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底至1948年初,我所在的东北民主联军六纵18师52团参加了冬季攻势,总结讲评后我三喜临门:一是荣立大功一次,二是由副排级晋升正排,三是光荣入党。
我们团在丹东站休整不到一个月,1948年5月又奉命参加突袭长春西郊机场的战斗,这是围困长春战斗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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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团发动进攻时,在我进攻的方向遭到了敌人一个105榴弹炮团的疯狂拦击。那炮弹之密集、之猛烈前所未见。炮弹爆炸之处,巨响四起,硝烟翻滚,黑雾矇眬,空气灼热。我和突击连的司号班长(又叫号目),还有一个步兵班,共十几个人,正前进到一栋房子时,敌人的密集炮击开始了。这时候想躲避已经来不及,只能就地隐蔽。
我们隐蔽的附近有一座残破的日式二层楼房,附近还有一个已经干涸了的很大的粪坑。司号班长竭力主张跳粪坑进去躲避炮弹。那一刻,说不清为什么我坚决劝阻大家不要跳,就是跳进去,也不一定就能躲过敌人的炮弹。班长不听我劝阻,一跃跳了下去,随即又跳下去五六个战士。我坚持没跳,只是依靠着墙壁卧倒在地。就在此刻,一颗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落进了粪坑,司号班长和几名战士当场全部牺牲。爆炸过后他们的残肢到处都是。不一会儿,另一颗炮弹也击中我所在的房子,里面躲藏的战士伤亡大半。我在墙角也被炮弹爆炸掀起的泥土掩埋。待敌军延伸炮击后,我好不容易才从被掩埋的废墟底下爬了出来。我立即带着几个幸存的战士,继续追歼敌人,直至战斗结束。
晚上,部队进入驻地后我才发现在大腿后部,被敌人炮弹弹片打了一个小洞,还在流血。因为没有太大的疼感,再加上年轻,我没在意,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也很快愈合了。后来慢慢发现伤口周围越长越大,长成了一颗瘤子。经医生检查,是里面有块弹片已被组织紧紧缠了一层又一层有婴儿小拳头那么大。直到1963年,在海军学院学习时此瘤才被切除。在这次战斗中,我再次荣立大功一次。
1948年9月,当我们还在围困长春之际,四野发起了辽沈战役。“黄团”又接到参加辽沈战役的命令。团长传达时说,此役的目的是全歼东北之敌。团长还说,我们团将参加六纵消灭廖耀湘兵团的行动。听到这个消息,我同战友们一样充满激情地写了请战书,决心在这次战役中再立新功。
52团奉命进入彰武地区内,在那里转悠,等待歼敌战机。10月23日,总部发现廖耀湘兵团想从海上逃跑。师部命令我团从右后方追歼敌人。我们团立即由“转悠”改为追歼。团的前卫营是二营,五连又是二营的前卫连。这是个加强连,随时准备战斗。我跟着黄参谋长迅速到了前卫连。我展开地图给黄参谋长看,提出前进的路线建议。黄参谋长看了看地图,手一指,说:“对,就走那条路。”顿时,前卫连加快了步伐,后续部队紧紧跟上,整个部队像一条长龙飞走向前。
10月23日一天,部队连续跑了120华里,仍不见敌人。10月24日,又一口气跑了130华里,还是不见敌人。10月25日,部队跑得更快,只是始终看不见敌人。是走错路了?不会。我看图引路继续带领部队前进。
行军到黄昏时分,我们来到了一个叫五棵松的地方。我有种预感五棵松再前行十里就可能遇上敌人。我想,应该找个向导领路更有把握。于是,我报请参谋长批准去寻找向导。说也正巧,这时前面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我当即赶上前去,只见车上坐着一对回门的新婚夫妇。我先对赶车人说,能不能给我们领领路。又对新婚夫妇作了解释。新郎官听说是给解放大军领路,马上跳下车说:“我带你们去。”又对赶车人说:“你把我媳妇先送回家,我去去就回。”我上前劝阻,新郎官只是摆摆手,走到前面领路了。于是,前卫连在新郎官向导的引导下,加速前进。果然,前进约十华里处,我们抓住了正在逃窜的廖耀湘兵团的部队,并且马上接上了火,战斗非常激烈。非常不幸的是,这位新郎官向导在双方猛烈的交火中,中了敌人的子弹,倒下牺牲了。说实话,我一生都为这位我叫来的新郎官向导而感到内疚。
由于我们52团卡住了敌人逃跑的去路,敌人在2个小时内就进行了2次疯狂的反扑。我马上对抓到的几个负伤俘虏审问,得知这时敌人已经乱套了,他们把前卫变成后卫,又把后卫变成前卫。我将这个情况报告了黄参谋长,黄参谋长又命令我立即向团指挥所报告。团长根据敌人情况,下达了命令,要求全团指战员一定要顶住,顶住就是胜利。这一夜,我们团连续打退敌人七次反扑,我们阵地前倒卧的敌人和在阵地上牺牲的战友到处都是,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其惨烈程度让我终生难忘。天亮了,敌人终于败下阵去。我们团则乘胜追歼溃散之敌。一路上,到处都是打乱了建制的敌人,一眼望去不见边际。战士们越追越勇,在“缴枪不杀”的喊叫声中敌人纷纷跪地缴械,俘虏敌人无数,缴获枪支更是不计其数。
解放后读军史,始知这次我们六纵参加的是彪炳史册的辽沈战役中与塔山、黑山阻击战齐名的励家窝棚阻击战。这次阻击战奠定了四野全歼廖耀湘兵团的最后一击。作为52团的一员我全程参加了这次战役,更见证了整个战役中的残酷和大量的牺牲。作为解放军的一员我也更深地理解了五星红旗是用鲜血染红的含义。
战斗结束,我们团来到锦西以西休整及补充兵员。休整中,我再次荣立战功一次(这是我第四次立功)。
休整期间,团部接到辽沈战役战况通报。通报称:此役自9月12日至11月2日,历时52天,共歼敌38个师47万人,解放了东北全境。为此,我们52团全体官兵无不欢欣鼓舞,我也兴奋不已。作为解放军的一员一种胜利感充满心间。
被我军俘获的蒋军士兵
正当我们团在锦州以西休整待命的时候,突然接到军部(辽沈战役后,6纵改为43军)下达的进关命令。52团随即出发。经(辽宁)建昌,从董家口入关至(河北)青龙,再经迁安、丰润、王田、宝氐、香河,于1948年11月底抵达(北平)通县西南地带。这时,团部又接到命令,就地驻防,任务是切断北平与天津之联系,对北平实施包围。
在通县驻防期间,1949年1月16日,天津宣告解放。1月31日,北平也和平解放,平津战役结束,我们52团胜利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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