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间文学大系·传说·福建卷》是在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的指导下，在福建省民间文学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下，历时多年编撰而成。该书入选各类民间传说1263篇，共计131万字，是迄今为止福建民间传说收录最完整、注释最完备的一本书。该书介绍了福建地区浩如烟海的民间传说，具有浓郁的福建地方特色，完善了中国口头文学遗产数据库，为中华民族保留珍贵鲜活的民间文化记忆。自2023年4月6日起，公众号陆续推出线上“民间传说”专题，向大家娓娓道来福建的民间传说。

#人物传说

大王和玉女

01

玉女峰是武夷山最雅式[1]的山，武夷人比它为玉女。玉女峰对面有座大王峰，武夷人比它为大王。在大王峰和玉女峰中间有座铁板岩横横挡住，使玉女和大王不能朝夕相见。老辈人有句话讲:

大王想玉女，坏了中间的铁板鬼。

玉女想大王，坏了中间的铁板嶂。

为什么大王和玉女都坏在铁板鬼手上呢？武夷山有许多关于他们的传说。

远古时候,武夷山这个地方嘞老是做大水[2]。一做大水呢，老百姓只好躲进山旮旯里，靠吃野菜野果来填肚子。山里头又有一个铁板鬼，这铁板鬼是个妖道，他做梦都想成仙，又不肯积善修道，总是变妖法拆散人间夫妻，老百姓恨得心肺都要炸了。一年春边头，老天爷作命[3]地落雨[4]，铜钱子大的雨落了几日几冥，把个武夷山落得到处水溜溜的。田被淹没了，秧苗子冲走了，大家人的厝也倒了，老百姓没法子只好逃命。

忽然大水冲来了一个后生哥，他抓着一兜茶树在水里作命地游。看着要到岩边头，一个浪头打来又把他沉到落底。

这时候，一个白须须老人忙把一根老长的竹竿伸过去,后生哥才抓着竹竿爬上岩头来。

白须须老人看看后生哥很生面[5]，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厝在哪里？为什么一个人漂到武夷山来？”

后生哥透过气来讲:“我姓王，在家排行老大，人家都叫我大王。我原住在七仙山脚下的茶乡里。大水冲走了我的家，我没有了亲人，您就收下我吧！”

白须须老人收下了大王。这个大王好老[6]得很。他看山里大水一落定，就带着百姓们去开沟。他们一山一山地挖，一曲一曲地开，开了几冬几春，终于转过九曲十八弯开了一条九曲河，治住了大水。大王他们又把挖出的沙土石头堆成了三十六座山峰。这三十六座峰嘞像什么的都有，有的像狮子，有的像装酒的坛子......奇奇怪怪清水[7]得很。大王又把带来的那兜茶树种在九曲旁边，还开了很多茶园。后来茶树长大了，老百姓都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再说玉皇大帝有个阿娘囡[8]叫玉女。有一回她在天宫忽然听见人间传来一阵阵的山歌声。玉女赶紧拨开云头往下看，哟！武夷山比仙境真好嘞！凡间人男耕女织闹闹热热[9]的，玉女真真动了心，就偷偷下凡来到武夷山。

她沿九曲慢慢地看呀游呀，忽然看见村边有个后生哥在劳动。那后生哥长得眉清目秀的，玉女心下里很欢喜，就装着向他讨茶喝。大王嘞一见这阿娘囝水灵灵秀气气的，也很欢喜，就赶紧给她倒茶。玉女喝喝那茶还真真甜，两个人就有滋有味地攀讲起来。

这时间，白须须老人走了过来，拿了武夷山果请玉女吃。玉女心里暖洋洋的，她想武夷真好，山好水好人也好，就跪下来对白须须老人讲：“老爷爷，不瞒您说，我是天上的玉女，因为难忍天宫的寂寞来到人间，这儿真好，您就收下我吧！”

白须须老人和大王都欢喜得不得了，就把玉女留了下来。玉女在武夷山勤快得很，白天跟大王去采茶，暗冥[10]就教村里阿娘绣花。就这样慢慢地她和大王相好了，后来大王把自己的印送给玉女，玉女也把自己的香梳子送给大王，俩人还讲要成婚办喜事。大家知道了都很高兴，杀猪宰鸭忙着布置新厝，白须须老人就特地做了一台很雅式的梳妆镜送给玉女。

这件事被青面獠牙的铁板鬼知道了，他想这是成仙的机会，就赶紧到九曲边偷了一枝武夷仙茶，吐了口黑气到天上玉皇大帝那里告密去了。

铁板鬼闹到天宫，刚好碰上玉帝肚子痛，吃了很多仙丹都不管用。铁板鬼连忙送上那枝武夷仙茶，讲能驱邪去痛，结果玉帝服了仙茶以后，肚子真的不痛了。铁板鬼一见赶紧奏上一本：“启禀陛下，玉女已私奔凡间，与武夷大王勾勾搭搭，坏了天条和陛下名声。陛下若不信，可下凡巡察，将玉女召回天庭！”

