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儿 时拾史事 昨天

打开电视，经常看到海昏侯的新闻，海昏侯是谁啊？

——海昏侯是刘贺~

刘贺又是谁啊？

——刘贺是位超级大土豪~

不信，你瞧他坟里挖出来的宝贝儿，给你一块就发了！

金板、金饼、马蹄金、麟趾金，款式不同，应有尽有，纯度稳定在98%以上，可谓良心货、放心货。

双11快到了，要不要剁手来两件？倒卖倒卖文物

不过，少年，你有木有想过，刘土豪的巨额黄金是从哪里来的？他储备这么多黄金，目的又是什么？朋友圈炫富？打赏女主播？

带着这些问题，让我们走进海昏侯最后的岁月。

“退休”后的生活

元平元年，仅仅在位二十七天的刘贺黯然离开长安，这一年，他十八岁。

被废后，刘贺是什么状态呢？从收入来说，还是可以的，上官太后让他回到原来的封地，赐汤沐邑两千户，四个姐妹也各有一千户，父亲昌邑哀王刘髆留下的遗产，也悉数给了刘贺。海昏侯墓巨额黄金的来源之一，就是这份财产，刘髆是汉武帝宠妃李夫人的儿子，李夫人去世前，把李广利和刘髆托付给汉武帝。武帝说可以，但夫人能不能不要蒙着脸？让朕看看最后一面呀！李夫人就是不同意，因为患病后，她的颜值呈断崖式下降，一旦被皇帝看到了，之前留下的美好印象立即烟消云散，日后刘髆和李广利享受的待遇，肯定要大打折扣了。凭借对李夫人的爱慕，以及临终前的嘱托，汉武帝给刘髆的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随着昌邑哀王的早逝，这笔黄金交到了刘贺手中，并被他带到了海昏。

如果从政治地位来说，刘贺那真是一落千丈，原来是至高无上的天子，被废后，连个王都不是了，压根没有爵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庶民呀！住还是住在原来昌邑国的王宫里，但昌邑国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叫山阳郡，由朝廷委派的地方官进行治理。有待遇、没地位，这就是下台后刘贺尴尬的身份。

持续了多长时间呢？十年！在这十年里，朝廷发生了重大变故，当年废黜他的霍光撒手人寰，汉宣帝刘询掌握了实权。刘贺的父亲与汉宣帝的爷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虽然年龄相仿，论辈分的话，还是刘贺更大一些。没有元平元年刘贺的被废，汉宣帝自然是上不了台的，对于这位落难的前任，刘询是什么态度呢？

史书记载，汉宣帝对刘贺颇为忌惮。霍光为什么要废掉刘贺？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刘贺不甘心当傀儡，他是一个对权力有想法的人。汉宣帝之前落难民间，好不容易当上了天子，肯定不愿意失去权力，就像你原来一个月挣1000块钱，现在能挣10000了，肯定不想回到原来的苦日子。下台后，刘贺对最高权力还有没有企图？他会不会东山再起？毫无疑问，这是汉宣帝非常在意的事情。为此，他命令山阳太守张敞，给我好好监视刘贺，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报告给中央，不得有误。张太守心里也明白，圣上交代的政治任务，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

为了监视刘贺，他采取了两个措施。一个是派人在刘贺的住所附近暗中观察，看看有什么人进去，有哪些人出来；第二是上门拜访，与刘贺说说话、聊聊天，问问有没有非分之想，好比现在的面试了。

经过多年走访、探查，张敞总结出以下内容，并汇报给宣帝：

1.刘贺生育能力极强。二十六七岁，年纪轻轻，娶了十六个老婆，生了二十二个孩子。其中男孩十一人，女孩十一人。这效率，如果活到五六十岁，那得有多少人围着他喊爸爸！2.门禁制度严格。平时大门不开，只开小门，每天派一位廉吏拿着钱，去外面采购食物。其他东西想运进来，必须经过层层检查。此外，刘贺还雇了很多保安在门外巡逻，防备小偷、强盗什么的。

