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野史 > 《大学古本傍释》《大学问》(已校)

《大学古本傍释》《大学问》(已校)

《大学古本傍释》《大学问》(已校)王阳明《大学古本傍释》《大学问》(已校)大学古本大学古本原序[()号内为《大学古本序》补文与定文,〈〉号内为《大学古本原序》删文。]庚辰春,王伯安以《大学》古本见惠

王阳明《大学古本傍释》《大学问》(已校)

大学古本

大学古本原序

[()号内为《大学古本序》补文与定文,〈〉号内为《大学古本原序》删文。]

庚辰春,王伯安以《大学》古本见惠,其序乃戊寅七月所作。序云:

《大学》之要,诚意而已矣。诚意之功,格物而已矣。诚意之极,止至善而已矣。(止至善之则,致知而已矣。)正心,复其体也;修身,著其用也。以言乎己,谓之明德;以言乎人,谓之亲民;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是故至善也者,心之本体也;动而后有不善。(而本体之知,未尝不知也。)意者,其动也;物者,其事也。〈格物以诚意,复其不善之动而已矣!不善复而体正,体正而无不善之动矣!是之谓止至善。〉(致其本体之知,而动无不善,然非即其事而格之,则亦无以致其知。故致知者,诚意之本也。格物者,致知之实也。物格则知致意诚,而有以复其本体,是之谓止至善。)圣人惧人之求之于外也,而反覆其辞。旧本析而圣人之意亡矣!是故不〈本〉(务)于诚意,而徒以格物者,谓之支;不事于格物,而徒以诚意者,谓之虚;(不本于致知而徒以格物诚意者,谓之妄;)支与虚(与妄),其于至善也远矣!合之以敬而益缀,补之以传而益离。吾惧学之日远于至善也,去分章而复旧本,傍为之什,以引其义,庶几复见圣人之心,而求之者有其要。噫!〈罪我者其亦以是矣夫!〉(乃若致知,则存乎心悟,致知焉,尽矣。)

《大学古本原序》作于正德十三年,《大学古本序》为嘉靖二年改作。今据罗钦顺《困知记》三续二十章录入。

大学古本傍释

[以续四库本为底本,续四库所用为百陵学山本,另过录函海本异文。]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明明德、亲民,犹修己安百姓。明德、亲民无他,惟在止于至善,尽其心之本体,谓之止至善。至善者,心之本体;知至善,惟在于吾心,则求之有定向。[此条函海本作:“亲,爱也。明明德、亲民,犹言修己安百姓。至善者,心之本体,尽其心之本体,谓之至善。”又以“知至善惟在吾心,则求之有定向。”为第二条。])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明明德天下,犹《尧典》“克明峻德,以亲九族”,至“协和万邦”。)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者身之主。)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意者心之发,知者意之体,物者意之用。如意用于事亲,即事亲之事格之,必尽夫天理,则吾事亲之良知无私欲之间而得以致其极。知致,则意无所欺而可诚矣;意诚,则心无所放而可正矣。[此条函海本作:“致知,致吾心之良知也。格物:格,正;物,事也。心者身之主,意者心之发,知者意之体,物者意之用。如意用于事亲之孝而格之,必尽夫天理,则吾心事亲之良知无私欲之间而得以致其知矣。知至,则意无所欺而可诚矣;意诚,则心无所放而可正矣。”]格物如格君之格,是正其不正以归于正。)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则在修身。知修身为本,斯谓知本,斯谓知之至。然非实能修其身者,未可谓之知修身也。修身惟在诚意,故特揭诚意,示人以修身之要。[此条函海本作:“知修身为本,斯谓知本,斯谓知至。非实能修身,未可谓之修身。”])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诚意只是慎独工夫,在格物上用,犹《中庸》之“戒惧”也。[此条函海本作:“修身惟在于诚意,故特揭诚意以示人修身之要。诚意只是慎独,工夫只在格物上用,犹《中庸》之“戒惧”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君子小人之分,只是能诚意与不能诚意。)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此犹《中庸》之“莫见莫显”。[函海本无“此”字。])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言此未足为严,以见独之严也。)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诚意工夫实下手处惟格物,引《诗》言格物之事。[“惟”字,函海本作“只在”,无“之”字。] 此下言格致。)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惟以诚意为主,而用格物之工,故不须添一“敬”字。)“如切如磋”者,道学也。(犹《中庸》之“道问学”、“尊德性”。)“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犹《中庸》之“齐明盛服”。)“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格致以诚其意,则明德止于至善,而亲民之功亦在其中矣。)

