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郑安平以兵降魏,应侯范雎是个荐主,法当从坐,于是席藁待罪。
再三抚慰,仍令复职。
群臣纷纷议论,秦王恐范雎心上不安,乃下令国中曰:“郑安平有罪,族灭勿论。如有再言其事者,即时斩首!”
国人乃不敢复言。
秦王赐范雎食物,比常有加。
应侯甚不过意,欲说秦王灭周称帝,以此媚之。
于是使张唐为大将伐韩,欲先取阳城,以通三川之路。
再说楚考烈王闻信陵君大破秦军,春申君黄歇无功班师而还,叹曰:“平原‘合从’之谋,非妄言也!寡人恨不得信陵君为将,岂忧秦人哉!”
春申君有惭色,进曰:“向者‘合从’之议,大王为长。今秦兵新挫,其气已夺,大王诚发使约会列国,并力攻秦,更说周王,奉以为主,挟天子以声诛讨,五伯之功不足道矣。”
楚王大喜,即遣使入周,以伐秦之谋告赧王。
赧王已闻秦王欲通三川,意在伐周,今日伐秦,正合着《兵法》“先发制人”之语,如何不从?
楚王乃与五国定从约,刻期大举。
时周赧王一向微弱,虽居天子之位,徒守空名,不能号令。
韩、赵分周地为二,以洛邑之河南王城为西周,以巩附成周为东周,使两周公治之。
赧王自成周迁于王城,依西周公以居,拱手而已。
至是,欲发兵攻秦,命西周公签丁为伍,仅得五六千人,尚不能给车马之费。
于是访国中有钱富民,借贷以为军资,与之立券,约以班师之日,将所得卤获,出息偿还。
西周公自将其众,屯于伊阙,以待诸侯之兵。
时韩方被兵,自顾不暇;赵初解围,余畏未息;齐与秦和好,不愿同事;惟燕将乐闲,楚将景阳二枝兵先到,俱列营观望。
秦王闻各国人心不一,无进取之意,益发兵助张唐攻下阳城;别遣将军嬴樛,耀兵十万于函谷关之外。
燕、楚之兵约屯三月有余,见他兵不集,军心懈怠,遂各班师。
西周公亦引兵归。
赧王出兵一番,徒费无益。
富民俱执券索偿,日攒聚宫门,哗声直达内寝。
赧王惭愧,无以应之,乃避于高台之上。
后人因名其台曰“逃债台”。
却说秦王闻燕、楚兵散,即命嬴樛与张唐合兵,取路阳城,以攻西周。
赧王兵粮两缺,不能守御,欲奔三晋。
西周公进曰:“昔太史儋言:‘周、秦五百岁而合,有伯王者出。’今其时矣!秦有混一之势,三晋不日亦为秦有,王不可以再辱。不如捧土自归,犹不失宋、杞之封也。”
赧王无计可施,乃率群臣子侄,哭于文、武之庙,三日,捧其所存舆图,亲诣秦军投献,愿束身归咸阳。
嬴樛受其献,共三十六城,户三万。
西周所属地已尽,惟东周仅存。
嬴樛先使张唐护送赧王君臣子孙入秦奏捷,自引军入洛阳城,经略地界。
赧王谒见秦王,顿首谢罪。
秦王意怜之,以梁城封赧王,降为周公,比于附庸,原日西周公降为家臣。东周公贬爵为君,是为东周君。
赧王年老,往来周、秦,不胜劳苦。既至梁城,不逾月病死。
秦王命除其国。
又命嬴樛发洛阳丁壮,毁周宗庙,运其祭器,并要搬运九鼎,安放咸阳。
周民不愿役秦者,皆逃奔巩城,依东周公以居,亦见人心之不肯忘周矣!
将迁鼎之前一日,居民闻鼎中有哭泣之声。
及运至泗水,一鼎忽从舟中飞沉于水底,嬴樛使人没水求之,不见有鼎,但见苍龙一条,鳞鬣怒张,顷刻波涛顿作,舟人恐惧,不敢触之。
嬴樛是夜梦周武王坐于太庙,召樛至,责之曰:“汝何得迁吾重器,毁吾宗庙?”
