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注三国志·魏书·明帝纪三》（1）

正文：

八月，孙权攻江夏郡，太守文聘坚守。朝议欲发兵救之，帝曰：“权习水战，所以敢下船陆攻者，几掩不备也。今已与聘相持，夫攻守势倍，终不敢久也。”先时遣治书侍御史荀禹慰劳边方，禹到，于江夏发所经县兵及所从步骑千人乘山举火，权退走。

辛巳，立皇子冏为清河王。吴将诸葛瑾、张霸等寇襄阳，抚军大将军司马宣王讨破之，斩霸，征东大将军曹休又破其别将于寻阳。论功行赏各有差。冬十月，清河王冏薨。十二月，以太尉钟繇为太傅，征东大将军曹休为大司马，中军大将军曹真为大将军，司徒华歆为太尉，司空王朗为司徒，镇军大将军陈群为司空，抚军大将军司马宣王为骠骑大将军。

太和元年春正月，郊祀武皇帝以配天，宗祀文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分江夏南部，置江夏南部都尉。西平麴英反，杀临羌令、西都长，遣将军郝昭、鹿磐讨斩之。二月辛未，帝耕于籍田。辛巳，立文昭皇后寝庙于邺。丁亥，朝日于东郊。夏四月乙亥，行五铢钱。甲申，初营宗庙。秋八月，夕月于西郊。冬十月丙寅，治兵于东郊。焉耆王遣子入侍。十一月，立皇后毛氏。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赐谷。十二月，封后父毛嘉为列侯。新城太守孟达反，诏骠骑将军司马宣王讨之。①

裴注：

①《三辅决录》曰：伯郎，凉州人，名不令休。其注曰：伯郎姓孟，名他，扶风人。灵帝时，中常侍张让专朝政，让监奴典护家事。他仕不遂，乃尽以家财赂监奴，与共结亲，积年家业为之破尽。众奴皆惭，问他所欲，他曰：“欲得卿曹拜耳。”奴被恩久，皆许诺。时宾客求见让者，门下车常数百乘，或累日不得通。他最后到，众奴伺其至，皆迎车而拜，径将他车独入。众人悉惊，谓他与让善，争以珍物遗他。他得之，尽以赂让，让大喜。他又以蒲桃酒一斛遗让，即拜凉州刺史。他生达，少入蜀。其处蜀事迹在《刘封传》。

《魏略》曰：达以延康元年率部曲四千余家归魏。文帝时初即王位，既宿知有达，闻其来，甚悦，令贵臣有识察者往观之，还曰：“将帅之才也。”或曰：“卿相之器也。”王益钦达。逆与达书曰：“近日有命，未足达旨，何者？昔伊挚背商而归周，百里去虞而入秦，乐毅感鸱夷以蝉蜕，王遵识逆顺以去就，皆审废兴之符效，知成败之必然，故丹青画其形容，良史载其功勋。闻卿姿度纯茂，器量优绝，当骋能明时，收名传记。今者翻然濯鳞清流，甚相嘉乐，虚心西望，依依若旧，下笔属辞，欢心从之。昔虞卿入赵，再见取相，陈平就汉，一觐参乘，孤今于卿，情过于往，故致所御马物以昭忠爱。”又曰：“今者海内清定，万里一统，三垂无边尘之警，中夏无狗哄之虞，以是弛罔阔禁，与世无疑，保官空虚，初无质任。卿来相就，当明孤意，慎勿令家人缤纷道路，以亲骇疏也。若卿欲来相见，且当先安部曲，有所保固，然后徐徐轻骑来东。”达既至谯，进见闲雅，才辩过人，众莫不属目。又王近出，乘小辇，执达手，抚其背戏之曰：“卿得无为刘备刺客邪？”遂与同载。又加拜散骑常侍，领新城太守，委以西南之任。时众臣或以为待之太猥，又不宜委以方任。王闻之曰：“吾保其无他，亦譬以蒿箭射蒿中耳。”达既为文帝所宠，又与桓阶、夏侯尚亲善，及文帝崩，时阶、尚皆卒，达自以羁旅久在疆埸，心自不安。诸葛亮闻之，阴欲诱达，数书招之，达与相报答。魏兴太守申仪与达有隙，密表达与蜀潜通，帝未之信也。司马宣王遣参军梁几察之，又劝其入朝。达惊惧，遂反。

干宝《晋纪》曰：达初入新城，登白马塞，叹曰：“刘封、申耽，据金城千里而失之乎！”

正文译：

八月，孙权攻打江夏郡，太守文聘坚守城池。朝廷商议打算派出军队救援文聘，魏明帝曹叡说：“孙权熟悉水上作战，吴军之所以敢于下船到陆地攻打城池，大概是想趁我们没有防备。现在已经与文聘相互对峙，进攻和防守的力量相差一倍，终究不能够持久。”在这之前魏明帝曹叡派遣治书侍御史荀禹慰问犒劳边境的守军，荀禹到达后，在江夏郡征调他所经过县的县兵及所跟从的步骑兵一千人登山举起火把，孙权就撤退逃走。

辛巳日，魏明帝曹叡封皇子曹冏为清河王。吴国将领诸葛瑾、张霸等人入侵襄阳，抚军大将军司马懿讨伐攻破了他们，斩杀张霸，征东大将军曹休又在寻阳攻破吴国的别将。魏明帝曹叡按照不同功劳封赏功臣。冬季十月，清河王曹冏去世。十二月，任命太尉钟繇为太傅，征东大将军曹休为大司马，中军大将军曹真为大将军，司徒华歆为太尉，司空王朗为司徒，镇军大将军陈群为司空，抚军大将军司马懿为骠骑大将军。