诗云:“於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明德亲民只是一事。)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亲民之功至于如此,亦不过自用其明德而已。[函海本“自用”作“自明”。])康诰曰:“克明德。”(又说归身上。)大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自明不已,即所以为亲民。[函海本无“为”字。])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云:“周虽旧邦,其命惟新。”(孟子告滕文公养民之政,引此诗云:“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国。”)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君子之明德亲民岂有他哉?一皆求止于至善而已。[函海本于“明德”上多一“明”字,“一皆求”作“亦不过”。])

诗云:“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止于至善岂外求哉?惟求之吾身而已。[“外求”函海本作“有他”。])诗云:“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又说归身上。)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又即亲民中听讼一事,要其极,亦皆本于明德,则信乎以修身为本矣。[函海本“要”下有一“在”字,无“皆”字。] 又说归身上。)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修身工夫只是诚意。就诚意中体当自己心体,常令廓然大公,便是正心。)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此犹《中庸》“未发之中”。)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为修身在正其心。(正心之功,既不可滞于有,又不可堕于无。[以上诸条函海本作:“修身工夫只是诚意。就诚意中体当自己心体,令廓然大公,便是正心。正心之功,既不可滞于有,亦不可堕于无。犹《中庸》‘未发之中’。”])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人之心体惟不能廓然大公,是以随其情之所发而碎焉。此犹“中节之和”。)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能廓然大公而随物顺应者,鲜矣。[以上诸条函海本作:“人之心体不能廓然大公,是以随其情之所向而辟,亲爱五者无辟,犹《中庸》‘已发之和’。”])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又说归身上。)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康诰曰:“如保赤子。”(亲民。)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只是诚意。)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又说归身上。)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又说归身上。)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只是诚意。)故治国在齐其家。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宜家人兄弟,与其仪不忒,只是修身。[以上诸条函海本作:“只是修身,只是诚意。”])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又说归身上。)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亲民。)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工夫只是诚意。[以上诸条函海本作:“又说到修身上,工夫只是诚意。”])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只是诚意。)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亲民。)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惟系一人之身。)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天地。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身修则能得众。)是故君子先慎乎德;(又说归身上。修身为本。)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惟在此心之善否。)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善人只是全其心之本体者。)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秦誓曰:“若有一介臣,(此是能诚意者。)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嫉以恶之;(是不能诚意者。)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唯仁人放流之,(仁是全其心之本体者。)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只是诚意。)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能明德者则能亲民。)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能明德则民亲。)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大学问

吾师接初见之士,必借《学》、《庸》首章以指示圣学之全功,使知从入之路。师征思、田,将发,先授《大学问》,德洪受而录之。

大学者,昔儒以为大人之学矣。敢问:大人之学,何以在于明明德乎?

阳明子曰: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其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焉。若夫间形骸而分尔我者,小人矣。大人之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也,非意之也,其心之仁本若是,其与天地万物而为一也。岂惟大人,虽小人之心亦莫不然,彼顾自小之耳。是故见孺子之入井,而必有怵惕恻隐之心焉,是其仁之与孺子而为一体也。孺子犹同类者也,见鸟兽之哀鸣觳觫,而必有不忍之心,是其仁之与鸟兽而为一体也。鸟兽犹有知觉者也,见草木之摧折,而必有悯恤之心焉,是其仁之与草木而为一体也。草木犹有生意者也,见瓦石之毁坏,而必有顾惜之心焉,是其仁之与瓦石而为一体也。是其一体之仁也,虽小人之心亦必有之。是乃根于天命之性,而自然灵昭不昧者也,是故谓之“明德”。小人之心既已分隔隘陋矣,而其一体之仁犹能不昧若此者,是其未动于欲,而未蔽于私之时也。及其动于欲,蔽于私,而利害相攻,忿怒相激,则将戕物圮类,无所不为,其甚至有骨肉相残者,而一体之仁亡矣。是故苟无私欲之蔽,则虽小人之心,而其一体之仁犹大人也;一有私欲之蔽,则虽大人之心,而其分隔隘陋犹小人矣。故夫为大人之学者,亦惟去其私欲之蔽,以自明其明德,复其天地万物一体之本然而已耳。非能于本体之外,而有所增益之也。

曰:然则何以在“亲民”乎?