命左右鞭其背三百。
嬴樛梦觉,即患背疽,扶病归秦,将八鼎献上秦王,并奏明其状。
秦王查阅所失之鼎,正豫州之鼎也。
秦王叹曰:“地皆入秦,鼎独不附寡人乎?”
欲多发卒徒,更往取之。
嬴樛谏曰:“此神物有灵,不可复取。”
秦王乃止。
嬴樛竟以疽死。
秦王以八鼎及祭器,陈列于秦太庙之中,郊祀上帝于雍州,布告列国,俱要朝贡称贺,不来宾者伐之。
韩桓惠王首先入朝,稽首称臣。
齐、楚、燕、赵皆遣国相入贺。
独魏国使者,尚未见到。
秦王命河东守王稽引兵袭魏,王稽素与魏通,私受金钱,遂泄其事。
魏王惧,遣使谢罪,亦使太子增为质于秦,委国听令。
自此六国,俱宾服于秦。
时秦昭襄王之五十二年也。
秦王究通魏之事,召王稽诛之。
范雎益不自安。
一日,秦王临朝叹息。
范雎进曰:“臣闻“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今大王临朝而叹,由臣等不职之故,不能为大王分忧,臣敢请罪!”
秦王曰:“夫物不素具,不可以应卒。今武安君诛死,而郑安平背畔,外多强敌,而内无良将,寡人是以忧也。”
范雎且惭且惧,不敢对而出。
时有燕人蔡泽者,博学善辩,自负甚高,乘敝车游说诸侯,无所遇。
至大梁,遇善相者唐举,问曰:“吾闻先生曾相赵国李兑,言“百日之内,持国秉政’,果有之乎?”
唐举曰:“然。”
蔡泽曰:“如仆者,先生以为何如?”
唐举熟视而笑,谓曰:“先生鼻如蝎虫,肩高于项,魋颜蹙眉,两膝挛曲,吾闻“圣人不相’,殆先生乎?”
蔡泽知唐举戏之,乃曰:“富贵吾所自有,吾所不知者寿耳!”
唐举曰:“先生之寿,从今以往者四十三年!”
蔡泽笑曰:“吾饭粱啮肥,乘车跃马,怀黄金之印,结紫绶于腰,揖让人主之前者,四十三年足矣!尚何求乎?”
及再游韩、赵不得意,返魏,于郊外遇盗,釜甑皆为夺去,无以为炊,息于树下,复遇唐举。
举戏曰:“先生尚未富贵耶?”
蔡泽曰:“方且觅之。”
唐举曰:“先生金水之骨,当发于西。今秦丞相应侯用郑安平、王稽皆得重罪,应侯惭惧之甚,必急于卸担。先生何不一往,而困守于此?”
蔡泽曰:“道远难至,奈何?”
唐举解囊中,出数金赠之。
蔡泽得其资助,遂西入咸阳,谓旅邸主人曰:“汝饭必白粱,肉必甘肥,俟吾为丞相时,当厚酬汝。”
主人曰:“客何人,乃望作丞相耶?”
泽曰:“吾姓蔡名泽,乃天下雄辩有智之士,特来求见秦王。秦王若一见我,必然悦我之说,逐应侯而以吾代之,相印立可悬于腰下也。”
主人笑其狂,为人述之。
应侯门客闻其语,述于范雎。
范雎曰:“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说,吾莫不闻,众口之辩,遇我而屈,彼蔡泽者恶能说秦王而夺吾相印乎?”
乃使人往旅邸召蔡泽,主人谓泽曰:“客祸至矣!客宣言欲代应侯为相,今应府相召,先生若往,必遭大辱。”
蔡泽笑曰:“吾见应侯,彼必以相印让我,不须见秦王也。”
主人曰:“客太狂,勿累我。”
蔡泽布衣蹑屩,往见范雎。
雎踞坐以待之。
蔡泽长揖不拜。
范雎亦不命坐,厉声诘之曰:“外边宣言,欲代我为丞相者是汝耶?”
蔡泽端立于旁曰:“正是!”
范雎曰:“汝有何辞说,可以夺我爵位?”
蔡泽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四时之序,成功者退,将来者进,君今日可以退矣!”
范雎曰:“吾不自退,谁能退之?”
