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梦龙在《北宋三遂平妖传序》、《古今小说叙》、《警世通言序》、《醒世恒言叙》、《石点头叙》五篇序言中所涉及的小说理论,较为系统地阐述了他的小说观,丰富和发展了中国的小说理论。
关键词:小说理论;序言;冯梦龙;小说观
冯梦龙有关小说理论的著述主要存在于《北宋三遂平妖传序》、《古今小说叙》、《警世通言序》、《醒世恒言叙》、《石点头叙》五篇,涉及的问题很多,其中阐述小说理论的部分,较为系统地表达了他的小说观,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冯对小说的定义,他眼中的小说的创作原则,以及小说功能观。
一、小说概念的界定
对于小说的概念,冯梦龙沿袭了班固在《汉书·艺文志》里街谈巷语的说法,在《醒世恒言叙》中,冯更是提出了著名判断“六经国史而外,凡著述皆小说也”。在这里,冯给小说定义时使用的是一个相对的概念,除了“六经国史”,其他的文学作品都可称之为“小说”。这种说法其实是对小说概念的泛化和无限的扩大。其意义相当于正统文化与非正统文化,主流文化与非主流文化,而这种非正统文化、非主流文化的影响是巨大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此处对正统与非正统的标榜,与其在《古今小说叙》中提到的“史统散而小说兴”有着内在标准的一致性。他认识到现在仍然有很多文人延续着庄子“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这样对小说的鄙薄的看法。承认正统与非正统有别,当然这与他未脱离正统文学观的影响有很大的关系,然而其可贵之处在于,超越班固、胡应麟、刘知几的小说观,将小说的文体地位进行了极大提升,到了将要与正统文学平起平坐的地位。冯梦龙“六经国史而外,凡著述皆小说也”的命题,也潜含着对小说文体、话语驳杂性、无边界性的理解,其已朦胧意识到小说这种文体的与众不同。
二、小说创作观
(一)整体认知
关于小说的价值取向和最终的目的,冯梦龙在《情史序》中的看法可为参考,“虽事专男女,未尽雅训,而曲终之奏,要归于正。”不管取材如何,故事的最终一定要符合正确的价值观,符合正道。
小说在创作中也要“及观兹刻,回数倍前,始终结构,备人鬼之态,兼真幻之长”(《北宋三遂平妖传序》)好的小说应该在结构上是严谨的,是精心构思,而不是肆意挥毫的,人物的描写应该形象逼真,虚实把握应该得当。由冯梦龙在提及的一些小说创作的反面案例“首如暗中闻炮,突如其来;尾如饿时嚼蜡,全无滋味”反观可知,冯认为小说创作时,开头不可过于突兀,应注铺叔,娓娓道来,结尾应让人有所回味和思考。另外,冯极其注重小说中人物形象的塑造,在《北宋三遂平妖传》序言中,他提到“且张莺、弹子和尚、胡永儿及任、吴、张等后来全无施设;而圣姑姑竟不知何物,突然而来,杳然而灭”,可见,他认为小说特定人物的出现必须是有用的,设定的人物应服务于小说情节,有始有终,去来有理。
至于小说的内容,虽然“三言”中也有部分的情色内容,但冯也认识到“若夫淫谈亵语,取快一时,贻秽百世,夫先自醉也,而又以狂药饮之,吾不知视此“三言”者得失何如也?”(《醒世恒言叙》)淫谈亵语只能得一时之快,最终只能是遗臭百年。
(二)强调小说语言的通俗性
关于小说创作的语言要求,冯梦龙极其强调“通俗”这一特点。在《古今小说叙》里,冯有这样一段话“大抵唐人选言,入于文心;宋人通俗,谐于里耳。天下之文心少而里耳多,则小说之资于选言者少,而资于通俗者多。”表面看,似乎只讲了唐宋之际文学的不同,实则包含了两种观念“入于文心”与“谐于里耳”,而冯梦龙选择了后者。这正是源于冯梦龙对小说民间或泛民间根性的确认,对“情真”思想的推崇。虽然这些被正统文人所鄙视,在冯看来却是最为宝贵的品格②。“谐于里耳”即是小说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特点——通俗。
胡应麟曾经对小说有这样的评价“犹之淫声丽色,恶之弗能弗好也。”足见小说魅力之大,那小说的魅力究竟在何处?冯认为通俗不仅是小说的特点之一,更是其魅力所在——“雖小诵《孝经》、《论语》,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也。噫,不通俗而能之乎?”
在《醒世恒言叙》中,冯梦龙直陈当前文学作品的弊端,“而尚理或病于艰深,修词或伤于藻绘,则不足以触里耳而振恒心。”说理过于艰奥难懂,辞藻堆积,修饰过度,这些都使得文学作品不明白晓畅,即不够“通俗”。作品语言不够通俗,就限制了作品的传播范围和受众效果。
冯梦龙也在《警世通言序》中谈到“于是乎村夫稚子、里妇估儿,以甲是乙非为喜怒,以前因后果为劝惩,以道听途说为学问”,将传统经典与小说的传播结果与效果相比较,最终再次印证通俗的重要性,其承担了经典所不能达到的结果——以通俗易懂的语言,使人喜闻乐见,借通俗的故事传播正确的事理和学问。
三、小说功能观
(一)社会教育的功能
在《警世通言序》中,冯梦龙对于小说的社会教育功能,有一个形象的举例:“里中儿代庖而创其指,不呼痛,或怪之,曰:‘吾顷从玄妙观听说《三国志》来,关云长刮骨疗毒,且谈笑自若,我何痛为?’”里中小二竟也能从小说中学到刚强勇敢的道理,并付诸实践。显然,这是传统的经典所不能做到的。
在《醒世恒言叙》中,冯明确提到“明者,取其可以导愚也;通者,取其可以适俗也;恒则习之而不厌,传之而可久”,即“三言”的目的就在于以适俗之言导愚,以适俗之言传达恒久之理。在《石点头序言》中也说“小说家推因及果,劝人作善,开清净方便法门,能使顽夫伥子,积迷顿悟,此与高僧悟石何异。”
(二)“补史”的功能
《史通·内篇·杂述第三十四》中,有言“是知偏记小说,自成一家。而能与正史参行,其所由来尚矣。”可见,小说在诞生之初就能“与正史参行”。刘知几的说法,因袭并发展了班固的观念,强调小说的“补史”功能,提高了“小说”的地位。与班固“诸子十家,可观者九家而已”不同,刘知几认为,“小说”可“自成一家,而能与正史参行”。冯梦龙小说“补史”论的由来与之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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