玉帝一听火辣[11]得很，忙对铁板鬼讲：“你赶快前面带路，我跟你去。只要能召回玉女，又能得到武夷仙茶，就封你为天庭铁板仙！”

铁板鬼欢喜得很，忙带着玉帝和天兵天将来到武夷山。

武夷村子里呢，老百姓正在给大王玉女办喜事。大王戴着玉女送给他的金纱帽，玉女头上插着大王采的山花，大家人吹吹打打闹热得很。

就在这时候，天忽地乌暗[12]下来，风也呼啦啦地刮起来。玉女觉得天在转地在摇，知道大事不好了，赶紧跑了出去，大王嘞也跟了出去。他们跑到九曲边，铁板鬼正在拔那棵武夷仙茶，大王和玉女赶忙去保护仙茶，天兵天将一下子围上来把他们给抓住了。

讲来也真怪，那株茶树一拔起来就萎掉了，玉帝气得脸面刷青，指着玉女骂道：“大胆逆女，竟敢违犯天条私奔凡间，还不快与为父速回天庭！”

玉女一听要她回天庭，目汁哗啦啦滚下来，她一下跪在地上对玉帝讲：“父王，玉女自小虽生天庭，但天庭凄冷寂寞，武夷温暖如春，请父王开恩，让女儿留在人间与大王一生一世做恩爱夫妻吧！”

玉帝脸面铁青，挥挥手叫天兵天将带玉女回天庭去。玉女刷地站起来，紧紧抱住大王死也不肯走。玉帝怒得目珠出火，就大喊起来：“不回天庭，就把你们一起点化为石！”

玉女心一横讲：“宁为石头，也要留在人间！”

玉帝没法子了，金口出言收不回来，就用起了法术。一下子九曲水黄浊浊翻滚起来，山也动树也摇，石头沙子乌压压飞得满天地都是，只听轰隆隆一声响，大王玉女真真变成了两座紧紧连在一起的山峰。

玉帝随即又叫来雷公电母劈开他们，可是雷打了，电也劈了，只是把大王玉女身上的香梳和印子震落在浴香潭里，两座峰还是连在一起，玉帝心肝肺都气炸了，只好拔出宝剑往两座峰砍去，两座峰才做一下裂开。那个峰呀裂开后又要合拢，玉帝赶紧叫天兵天将把玉女峰推到九曲溪的南面。因而铁板鬼也就上不了天成不了仙了。变成了黑黑的铁板嶂，挡在大王峰和玉女峰的中间，永远阻碍着大王玉女的相会。

这时候，白须须老人和村里的老百姓都赶来了，大家伤心地哭了。一串串目汁滴在仙茶树上，仙茶树一下子又活了起来，还开了很多花。这花一开，武夷山的茶花也开了。把大王峰和玉女峰映得清水得很。白须须老人见铁板嶂把大王峰和玉女峰隔开了，就把那梳妆镜往九曲溪里扔去，只听“扑通”一声，一座高高的镜台慢慢地从水里升了起来。从此，山为镜台水为镜，大王和玉女就在镜中悄悄相会了。

那个白须须老人呢，传说就是武夷十三仙人中的武夷君。

到现在，大王峰还叫纱帽岩，讲是因为大王头上戴着玉女送的金纱帽。玉女峰顶上老是有清清的花香，是因为玉女头上戴着大王送给她插的山花。玉女峰一年到头湿湿的，岩上泉水一滴滴流，武夷人讲那是玉女几世也流不完的相思泪。

注释

[1] 雅式：方言，漂亮、美丽。

[2] 做大水：发洪水。

[3] 作命：方言，拼命。

[4] 落雨：下雨。

[5] 生面：方言，陌生。

[6] 好老：方言，很好。

[7] 清水：方言，清楚、漂亮。

[8] 阿娘囡：方言，女儿。

[9] 闹闹热热：方言，热热闹闹。

[10] 暗冥：方言，晚上。

[11] 火辣：发火。

[12] 乌暗：黑暗。

资料相关

讲述者：王志祥，男，职工。

搜集整理者：刘希玲

搜集时间：1987年11月

流传地区：闽北地区

选自：《中国民间故事集成·福建卷·武夷山市分卷》，曾震中主编，第3页。

#风物传说

不用牛鼻索[2]的东溪牛

02

相传，有一次吕洞宾挑了一担东西路过延平东溪与西溪交界的地方时，捆东西的索子断了。他看见西溪地界上有个农夫牵着牛在犁田，就对西溪农夫说：“兄弟你把牛鼻索借给我好不好？”西溪农夫没好气地说：“借给你我用什么来犁田，不借。”刚好东溪也有一个农夫牵着牛在犁田。吕洞宾又对东溪的农夫说：“兄弟你把牛鼻索借给我好好？”东溪的农夫说：“好是好哦，就是我又用什么来牵牛犁田呢？”吕洞宾说：“可以犁，可以犁，我给你一条竹梢，你用它赶着牛就行了。”农夫听了接过竹梢，解下牛鼻索给了吕洞宾，就用竹梢赶着牛犁起田来了。