曰:明明德者,立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体也,亲民者,达其天地万物一体之用也。故明明德必在于亲民,而亲民乃所以明其明德也。是故亲吾之父,以及人之父,以及天下人之父,而后吾之仁实与吾之父、人之父与天下人之父而为一体矣。实与之为一体,而后孝之明德始明矣。亲吾之兄,以及人之兄,以及天下人之兄,而后吾之仁实与吾之兄、人之兄与天下人之兄而为一体矣。实与之为一体,而后弟之明德始明矣。君臣也,夫妇也,朋友也,以至于山川鬼神鸟兽草木也,莫不实有以亲之,以达吾一体之仁,然后吾之明德始无不明,而真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矣。夫是之谓明明德于天下,是之谓家齐国治而天下平,是之谓尽性。

曰:然则又乌在其为“止至善”乎?

曰:至善者,明德、亲民之极则也。天命之性,粹然至善,其灵昭不昧者,此其至善之发见,是乃明德之本体,而即所谓良知者也。至善之发见,是而为是,非而为非,(一作:是而是焉,非而非焉)轻重厚薄,随感随应,变动不居,而亦莫不自有天然之中,是乃民彝物则之极,而不容少有议拟增损于其间也。少有议拟增损于其间,则是私意小智,而非至善之谓矣。自非慎独之至,惟精惟一者,其孰能与于此乎?后之人惟其不知至善之在吾心,而用其私智以揣摸测度于其外,以为事事物物各有定理也,是以昧其是非之则,支离决裂,人欲肆而天理亡,明德亲民之学遂大乱于天下。盖昔之人固有欲明其明德者矣,然惟不知止于至善,而骛其私心于过高,是以失之虚罔空寂,而无有乎家国(一作:国家)天下之施,则二氏之流是矣。固有欲亲其民者矣,然惟不知止于至善,而溺其私心于卑琐,是以失之权谋智术,而无有乎仁爱恻怛之诚,则五伯功利之徒是矣。是皆不知止于至善之过也。故止至善之于明德、亲民也,犹之规矩之于方圆也,尺度之于长短也,权衡之于轻重也。故方圆而不止于规矩,爽其则矣;长短而不止于尺度,乖其剂矣;轻重而不止于权衡,失其准矣;明明德、亲民而不止于至善,亡其本矣。故止于至善以亲民,而明其明德,是之谓大人之学。

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其说何也?

曰:人惟不知至善之在吾心,而求之于其外,以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也,而求至善于事事物物之中,是以支离决裂,错杂纷纭,而莫知有一定之向。今焉既知至善之在吾心,而不假于外求,则志有定向,而无支离决裂、错杂纷纭之患矣。无支离决裂、错杂纷纭之患,则心不妄动而能静矣。心不妄动而能静,则其日用之间,从容闲暇而能安矣。能安,则凡一念之发,一事之感,其为至善乎?其非至善乎?吾心之良知自有以详审精察之,而能虑矣。能虑则择之无不精,处之无不当,而至善于是乎可得矣。

曰:物有本末,先儒以明德为本,新民为末,两物而内外相对也。事有终始,先儒以知止为始,能得为终,一事而首尾相因也。如子之说,以新民为亲民,则本末之说亦有所未然欤?

曰:终始之说,大略是矣。即以新民为亲民,而曰明德为本,亲民为末,其说亦未尝不可,但不当分本末为两物耳。夫木之干,谓之本,木之梢,谓之末。惟其一物也,是以谓之本末。若曰两物,则既为两物矣,又何可以言本末乎?新民之意,既与亲民不同,则明德之功,自与新民为二。若知明明德以亲其民,而亲民以明其明德,则明德亲民焉可析而为两乎?先儒之说,是盖不知明德亲民之本为一事,而认以为两事,是以虽知本末之当为一物,而亦不得不分为两物也。

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以至于先修其身,以吾子明德亲民之说通之,亦既可得而知矣。敢问欲修其身,以至于致知在格物,其工夫次第,又何如其用力欤?

曰:此正详言明德、亲民、止至善之功也。盖身、心、意、知、物者,是其工夫所用之条理,虽亦各有其所,而其实只是一物。格、致、诚、正、修者,是其条理所用之工夫,虽亦皆有其名,而其实只是一事。何谓身?心之形体运用之谓也。何谓心?身之灵明主宰之谓也。何谓修身?为善而去恶之谓也。吾身自能为善而去恶乎?必其灵明主宰者欲为善而去恶,然后其形体运用者始能为善而去恶也。故欲修其身者,必在于先正其心也。然心之本体则性也,性无不善,则心之本体本无不正也。何从而用其正之之功乎?盖心之本体本无不正,自其意念发动,而后有不正。故欲正其心者,必就其意念之所发而正之,凡其发一念而善也,好之真如好好色,发一念而恶也,恶之真如恶恶臭,则意无不诚,而心可正矣。然意之所发,有善有恶,不有以明其善恶之分,亦将真妄错杂,虽欲诚之,不可得而诚矣。故欲诚其意者,必在于致知焉。致者,至也,如云丧致乎哀之致。易言“知至至之”,“知至”者,知也,“至之”者,致也。“致知”云者,非若后儒所谓充扩(一作:广)其知识之谓也,致吾心之良知焉耳。良知者,孟子所谓“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者也。是非之心,不待虑而知,不待学而能,是故谓之良知。是乃天命之性,吾心之本体,自然灵昭明觉者也。