蔡泽曰:“夫人生百体坚强,手足便利,聪明圣智,行道施德于天下,岂非世所敬慕为贤豪者与?”
范雎应曰:“然。”
蔡泽又曰:“既已得志于天下,而安乐寿考,终其天年,簪缨世禄传之子孙,世世不替,与天地相终始,岂非世所谓吉祥善事者与?”
范雎曰:“然。”
蔡泽曰:“若夫秦有商君,楚有吴起,越有大夫种,功成而身不得其死,君亦以为可愿否?”
范雎心中暗想:“此人谈及利害,渐渐相逼,若说不愿,就堕其说术之中了。”
乃佯应之曰:“有何不可愿也。夫公孙鞅事孝公,尽公无私,定法以治国中,为秦将拓地千里;吴起事楚悼王,废贵戚以养战士,南平吴越,北却三晋;大夫种事越王,能转弱为强,并吞劲吴,为其君报会稽之怨;虽不得其死,然大丈夫杀身成仁,视死如归,功在当时,名垂后世,何不可愿之有哉?”
此时范睢虽然嘴硬,却也不安于坐,起立而听之。
蔡泽对曰:“主圣臣贤,国之福也。父慈子孝,家之福也。为孝子者,谁不愿得慈父?为贤臣者,谁不愿得明君?比干忠而殷亡,申生孝而国乱,身虽恶死,而无济于君父,何也?其君父非明且慈也。商君、吴起、大夫种亦不幸而死耳,岂求死以成后世之名哉?夫比干剖而微子去,召忽戮而管仲生,微子、管仲之名,何至出比干、召忽之下乎?故大丈夫处世,身名俱全者,上也;名可传而身死者,其次也;惟名辱而身全,斯为下耳。”
这段话说得范雎胸中爽快,不觉离席,移步下堂,口中称:“善!”
蔡泽又曰:“君以商君、吴起、大夫种杀身成仁为可愿也,然孰与闳夭之事文王、周公之辅成王乎?”
范雎曰:“商君等弗如也。”
蔡泽曰:“然则今王之信任忠良,惇厚故旧,视秦孝公、楚悼王奚若?”
范雎沉吟少顷,曰:“未知何如。”
蔡泽曰:“君自量功在国家,算无失策,孰与商君、吴起、大夫种?”
范雎又曰:“吾弗如!”
蔡泽曰:“今王之亲信功臣,既不能有过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勾践,而君之功绩,又不若商君、吴起、大夫种,然而君之禄位过盛,私家之富倍于三子,如是而不思急流勇退,为自全计,彼三子者且不能免祸,而况于君乎?
“夫翠鹄、犀象,其处势非不远于死,而竟以死者,惑于饵也。苏秦、智伯之智非不足以自庇,而竟以死者,惑于贪利不止也。
“君以匹夫,徒步知遇秦王,位为上相,富贵已极,怨已雠而德已报矣。犹然贪恋势利,进而不退,窃恐苏秦、智伯之祸,在所不免。
“语云:‘日中必移,月满必亏。’君何不以此时归相印,择贤者而荐之?所荐者贤,而荐贤之人益重,君名为辞荣,实则卸担。
“于是乎寻川岩之乐,享乔松之寿,子孙世世长为应侯,孰与据轻重之势,而蹈不可知之祸哉?”
范雎曰:“先生自谓雄辩有智,今果然也。雎敢不受命!”