3.健康情况堪忧。张敞发现，刘贺的脸色不大好，，健康的小伙子可是红润的，刘贺的又绿又黑，明显不健康。再仔细端详，他眼睛小，胡须、眉毛都很稀疏，身材高大，却肌肉萎缩，不能随意行动，走起路上不大方便。平时穿着短衣大裤，头上顶着惠文冠，佩戴玉环，举止非常随意。聊了几句，张敞还发现刘贺的精神已经不大正常了。

迁居海昏

接到消息，汉宣帝对刘贺的看法有所改观，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此人不足为虑。第二年春天，朝廷发布命令：封刘贺为海昏侯。记得有好多人问：为什么叫海昏侯，是因为刘贺非常昏庸吗？NO！其实很简单，海昏就是个地名呀！在今天江西省北部，长江以南，赣江以西，隶属豫章郡。南昌在汉代叫豫章，洪崖丹井、滕阁秋风、西山积翠等等被称为“豫章十景”。

汉宣帝为什么要封刘贺为海昏侯呢？

首先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宽容，刘贺一个被废的罪人，我不计前嫌，把他从庶民提拔为列候，体现了当朝皇帝的博大胸襟。其次，刘髆、刘贺父子二人，在昌邑这个地方待了二三十年，时间太久了，万一积累了人脉、形成了势力，对朝廷极为不利。如今借着册封列候的机会，给他挪挪地方，到海昏生活，一切都要重头开始。第三个原因，就是刚刚提到的，刘贺不足为虑，对统治者没什么威胁，自然可以提拔提拔。

待遇方面，刘贺也有提升，之前在山阳郡是两千户（也有说法是三千户），等到海昏了，增加至四千户。表面上看，好像提高了不少，但是，山阳郡在北方，经济相对发达，海昏位于长江以南，汉朝时，经济相对落后。《史记》记载：“楚越之地，地广人希，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果隋蠃蛤，不待贾而足，地埶饶食，无饥馑之患，以故呰窳偷生，无积聚而多贫。”同样是一户人家，昌邑与海昏比，家里的人口数、收入水平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刘贺手里的黄金，可以通过之前在昌邑国、山阳郡获得的经济收入购买，到南方后，赣北地区金矿资源丰富，他也可以顺带把金子收入囊中。

刘贺要那么多黄金干嘛？除了积累财富、当做奢侈品，还有一个重要用途。在出土的个别金饼上，有这样几个字：“南藩海昏侯臣贺元康三年酎金一斤”，酎（zhou，第四声）金，即诸侯王、列候献给朝廷的黄金，主要用于宗庙祭祀。这个黄金是有要求的，必须分量足、成色好，不能偷工减料，你想啊，进献给高祖皇帝东西，谁敢粗心大意？元鼎五年，汉武帝收拾了一批诸侯王、列候，理由是他们进献的酎金质量不好，在《三国演义》中，刘备说他的祖先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儿子，因为准备的酎金有问题，被武帝免去了列候，这是他们家祖上没落的原因之一。刘贺要准备多少黄金呢？按照规定，每一千人进贡四两，余数超过五百没有达到一千的，也按四两算，海昏侯有四千封户，每户算四个人，总共一万六，那就是六十四两。

从出土的黄金总量看，刘贺的储备还是蛮好的，可能吓怕了，担心皇帝以此为由惩罚他。按照制度，祭祀高祖的活动举行时，皇帝要亲自出席，接受这批黄金。那么刘贺的黄金有没有送到汉宣帝手中呢？显然没有，如果送到了，就不会在海昏侯墓出土了。汉宣帝为什么拒收？因为侍中卫尉金安上书，说刘贺有政治污点，“不宜得奉宗庙朝聘之礼”，汉宣帝表示赞同。于是剥夺了刘贺作为列候，祭祀高庙的权利。统治者是这种态度，刘贺也无能为力，他只好把黄金带入坟里，你们不要，我自己用！也是很心酸了。