凡意念之发,吾心之良知无有不自知者。其善欤,惟吾心之良知自知之,其不善欤,亦惟吾心之良知自知之。是皆无所与于他人者也。故虽小人之为不善,既已无所不至,然其见君子,则必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者,是亦可以见其良知之有不容于自昧者也。今欲别善恶以诚其意,惟在致其良知之所知焉尔。何则?意念之发,吾心之良知既知其为善矣,使其不能诚有以好之,而复背而去之,则是以善为恶,而自昧其知善之良知矣。意念之所发,吾之良知既知其为不善矣,使其不能诚有以恶之,而复蹈而为之,则是以恶为善,而自昧其知恶之良知矣。若是,则虽曰知之,犹不知也,意其可得而诚乎?今于良知所知之善恶者,无不诚好而诚恶之,则不自欺其良知而意可诚也已。然欲致其良知,亦岂影响恍惚而悬空无实之谓乎?是必实有其事矣。故致知必在于格物。物者,事也,凡意之所发必有其事,意所在之事谓之物。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之谓也。正其不正者,去恶之谓也。归于正者,为善之谓也。夫是之谓格。书言“格于上下”、“格于文祖”、“格其非心”,格物之格实兼其义也。良知所知之善,虽诚欲好之矣,苟不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实有以为之,则是物有未格,而好之之意犹为未诚也。良知所知之恶,虽诚欲恶之矣,苟不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实有以去之,则是物有未格,而恶之之意犹为未诚也。

今焉于其良知所知之善者,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实为之,无有乎不尽。于其良知所知之恶者,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实去之,无有乎不尽。然后物无不格,而吾良知之所知者,无有亏缺障蔽,而得以极其至矣。夫然后吾心快然无复有余憾而自慊矣。夫然后意之所发者,始无自欺(一作:欲)而可以谓之诚矣。故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盖其功夫条理虽有先后次序之可言,而其体之惟一,实无先后次序之可分。其条理功夫虽无先后次序之可分,而其用之惟精,固有纤毫不可得而缺焉者。此格致诚正之说,所以阐尧舜之正传,而为孔氏之心印也。

德洪曰:《大学问》者,师门之教典也。学者初及门,必先以此意授,使人闻言之下,即得此心之知,无出于民彝物则之中,致知之功,不外乎修齐治平之内。学者果能实地用功,一番听受,一番亲切。师常曰:“吾此意思有能直下承当,只此修为,直造圣域。参之经典,无不吻合,不必求之多闻多识之中也。”门人有请录成书者。曰:“此须诸君口口相传,若笔之于书,使人作一文字看过,无益矣。”嘉靖丁亥八月,师起征思、田,将发,门人复请。师许之。录既成(一作:就),以书贻洪曰:“大学或问数条,非不愿共学之士尽闻斯义,顾恐藉寇兵而赍盗粮,是以未欲轻出。”盖当时尚有持正说以混正学者,师故云然。师既没,音容日远,吾党各以己见立说。学者稍见本体,即好为径超顿悟之说,无复有省身克己之功。谓“一见本体,超圣可以跂足”,视师门诚意格物、为善去恶之旨,皆相鄙以为第二义。简略事为,言行无顾,甚者荡灭礼教,犹自以为得圣门之最上乘。噫!亦已过矣。自便径约,而不知已沦入佛氏寂灭之教,莫之觉也。古人立言,不过为学者示下学之功,而上达之机,待人自悟而有得,言语知解,非所及也。大学之教,自孟氏而后,不得其传者几千年矣。赖良知之明,千载一日,复大明于今日。兹未及一传,而纷错若此,又何望于后世耶?是篇邹子谦之尝附刻于大学古本,兹收录续编之首。使学者开卷读之,思吾师之教平易切实,而圣智神化之机固已跃然,不必更为别说,匪徒惑人,祗以自误,无益也。

古本水浒传_古本竹书纪年原文_古本

上一篇: 我校《清实录藏族史料类编》(全九集)荣获陕西省第十六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著作类一等奖
下一篇: 孝顺的十二个历史典故

为您推荐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