于是乃延之上坐,待以客礼,遂留于宾馆,设酒食款待。
次日入朝,奏秦王曰:“客新有从山东来者,曰蔡泽,其人有王伯之才,通时达变,足以寄秦国之政。臣所见之人甚众,更无其匹,臣万不及也。臣不敢蔽贤,谨荐之于大王。”秦王召蔡泽见于便殿,问以兼并六国之计。
蔡泽从容条对,深合秦王之意,即日拜为客卿。
范雎因谢病,请归相印,秦王不准。
雎遂称病笃不起,秦王乃拜蔡泽为丞相,以代范雎,封刚成君。
雎老于应。
话分两头。却说燕自昭王复国,在位三十三年,传位于惠王。
惠王在位七年,传于武成王。
武成王在位十四年,传于孝王。
孝王在位三年,传于燕王喜。
喜即位,立其子丹为太子。
燕王喜之四年,秦昭襄王之五十六年也。
是岁,赵平原君赵胜卒,以廉颇为相国,封信平君。
燕王喜以赵国接壤,使其相国栗腹往吊平原君之丧,因以五百金为赵王酒资,约为兄弟。
栗腹冀赵王厚贿,赵王如常礼相待,栗腹意不怿,归报燕王曰:“赵自长平之败,壮者皆死,其孤尚幼,且相国新丧,廉颇已老,若出其不意,分兵伐之,赵可灭也。”
燕王惑其言,召昌国君乐闲问之。
闲对曰:“赵东邻燕,西接秦境,南错韩、魏,北连胡貊,四野之地其民习兵,不可轻伐。”
燕王曰:“吾以三倍之众而伐一,何如?”
乐闲曰:“未可。”
燕王曰:“以五倍伐一,何如?”
乐闲不应,燕王怒曰:“汝以父坟墓在赵,不欲攻耶?”
乐闲曰:“王如不信,臣请试之。”
群臣阿燕王之意,皆曰:“天下焉有五而不能胜一者?”
大夫将渠独切谏曰:“王且勿言众寡,而先言曲直。王方与赵交欢,以五百金为赵王寿,使者还报,而即攻之,不信不义,师必无功。”
燕王不以为然。
使栗腹为大将,乐乘佐之,率兵十万攻鄗。
使庆秦为副将,乐闲佐之,率兵十万攻代。
燕王亲率兵十万为中军,在后接应。
方欲升车,将渠手揽王绶,垂泪言曰:“即伐赵,愿大王勿亲往,恐震惊左右。”
燕王怒,以足蹴将渠,渠即抱王足而泣曰:“臣之留大王者,忠心也。王若不听,燕祸至矣!”
燕王愈怒,命囚将渠于狱,俟凯旋日杀之。
三军分路而进,旌旗蔽野,杀气腾空,满望踏平赵土,大拓燕疆。
赵王闻燕兵将至,集群臣问计。
相国廉颇进曰:“燕谓我丧败之余,士伍不充,若大赉国中,使民十五岁以上者悉持兵佐战,军声一振,燕气自夺。栗腹喜功,原无将略,庆秦无名小子,乐闲、乐乘以昌国君之故,往来燕、赵,不为尽力,燕军可立破也。”
乃荐雁门李牧,其才可将。
赵王用廉颇为大将,引兵五万,迎栗腹于鄗,用李牧为副将,引兵五万,迎庆秦于代。
却说廉颇兵至房子城,知栗腹在鄗,乃尽匿其丁壮于铁山,但以老弱列营。
栗腹探知,喜曰:“吾固知赵卒不堪战也!”
乃率众急攻鄗城。
鄗城人知救兵已至,坚守十五日不下。
廉颇率大军赴之,先出疲卒数千人挑战。
栗腹留乐乘攻城,亲自出阵,只一合,赵军不能抵挡,大败而走。
栗腹指麾将士,追逐赵军,约六七里,伏兵齐起,当先一员大将驰车而出,大叫:“廉颇在此!来将早早受缚!”
栗腹大怒,挥刀迎敌。
廉颇手段高强,所领俱是选的精卒,一可当百。
不数合,燕军大败,廉颇生擒栗腹。
乐乘闻主将被擒,解围欲走,廉颇使人招之,乐乘遂奔赵军。
恰好李牧救代得胜,斩了庆秦,遣人报捷;乐闲率余众保于清凉山,廉颇使乐乘为书招闲,闲亦降赵。
燕王得知两路兵俱败没,遂连夜奔回中都。
廉颇长驱直入,筑长围以困之。
燕王遣使乞和。
乐闲谓廉颇曰:“本倡伐赵之谋者,栗腹也。大夫将渠有先几之明,苦谏不听,被羁在狱。若欲许和,必须要燕王以将渠为相国,使他送款,方可。”
廉颇从其说。
燕王出于无奈,即召将渠于狱中,授相印。
将渠辞曰:“臣不幸言而中,岂可幸国之败以为利哉!”