从那以后东溪人用牛犁田，只要把牛鼻索盘在牛角上，用竹梢赶着就行了，而西溪人用牛犁田就一定得用牛鼻索牵着才行。说来也怪，那西溪牛到了东溪不用牛鼻索也照样会犁田，而东溪牛到西溪就非得用牛鼻索不可，老一辈的人都说，这是东溪人在吕洞宾困难的时候帮了他，他给东溪人留下的好处。

注释

[1] 索：绳子。

资料相关

讲述者：王家贞，男，58岁。

搜集整理者：王淑莲

搜集时间：1988年4月

流传地区：延平区王台、来舟一带

选自： 《中国民间故事集成·福建卷·南平市分卷》，刘光舟主编，第33页。

#历史传说

神剑化龙

03

传说1700年前晋惠帝时，尚书张华才能杰出，文章写得很好，又知道灾祥奇异的事。有天晚上，张华登楼观南斗、牵牛两星。不知是什么缘故，斗牛之间却有紫气发生。连续看了几个晚上，这股异气没有消失，他感到很奇怪。听说江西有个叫雷焕的人精通天文，善观天象，就派

遣使者把雷焕请来，住到自己家里。那天晚上，他们一起登楼观看天象。张华说：“雷君，你看天上的紫气，是什么祥兆呀？”雷焕捋着胡须说：“是宝剑的精气冲到云宵上。”张华想了一会儿，说：“刚才雷君说了，我才记起来。小时候，有看相先生说我年过六十，有宝剑佩带身上。现我年过六十，正好相对，这宝剑会在什么地方？”雷焕答道：“这剑在江西丰城县。”张华高兴地说：“那我就派你到丰城当县令，寻找宝剑，如何？”雷焕应道：“好。”雷焕上任那天，张华再三嘱咐他要尽快找到宝剑。

雷焕上任后，在丰城日夜寻找宝剑。有一次，挖掘监狱地基时，在地下四丈多深处获得一石盒，有寒光透出，打开来一看，内藏双剑，并有题刻。这天晚上，差役立刻就把宝剑送给雷县令。雷焕非常高兴，取来南昌西山岩下的土擦拭宝剑，又取来一盆水，把剑放置在水中显得更加精光夺目。第二天，雷焕就派差役将一支雄剑和一包南昌土送给张华。雌剑留给自己佩带。身边的人对他说：“张公是个识剑的人，得到一对雌雄剑只送他一支，会不会见怪呢？”雷焕说：“本朝将乱，张公会有灾祸的。剑是灵异的东西，仅作自卫使用，最终还是会化去，不能让人久佩的呀。”

张华收到宝剑后，非常珍爱，以为南昌土不如华阴的土好，就取华阴的土来擦拭宝剑。一天，他把宝剑抽出来细看剑文。原来，这是一把名曰“干将”的古代名剑，与它相匹配的，不还有雌剑“莫邪”吗？立即写信给雷焕说：“既有“干将”在，为何不见“莫邪”？“莫邪”在哪里？合久必分，离久必合，终有一日是要会合的。”后来，赵王伦变乱，张华被害，“干将”宝剑便穿屋而飞，不知所向。不久，雷焕也病死了，“莫邪”剑就传给儿子雷华。

后来雷华到晋安郡办事，佩带“莫邪”宝剑乘船南下。船顺水驶进延平津［3］时（今南平延福门码头），太阳刚刚升起来，霞光照在水面上，江水像滚动着串串明珠。雷华站在船头全神贯注地欣赏美景，正看得出神时，腰间“莫邪”宝剑忽然跳出剑鞘，坠落水里。雷华见失去传家之宝，心急得很，忙叫船夫潜入水里寻找。船夫虽然水性很高，在江底东寻西找仍不见剑的影子，却见雌雄两条龙偎在一起，忙浮出水面向雷华报告。一会儿江面弥漫着雾气，好像盖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江上波浪滚滚，光彩照人。雷华想起父亲的话，真是非常灵验，就不再叫人潜水去寻找了，命船夫扬帆而去。

注释

[1] 做把戏：表演。

[2] 跳跳哒哒：蹦蹦跳跳。

[3] 延平津：位于延平西溪与建溪之汇合处，闽江的起点，自古有双剑在此化龙的传说而得名，亦称双剑潭。

资料相关

讲述者： 严凡坚

搜集整理者：刘光舟

搜集时间：1980年12月

流传地区：闽北地区

选自： 《中国民间故事集成·福建卷·南平市分卷》，刘光舟主编，第24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