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有文史馆,已经好多年的事了。因为像我年纪,还没有资格参加做馆员,所以一直没有去过。今年九月,为了有事要与这里的两位副馆长商量,便一连去了两次。馆址在岳阳路的一幢洋房里,进门便是一座花园,一平如劈的草地,满园花树争荣。最突出的是四周种满了雁来红,这种植物,又名老少年,这么多的老少年种在文史馆里,设计的人当是用过一番心思的。
文史馆的馆长,张元济、江翊云已先后谢世。现在的馆长是金兆梓先生,副馆长不止一人,除了李青崖先生外,我去拜访的两位则都是以前新闻界的知名人士,一位是《新闻报》编副刊(茶话)的严谔声先生(笔名小记者),一位也是在《新闻报》的陶菊隐先生。严先生今年六十八岁,陶先生是六十五岁,但在文史馆里他们都是小兄弟,因为全馆馆员的平均年龄为七十四岁,九十岁以上的既不算个别,八十岁以上的更可以捞得起一把。
在无意中,打听得这里近年来吸收的两个新馆员,他们都是以前的洋场才子,也是小说家:一个是笔名“网蛛生”的平襟亚,一个是笔名“百花同日生”的张秋虫。他们都是我的平辈,所以在文字上恕不“先生”了。秋虫在初出道时惊才绝艳,春申江上,争仰高名,可是后来不自振作,二十年间,穷得地无立锥。直至解放后才听说他得到安排,过一阵心宽意泰的晚年生活,真是值得为老友称庆的。
当我第二次去时,这里的老人们在隔夜举行过一个诗画竞赛会。所以墙壁上挂得琳琅满目。据说他们能诗的即席吟咏,能画的对客挥毫。而在今年国庆节前夜,老人们又举行了一次“旧体诗词吟诵会”。参加的有向迪琮、钟泰、易克臬、黄葆戌等二十多位词人与诗家。他们吟诵了杜甫、李白、白居易、李商隐、陆游、苏轼、辛弃疾的著名作品。以各人不同的方言,不同的音调,有的放声高唱,有的按拍低吟。听来音节优美,声韵悠扬。上海人民电台,因为这是不可多得的盛会,赶去把当时情况全部录音,在国庆那天,作为一个特别节目向全国播放。
选自《唐大郎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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