燕王曰:“寡人不听卿言,自取辱败,今将求成于赵,非卿不可。”
将渠乃受相印,谓燕王曰:“乐乘、乐闲,虽身投于赵,然其先世有大功于燕,大王宜归其妻子,使其不忘燕德,则和议可速成矣。”
燕王从之。
将渠乃如赵军,为燕王谢罪,并送还乐闲、乐乘家属。
廉颇许和,因斩栗腹之首,并庆秦之尸,归之于燕,即日班师还赵。
赵王封乐乘为武襄君,乐闲仍称昌国君如故。
以李牧为代郡守。
时剧辛为燕守蓟州,燕王以剧辛素与乐毅同事昭王,使为书以招二乐。
乐乘、乐闲以燕王不听忠言,竟留于赵。
将渠虽为燕相,不出燕王之意,未及半载,托病辞印,燕王遂用剧辛代之。
此段话且搁过一边。
再说秦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年近七十,至秋得病而薨。
太子安国君柱立,是为孝文王。
立赵女为王后,子楚为太子。
韩王闻秦王之丧,首先服衰绖入吊,视丧事如臣子之礼。
诸侯皆遣将相大臣来会葬。
孝文王除丧之三日,大宴群臣,席散回宫而死。
国人皆疑客卿吕不韦欲子楚速立为王,乃重贿左右,置毒药于酒中,秦王中毒而死,然心惮不韦,无敢言者。
于是不韦同群臣奉子楚嗣位,是为庄襄王。
奉华阳夫人为太后。
立赵姬为王后,子赵政为太子,去赵字,单名政。
蔡泽知庄襄王深德吕不韦,欲以为相,乃托病以相印让之。
不韦遂为丞相,封文信侯,食河南洛阳十万户。
不韦慕孟尝、信陵、平原、春申之名,耻其不如,亦设馆招致宾客,凡三千余人。
再说东周君闻秦连丧二王,国中多事,乃遣宾客往说诸国,欲“合从”以伐秦。
丞相吕不韦言于庄襄王曰:“西周已灭,而东周一线若存,自谓文、武之子孙,欲以鼓动天下,不如尽灭之,以绝人望。”
秦王即用不韦为大将,率兵十万伐东周,执其君以归,尽收巩城等七邑。
周自武王己酉受命,终于东周君壬子,历三十七王,共八百七十三年,而祀绝于秦。
有歌诀为证:
周武成康昭穆共,
懿孝夷厉宣幽终,
以上盛周十二主,
二百五十二年逢。
东迁平桓庄釐惠,
襄顷匡定简灵继,
景悼敬元贞定哀,
思考威烈安烈序。
显子慎靓赧王亡,
东周廿六凑成双。
系出喾子后稷弃,
太王王季文王昌。
首尾三十有八主,
八百七十年零四,
卜年卜世数过之,
宗社灵长古无二。
秦王乘灭周之盛,复遣蒙骜袭韩,拔成皋、荥阳,置三川郡,地界直逼大梁矣。
秦王曰:“寡人昔质于赵,几为赵王所杀,此仇不可不报!”
乃再遣蒙骜攻赵,取榆次等三十七城,置太原郡。
遂南定上党,因攻魏高都,不拔,秦王复遣王龁将兵五万助战。
魏兵屡败,如姬言于魏王曰:“秦所以急攻魏者,欺魏也。所以欺魏者,以信陵君不在也。信陵君贤名闻于天下,能得诸侯之力。大王若使人卑辞厚币,召之于赵,使其‘合从’列国,并力御秦,虽有蒙骜等百辈,何敢正眼视魏哉!”
魏王势在危急,不得已从其计,遣颜恩为使,持相印,益以黄金彩币,往赵迎信陵君。遗以书,略曰:
公子昔不忍赵国之危,今乃忍魏国之危乎?魏急矣!寡人举国引领以待公子之归也。公子幸勿计寡人之过!
信陵君虽居赵国,宾客探信,往来不绝。闻魏将遣使迎己,恨曰:“魏王弃我于赵,十年于兹矣。今事急而召我,非中心念我也!”
乃悬书于门下:有敢为魏王通使者死!
宾客皆相戒,莫敢劝其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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