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文老档》中记述:“二十二日晨,我兵已到,东城的人吹着海螺,将外城的妇孺都收入山上的小城中,而將外大城放弃……我兵遂执楯牌层层排列前进,行至城边时,城内的军兵,站在城墙上射击。庚寅汗(努尔哈赤)的军兵,身着重甲者,外套轻甲,头盔的外边,又戴上大而厚的棉帽,在前持着藤牌,站立在建城的山前。另选出穿轻短甲善射者,前往射击。原站立在城墙站板上露出身体射击的敌人,都自城墙的站板上下来,隐避在城垛口内站立。于是我兵持藤牌向山上前进,城内之敌兵发箭射击,投掷许多大石,滚下许多雷木,并对着藤牌投火迎战。我兵全然不停的持着藤牌放置于城边,将用尼堪砖石建造的城墙用斧头砍坏。汗亲自坐于叶赫东城南面的山岗上,见由城南、城西进攻的四固山兵,持着藤牌往城的附近行进迟缓……遂差人往谕:我兵应撒水以灭其火。
叶赫东城的西门
西门北侧的城垣遗迹
战况的激烈,从《清史稿.费英东传》中也可以看出:“薄其城,城人飞石投火。太祖命且退,费英东曰:我兵已薄城,安可退也?又命之,费英东曰:城垂克,必毋退!遂拔其城。”
突入城中后,许多叶赫兵逃进自己的家中、院中,努尔哈赤下令:勿杀。于是叶赫兵大部投降。金台石携家眷逃进八角明楼,后金军将楼包围,喊话“投降”!金台石要求见外甥皇太极,皇太极从西城前线赶来,金台石要求“保证不杀”,皇太极回答“生杀惟父皇命”。金台石又派近臣阿尔塔石往见努尔哈赤,遭怒斥。金台石在妻携子沙浑下台楼降后,举火自焚,未死,被俘遭缢。
红点的位置为叶赫西城的贝勒居所之处
东城既陷,西城亦丧胆,布扬古之叔吴达哈(布寨之弟)“携妻孥开门出降”,四大贝勒由是率兵长驱直入,径围布扬古居所。大贝勒代善劝布扬古降,并以刀划酒,誓道:“今汝等降,我若杀之,殃及我;汝俾我誓,饮誓酒而仍不降,惟汝等殃。汝等不降,破汝城,必杀无赦!”布扬古开门而降,见努尔哈赤,只单膝跪,赐酒,亦只沾唇不饮。第二日,努尔哈赤以礼节不恭为由,縊杀之。
叶赫部民被迁徙至建州,入籍编旗。
叶赫部共传八世十一贝勒,存在二百一十三年,至此灭亡。
努尔哈赤二十五岁时起兵,灭叶赫时,六十一岁,他以大半生的时间,完成了女真民族统一的大业。
叶赫部的历史结束了,但叶赫那拉氏作为满族中的一个重要姓氏,在民族和国家的发展这个大舞台上,不但继续贡献着聪明和才志,而且还书写出了更加夺目的华章。
金台石之子尼雅哈,叶赫城破时,不足十五岁,“来降,授佐领”(《清史稿.明珠列传》)。其三子明珠,初任侍卫,后官至武英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太子太傅。在议撤三藩、统一台湾等重大事件中发挥了积极作用。
明珠之子纳兰性德,为清朝著名词人,有赞曰:“相门翩翩公子,江湖落落狂生,清代第一才士,千古伤心词人”。王国维评其词曰:“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他二十二岁殿试赐进士出身,后晋一等侍卫,常伴康熙出巡边寨。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纳兰性德伴随康熙帝东巡,过山海关,作《长相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怅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来到了祖籍叶赫,见断垒残壁,心中无限感慨,作《满庭芳》(叶赫,祖先餐刀吞箭的地方):
堠雪翻鸦,河冰跃马,惊风吹动龙堆。阴磷夜泣,此景总堪悲。待向中宵起舞,无人处,那有村鸡?只应是,金笳暗拍,一样泪沾衣。
须知今古事,棋枰胜负,翻覆如斯,叹纷纷蛮触,回首成非。剩得几行青史,斜阳下、断碣残碑。年华共,混同江水,流去几时回。
康熙之时,江山已大定,当年惨烈的叶赫之战,就如同江河之中的一点浪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但是,事实好像也并非完全如此。
民间有一个传说:当年的叶赫城主在临死前有一个诅咒:“我们叶赫家族最后哪怕只剩下一女人,也要报仇!”不料后来一语成谶,灭亡大清的,的确是叶赫的女人。
清朝末年,慈禧太后垂帘听政,统治中国长达四十八年。慈禧太后(1835年—1908年),入宫前家住北京西四牌楼劈柴胡同,乳名兰儿,原属镶蓝旗,后抬入镶黄旗。其父叶赫那拉.惠征曾为吏部文选主司,又曾出任安徽、山西等地道员。她十六岁到宫中做秀女,1856年,为咸丰帝生大阿哥——载淳,晋升为懿贵妃。1861年,咸丰帝在热河驾崩,五岁的载淳即位为同治皇帝。他封先帝的皇后钮祜禄氏为慈安太后(住东宫),又封自己的生母为慈禧太后(住西宫)。辛酉政变中,顾命八大臣被铲除,东、西两宫太后“垂帘听政”。1875年,同治帝驾崩,载湉即位为光绪帝。载湉为道光帝第七子醇亲王奕譞之长子,生母亦为叶赫那拉氏,是慈禧太后的妹妹。1889年,光绪大婚,皇后为叶赫那拉.静芬(1868年—1913年),其父为慈禧太后之弟副都统叶赫那拉.桂祥。1909年,光绪帝驾崩,溥仪即位,为宣统帝。溥仪为醇亲王奕譞次子载沣之长子。先帝的皇后被封为隆裕太后,继续“垂帘”。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1912年2月12日,隆裕太后和溥仪发布了“宣统逊位”诏书,清朝统治结束。
从努尔哈赤1616年在赫图阿拉称汗建国,到1912年的发布“宣统逊位”诏书,清朝的江山近三百年。那么,这个江山真的是亡于叶赫的女人吗?除民间的传说外,赵尔巽在《清史稿》亦有言:“综一代之兴亡,系于宫闱,呜呼,岂非天哉?岂非天哉?”
民间传说当然是故事的,而封建官吏的史观亦是唯心主义的,上述的说法均是以“家天下”的思想为基础,结论自然是荒谬的。清朝的灭亡,是封建制度灭亡的必然趋势,是历史发展潮流的必然结果。
在今天,满族作为中华五十六个民族之一,生活在一个民族的大家庭之中。历史中,由松散的女真各部,到统一的满族,这个过程是伟大。它如同一首长诗,时而壮怀激烈,时而浅吟低唱,其中有金戈铁马,也有儿女情长。叶赫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了这一首长诗中最感人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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