绝望中死去

除了进献酎金，诸侯王、列候还有一个义务，那就是跑到长安拜见皇帝，表达自己的忠诚。这个事情，往往在春秋两季进行，春天去叫做“朝”，秋天去称为“请”，而且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必须事先给皇帝打报告，批准了，才可以成行。下面这段文字，摘录于海昏侯墓出土竹简，内容正是刘贺的申请：

南藩海昏侯臣贺昧死再拜上书言：□□□臣贺昧死再拜谨使陪臣□□□事仆臣饶居奉书昧死，再拜为秋请，皇帝陛下陪臣行行人事中庶……臣贺昧死……皇帝陛下……康四年……

收到这份上书，汉宣帝准了吗？当然不准了，黄金人家都不要，本人嘛，更别想来。该有的权力没有，刘贺当的是不完整的列候。再说，海昏这个地方，冬冷夏热，他一个北方人也不好适应，一到夏天，三十五度以上的高温，又潮湿又闷热，古代又没空调，多难受；等到冬天，气候又特别寒冷，妖风阵阵，吹得直哆嗦。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刘贺多次向皇帝上书，刘夫人向太后上书，这些竹简相对完整地保留在他的陵墓里，我们来看看：

1.南藩海昏侯臣贺昧死，太后陛下臣贺昧死再拜……太后陛下陪臣，太后陛下……

2.南藩海昏侯臣贺昧死再拜上书……

3.……臣贺□□拜上书帝陛下

可是，这些诉求都没有得到许可。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刘贺不上书了，上了也白上，干脆“放弃治疗”，汉宣帝也不想看到刘贺的消息，眼不见为净。虽然生活在南方，朝廷对刘贺的监视没有停止，像豫章太守、扬州刺史，都有反馈情报的义务。某年，扬州刺史上奏，说刘贺曾经与前任太守的卒使孙万世聊天，老孙问刘贺：“当初被废的时候，您怎么不坚守皇宫，把霍光给宰了，而是坐在那里，任凭别人将你赶下台呢？”刘贺说是啊，追悔莫及。孙万世又预言，刘贺不会当太久海昏侯的，之前是昌邑王，没准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王爵，给个豫章王什么的，刘贺说小声点，乐观其成。

结果谈话还是内容泄露了，扬州刺史打报告，请朝廷批准逮捕刘贺。汉宣帝倒是大度，没有抓，也没有杀，只是削减了三千户。刘贺本有四千封户，就因为几句话，祸从口出，经济待遇一下子缩水四分之三，小日子越来越难了。如果当时有微信，刘贺肯定会发这样一张图给汉宣帝看：

在海昏附近，有个叫“慨口”的地方，为什么取这么个名呢？相传当年，刘贺每泛舟至此，都要愤慨自己“杯具”的命运，当地人听说后，久而久之，命名为“慨口”。不过，绝望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神爵三年，刘贺一命呜呼，享年三十三岁。人们都知道：刘贺是海昏侯，实际上，这个爵位他只干过四年，心里也极为不认可。汉宣帝对他的打击没有停止，朝廷以刘贺没有嫡子为由，废掉了海昏侯国，后来汉元帝登基了，心中过意不去，又把刘贺的庶子刘代宗封为海昏侯。直到班固写《汉书》时，海昏侯国依然存在。因为曾经有帝王的身份，刘贺的墓地倒是修得富丽堂皇，个别细节甚至优于其他列候的墓葬，那些年朝廷拒受的黄金，很大一部分也被他带入了墓地。

就这样，刘贺结束了短暂的人生之旅。他品尝过的辛酸、苦楚，随着巨额财富一起，深埋于赣鄱大地，直到两千多年后被人们再次发现。江西博物馆里，人来人往，讲解员指着一件件文物，述说着海昏侯的前世今生，市民们听着讲解，眼里散发出惊叹的目光。每个人，无论贫穷还是富贵，不管顺利还是坎坷，终有一天，会变成其他人的回忆。

探墓系列上一期：探墓｜海昏侯刘贺被废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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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成，一个热爱历史的孤寡“老人”，喜欢创新，擅长搞怪。今日头条ID：麦园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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