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之美的《弹词话本》。
20年前我就是刀郎音乐的深度歌迷,披着羊皮的狼西海情歌爱是你我情人。喀什噶尔胡杨手心里的温柔,他那苍劲干净而透彻旷野,男性磁性的嗓音似乎是专为西域而生。只要前奏一响起就能感受到一股苍凉旷达,沙漠戈壁的雄厚感扑面而来,好像身处荒漠,感同身受。
之后刀郎沉寂了很多年,我一直在等,在等他的新歌,等他的消息。2020年终于等到了他的《弹词话本》,这一次他只为音乐,只为传统江南纯音乐。江南民俗韵律和江南民俗故事与市场无关,他只写自己所见所想。从大漠戈壁到江南水乡,假音转音比以前更加精雕细琢,更加委婉韵味。
从2013年开始,刀郎开始了断断续续七年的江南之行。如是我闻,弹词话本,世间的每个人都是一起思考和创作的。刀郎曾经说过"受话本和戏曲的影响,让我从小对江南就有一种深深的情结",将曲艺、戏曲、历史、儒释道各个哲学以及现实相互揉合创作。
刀郎到各地采风学习创作,到姑苏城研究国风古韵、昆曲、评弹,研究民间的历史传说,流传千古的民间故事。从现代穿越到古代,从古时又回到今天,《弹字话本》的创作便由此而生。《弹词话本》的艺术价值绝不亚于《山歌廖哉》,这张专辑依旧展现了刀郎不同凡人的超级的音乐才华。
《谈词话本》均源自于对民间文学和音乐的挖掘,主要是基于苏州来描写江南意象。如果把弹词话本与山歌廖哉比较,我认为山歌是傲骨,弹词是柔情,山歌是野性,谈词是秀中,山歌是说隐秘,而弹词是在竖中,山歌是光怪陆离流光四射,而弹词则是空灵素雅,湖光山色。
在《弹词话本》里无处不显露出刀郎那极其强大的共情能力,他能非常敏锐地捕捉到生活和故事里的细腻场景,并与之共情。早期的作品这种共情能力表现的很直接直露,而且直抵人心。比如《冲动的惩罚》,歌词描绘的场景是草根人生,但是感情真挚动人。浓郁烧喉,这也是他的歌为什么这么受所谓的农民工朋友的喜爱的深层原因。因为农民工朋友根本不在乎格调跟技巧,他们渴望和需要的是共情,而刀郎音乐恰到好处的给予了这些共情的能力。
后期的刀郎在自己的情感生活没有再动荡,也不再纠结,很多类似音乐人在同样的人生阶段就显得江郎才尽了,因为他们没办法从自己的情感经历中汲取养分。但刀郎不同,刀郎却仍然可以从普通人的故事和民间故事里的人中获取灵感,而且角度却总是经常忽视的"细腻地感受人的情感"这方面。
《弹词话本》旋律委婉入耳,编曲绝美,歌词意境深远又耐人寻味,而且画面感极强,让我们忍不住去猜想里边藏着的故事,寻得深处对应的故事之后又代入人物情节跟情感,不禁使我们泪水连连。
比如《画船记》和《西米巷》,讲了秦淮八艳之一的马湘兰和当时的大文豪王稚登之间的情感故事,画船记的结局更是暗藏在西米巷里边。画船记这是一桩事先张扬却终未兑现的爱情或者姻缘。王稚登70岁大寿的时候,马湘兰带着酒水、画船和美女前去姑苏城给他祝寿,这歌里唱的场景和寿宴很呼应,晚年这个大寿和一生的经历融合在一起。
刀郎的创作手法极具文学价值,水准相当高。这首歌的主题就是整张专辑的主题:富贵、虔诚、太平和爱情。这是古人的一生,也是我们的一生,更是所有人的一生。这首歌听起来富丽华贵,圆满排场,歌词里却暗示着宴席散后的虚无、疲惫和无奈。
《西米巷》则讲的是宴席散后马湘兰的归程,更是她一生的写照:"昨日星辰夜夜渔灯月光,不愿长相守,待到珍重锁住了咽喉,又陈了新酒"。世间悲凉无比的故事结局让马湘兰伤心欲绝地在王稚登70岁大寿之后很快便离世了。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数百年来各个文艺文学作品表达的主题都一致,就是对杜十娘十分的同情惋惜,对李甲指责批判,而刀郎的《瓜洲渡》视角则独特又合乎逻辑,给出了超乎道德的态度。
"宽恕","请不要说我是你的爱人,我怕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这歌词展示的情感完全是没有了怒沉百宝箱时的愤怒,只有情止今生且拒绝来世再见的那种告别,这就是宽恕。"长江万里"这个世俗的"围墙",李甲杜十娘都越不过去。这是刀郎的悲悯,宽广的心灵和温柔的视角,令人叹服不已。
歌曲《梨花落》里边:"梨花落杏花开,烟雨里人流滚滚,不见白马来"。这在现代诗文里是美得不能再美的江南意象,是悠远得不能再悠远的惆怅意境。这胜过了宋徽宗"天青色等烟雨",也胜过了我国台湾当代诗人郑愁子的《错误》里面那句"我打江南过,那等待寂寞里的容颜如莲花一般开落",放到唐诗宋词里边也照样惊艳华夏。
《弹词话本》音乐旋律的最大特点是变化多端和丰富的细节,这些多端的变化和极为丰富的细节让它的耐听度和艺术魅力愈久弥香,我觉得这是中国音乐史上难得的贡献。刀郎鬼斧神工般地复活,并改造了传统艺术遗产,让现代的人们心悦诚服地接受并喜欢上了传统音乐。
"梨花落里梨花落,杏花开烟雨里,人流滚滚,不见白马来"。之后长达那十几秒的苏笛的美妙,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笛子还能这么的动听,令人陶醉。《瓜洲渡》里边那令人惊叹的一气阿成也离不开琵琶这个领衔的伴奏乐器。
《弹词话本》歌曲里都有大量的假声、转音的应用,既因内容而恰如其分,又因不同的时空、不同场景必须要建立起的疏离感而显得顺理成章。如诉如泣的《鸳鸯枕》看上去平淡无奇的,"谁在江南唱着江北的歌,他是夜半归家的人",让你唱几十遍都很难唱得准。那短短的几小节音符暗藏着的变化让人痴迷而又沉醉其中。
《弹词话本》音乐旋律的魅力无人能够抵挡,让我怀疑刀郎到底是来自人间还是来自于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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