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是史记中十二本纪中唯一一个没有统一中国而被列入帝王行列的人物,为什么作者将其列入,从以下几方面阐述:
一、 “纪”以“称帝”为考量标准的思考
在着重谈项羽入本纪的条件之前,有必要对人物进入本纪的资格进行一定的探究。在这里对司马迁做纪是对事不对人的。在司马贞看来,司马迁并未并没有明确交代他做纪的对象特指帝王。在此认为项羽仅仅只配封为诸侯王,并对司马迁为其做纪的行为嗤之以鼻。他们关注的重点是:项羽并非帝王,因此不配进入本纪行列。换而言之,这类史学家以正统为考量核心,以此来评判项羽入本纪的资格问题。但这里指出的是,“非帝王不得入本纪”的概念是否适用于所有的纪传体史书,尤其是《史记》。综合《太史公自序》以及司马贞对“纪”的阐述,作者司马迁并未明确规定,许凌云先生在《读史入门》一书中,对上述做出了充分的佐证与说明:“按照司马迁的原意和具体处理情况,“本纪”一体,主要是按照年代顺序,选取能左右天下大局的代表人物,记述政治大事,以展示历代政治兴衰更迭之迹。”这里左右天下大局的代表人物,即“宰制天下者”,从来就不特指天子、帝王,这才是司马迁的本义。朱东润提出:“项羽自为西楚霸王,霸者伯之借字,伯长也,犹言诸侯之长也。羽既为诸侯长矣,故《本纪•赞》曰:‘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为霸王。’则史迁又安得而不为立本纪哉?”这段话也表明了朱东润先生对司马迁为项羽立纪的肯定。而司马迁之后的史家,写史都明显受浓厚的封建正统思想影响,这与儒学独尊有很大关系,而至此以后形成的“唯帝王者才可入本纪”的思想更是一种直接为统治阶级服务的所谓的正统理念。作为后来者,他们以政治的有色眼光批判司马迁为项羽做纪的行为,歪曲纪传体开山鼻祖司马迁的本意而以“唯帝王者可入本纪”作为后来写纪的要求,可以说是一个伪命题。司马迁为项羽做纪,从他的写作本意以及后来他个人对纪的定义来看,前后逻辑通顺,可以说以是否称帝为理由来判断项羽能否入得了本纪部分是不科学的,尤其是否能入《史记》的本纪部分更是缺乏足够的说服力。项羽入本纪,从司马迁写史记的角度来说,是完全合理的。
二、项羽——承秦立汉的中介者
司马迁将《项羽本纪》放在《秦始皇本纪》与《高祖本纪》之间的位置,这样的一种做法值得思考。对于史记的这种安排方法,有学者曾指出司马迁此举是由于对项羽的崇拜亦或是对于汉家王朝的复杂情绪而将项羽放在刘邦之前。但事实并非真的如此,从《项羽本纪》这个名目中可以窥见一切。首先,从国家层面上来说,若尊一国政权之领袖者,《项羽本纪》应被尊为《楚王本纪》,然而项羽先前拥护楚怀王为义帝,后又杀之,已然失义,其取而代之,自称西楚霸王,是缺乏“义”的,他的西楚政权,在司马迁看来是不合理的;其次,项羽虽然称“霸王”,且司马迁多称其为项王,然而,司马迁毕竟是春秋公羊学出身,项羽的行为虽然值得敬佩,是个英雄,但项羽远非圣王。所以,司马迁对于项羽本纪,没有称《项王本纪》或者是《楚王本纪》。由此可见,司马迁对于人物是客观公正的,即“不虚美,不隐恶”,绝非前文提到的崇拜敬慕之情。那么,司马迁为何单独为项羽做纪,而不尊楚怀王或者是陈胜?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提要中说道:“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事,略推三代,寻秦汉,上记轩辕,下至于兹,著十二本纪,既科条之矣。”我们可以看出,司马迁史记中的本纪更多是在记录“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按这种条件,楚怀王是名义上的皇帝,事实上的傀儡,不足成为兴王迹的关键人物;陈胜虽扛起了反秦大旗,掀起了序幕,然其终究未能善终,留下残局(司马迁做《秦楚之际月表》,说明肯定了楚政权在秦汉之际的作用,这里的楚政权,指的是楚怀王和项羽为代表的的楚政权,而不是“张楚”政权,项羽代表楚政权最终反秦成功,而其如何兴汉之王迹,司马迁也做出了简明扼要的概括说明。
所谓霸王是位于诸侯王之上的霸者,但又屈于义帝之下,然后将其余攻入函谷关的十八名将领封为诸侯王,形成义帝——楚霸王——十八诸侯王的政治格局;这与周的分封制是相似的,但是周天子是天下共主却绝对不是皇帝,后期诸王争霸,却也没有一个真正其领导性作用的霸王,这与项羽开拓的体制是有很大不同的。这种体制可以称为是:一种封建制上拥立一个皇帝的独特体制。张传玺的《项羽评论》认为项羽是起到作用的,但是他从贵族立场搞天下分封则是与历史潮流相背驰的。张传玺默认分封是周王朝的一种管理体制,他认为项羽行分封为历史倒退。但其实“此分封非彼分封”,以强大血缘关系为主,论功行封为辅,以此来巩固国家统治是周朝的做派,而项羽的分封摆脱了血缘关系的束缚,论功行分封,如此构建起来的国家体制与周朝是不同的,可以说非但不是一种倒退,而是一种创新与发展,杀秦王,烧咸阳,掘秦始皇陵最终灭秦的是项羽,但最后破项羽当上皇帝的是刘邦。始皇帝的遗产是以项羽为中介,再由刘邦继承下来。如同项羽封建十八王,又拥护义帝,汉一方面继承秦的郡县制,一方面又导入楚的政体,实现郡国制。这是一种对项羽管理思路的继承。总而言之,项羽入本纪,是对周秦之变、秦汉之别的一种反映,虽然统御天下短短四年,但其承前启后之意味还是相当深远的。
三、 司马迁和班固比较而来的社会思考
项羽的资格是司马迁赋予的,项羽的条件是项羽自身创造的,但单凭这两点,“项羽入本纪”仅仅出于种子阶段,无法发育长大,登上《史记》。如果没有当时适合的社会条件作为土壤,“项羽入本纪”只能是司马迁的一厢情愿。社会条件对于史学家的创作的影响,从司马迁的《史记》到班固的《汉书》,得到了充分的说明。,从统治者的角度来说,《项羽本纪》可以幸存流传下来。
从项羽具备的入选资格,自身条件以及适宜的社会环境论述了项羽为何能被司马迁写入史记的原因,司马迁能够跳出“正统思想”的窠臼,以史家态度执笔写项羽,同时,司马迁与班固创作上的差别,又可反应两汉之际史学家传统观念的演变,项羽入《史记》本纪的问题,作为特定环境下的时代映射,值得我们对此进行更深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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