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汤序从都察院牢狱中出来，立刻换上了纱帽圆领的官服，先到自己的钦天监衙门走了一遭，又到甜水井昭武伯府给曹钦问了安，才回到头条胡同自己的家中，看看已是申牌时候。

他还未及更衣，便有门子来报，说是有个姓乐的来访。汤序见拜帖上写的是“侍生乐骥叩拜”，连忙来到大门外迎接，恭恭敬敬请到正厅奉茶，一面忙不迭说道：“下官这次困于囹圄，多亏老侍御悉心剖解，代为缓颊，才得重生。下官本想明日到贵府叩谢，不想老侍御却亲临寒舍，下官实在惭愧。”

乐骥也就跟着说了些场面上的话，无非是“老宗伯一点微误，本不应受这牢狱之灾，学生不过秉公论断，上托圣上天恩，下依老宗伯厚福，学生何敢居功”云云。

两人无情无绪地说了一会子淡话，外面天色却渐渐黑下来。汤序便邀乐骥留下便饭，乐骥也就欣然应允。汤序吩咐准备酒饭，一面就请乐骥到后园中坐。

汤家的后花园在正房的西北侧，方圆接近百步，而且山水俱全，一湾小小池塘中几朵洁白睡莲的花瓣已然合拢，小桥对面的假山旁一株老石榴开了一树红花，红花背后有一座敞轩。今日正是立夏节气，了无寒意，晚饭就安排在轩中。

看着汤家这座花园，乐骥不由心中暗生醋意。前些时候为办案，他也曾查过汤序的来历，原本不过是钦天监里一个会些天文算法的天文生，积年升为中官正，小小一个六品官。可当今皇上复辟之后，汤序却因参与夺门一下子升为礼部侍郎管钦天监事，成了堂堂卿贰大员——乐骥刚才称他一声宗伯，就是这个道理。其实乐骥见到这些档册心中就十分不忿：他一个成天闷在观象台编大统历的，能参与哪门子夺门？还不是因为他早就投身曹钦门下，把曹吉祥当祖爷爷供着，才能借机一步登天……

历史传奇小说《白幡》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