》在后世一直被论家所珍视、追捧，明代思想家李贽说它“于焉悦目，于焉赏心”，胡应麟曾评其为“真致不穷，古今绝唱也”，鲁迅先生则说它“记言则玄远冷峻，记行则高简瑰奇”。

“中华书局经典之声”推出的《世说新语》有声书以涵芬楼影印明嘉趣堂本为朗读底本，全本全译，各卷配以题解，经音频责编注音、断句、专名标引等，由辽宁大学文学院李东教授倾情演绎，精彩呈现出音声准确、文字流畅、情真意切的《世说新语》，相信一定会给各位听众带来别样的听觉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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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讲人简介

李东，辽宁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硕士研究生导师。教育部中国大学精品视频公开课主讲人，2010年上海世博会辽宁馆主题演绎总策划，辽宁卫视热播传统文化节目《温故知新》《当节气遇上文物》主讲人，沈阳广播电视台大型融媒体节目《沈阳家书文化传播论坛》特邀文化观察员、主持人。

近年来，出版学术专著10余部，发表论文数十篇。先后荣获省哲学社会科学成果奖、省普通高校本科教学成果一等奖、省高等学校青年教师教学能手、省语言文字先进工作者、市优秀高校教师、辽宁大学“优秀本科教师”、网络教育名师、杰出青年人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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