魏明帝太和元年春季正月，在郊外祭祀武皇帝曹操以配享上天，在明堂祭祀文皇帝曹丕以配享上帝。划分江夏郡的南部地区，设置江夏郡南部都尉。西平郡的麴英反叛，杀掉临羌县令、西都县长，魏明帝曹叡派遣将军郝昭、鹿磐率军讨伐并斩杀了麴英。二月辛未日，魏明帝在籍田上耕种。辛巳日，魏明帝曹叡下诏在邺城设立文昭皇后寝庙。丁亥日，魏明帝曹叡清晨在东郊祭祀太阳。夏季四月乙亥日，发行五铢钱。甲申日，开始营建宗庙。秋季八月，魏明帝曹叡傍晚在西郊祭祀月亮。冬季十月丙寅日，在东郊训练军队。焉耆王派遣儿子入宫侍奉。十一月，册封皇后毛氏。赐封天下的男子民爵各两级，对孤寡老弱生活无依靠的由官府提供谷物。十二月，封皇后父亲毛嘉为列侯。新城太守孟达反叛，下诏骠骑将军司马懿讨伐他。

裴注译：

①《三辅决录》：伯郎，梁州人，名声不好。注中记载，伯郎姓孟，名字是他，扶风人。汉灵帝时期，中常侍张让专擅朝政，张让的监奴主持家中事务。孟他仕途不顺，就用全部的家产贿赂监奴，与其解为好友，累积多年的家业因此而破尽。各位监奴都很惭愧，询问孟他的要求，孟他说：“只想被任命为卿曹类的官职罢了。”监奴长期受到恩惠，都答应此事。当时宾客们求见张让的，（张让）门前的车辆有数百辆，有时多日不能疏通。孟他是最后到达的，各位监奴等孟他到来后，都迎接他的车而行拜，直接让孟他的车单独进入。众人都很吃惊，说孟他与张让关系好，争相把珍宝送给孟他。孟他收到珍宝后，全部用来贿赂张让，张让十分高兴。孟他又送一斛葡萄酒给张让，立即被授予凉州刺史。孟他生下孟达，（孟达）年少时进入蜀地。孟达到蜀地的事迹在《刘封传》内。

《魏略》：汉献帝延康元年，孟达率领部众四千多家投降魏国。魏文帝曹丕当时刚刚登上魏王王位，已经在以前听闻孟达的名声，听说他前来投降，十分高兴，命令重臣中有善于识别人的人前往观察孟达，返回后说：“孟达具有将帅的才能。”有人说：“孟达拥有卿相的的才器。”曹丕更加敬重孟达。曹丕迎接给孟达的书信说：“近日有命令，还没有完全表达我的意思，为什么呢？从前伊尹离开商朝而投靠周朝，百里奚离开虞国而进入秦国，乐毅像蝉脱壳那样摆脱困境，王遵懂得叛逆与归顺而选择离开和归顺，都是明察兴起、衰落的征兆，知晓成败的必然性，所以丹青画下他们的容貌，良史记载他们的功劳。我听说你外貌英姿，气量优雅，应当是聘请贤能的好时机，留下美名于史册。现在你幡然醒悟，我十分高兴吗，真诚地向西盼望你地到来，依依不舍就像旧友之情一般，亲自写信并殷切嘱咐送信之人，喜欢你是随心而来的。从前虞卿进入赵国，再次相见就授予宰相，陈平投靠汉朝，初次觐见就与刘邦同乘，我如今对于你，情义超过以前的，所以送来我乘的马和物品来昭示对你的忠诚的喜欢。”又说：“现在全国平定，四海统一，三面边陲没有战事的警示，中原没有盗贼的祸患，此事朝政宽松而禁令宽缓，世人之间没有疑虑，朝廷重要官职空缺，也没有送人质或任子的制度。你现在来投奔我，应当明晓我的本意，应谨慎约束，不要让家人在道路上来回行走，以免惊吓旁人。如果爱卿你想入朝前来拜见我，应暂且先安稳住部众，做好保护措施，然后再慢慢地轻装向东来。”孟达已经到达了谯，觐见时形态闲雅，才辩超过众人，众人没有不关注他的。同时曹丕外出，乘坐小辇，拉着孟达的手，抚摸着他的背开玩笑说：“爱卿你会不会时刘备的刺客呢？”于是与他同乘一车。又授予他散骑常侍，兼任新城郡太守，将西南地区的重任委托给他。当时群臣中有人认为曹丕待孟达太宽厚，不应该委托他一方重任。曹丕听说后说：“我这样做没有其它意思，就像把蒿箭又射向蒿丛中罢了。”孟达既被魏文帝曹丕宠爱，又与桓阶、夏侯尚亲近友好，等到文帝曹丕去世，当时桓阶、夏侯尚都已去世，孟达自认为他长期待在边疆，内心十分不安。诸葛亮听说后，暗地想诱降孟达，多次写信招降他，孟达也与诸葛亮相互回复书信。魏兴郡太守申仪和孟达又矛盾，秘密上表说孟达与蜀国暗地互通，魏明帝曹叡没有相信。司马懿派遣参军梁几观察孟达，又劝说他入朝觐见。孟达又惊又怕，就叛乱了。

干宝《晋纪》：孟达刚进入新城郡，登上白马塞，叹息说：“刘封、申耽，占据千里的坚固之城却丢失了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