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也是一种力量
——写在《马钰传》之后
文|焦红军
“你为什么要写马钰?”
“马钰真有其人吗?”
“马钰,是金庸《射雕英雄传》里的那个马钰吗?”
······
蓦然回首,时光于我写作历史人物传记《马钰传》已经悄然划过了16年。
“本来我只想寻找一片树叶,岁月却给了我一片森林”。此时此刻,我坐在龙湖葡醍海湾的文学写作工作室的小轩窗前,提笔写了上述这句话,作为本文章的开头语,我不禁有些哑然失笑。这句话非常妥帖地像对我说的,又像是命运之神给我的人生开出的一道答案。不是吗?
三十多年前的1988年,我还是一个普通师范毕业的文学青年,在偶然的机会和推举下,从乡镇的教师岗位走到了县委宣传部机关的大门,无知者无畏,凭着自学和努力,在办公室工作了两年后,又转身走到了宣传部从事新闻工作,那时我23岁。面对陌生而又充满激情的岗位,我写出了大大小小的消息、通讯、评论1000余篇,在全国的新闻报刊、广播电台发表,同时,我还运用文学的积累,写出了报告文学、小说、散文的文字,在各级报刊发表出版。
1998年,正值三十而立之年,我又走到了年轻的图书馆馆长的岗位,34岁又获批副研究馆员的职称。在这个一入书山深似海的知识海洋里,人生要不是被平淡所淹没,要不是自我挑战更生更新的自己。我兀自砥砺,选择了后者,面对自身文化底子薄、写作传主马钰历史史料稀少、同题材的作品无可借鉴的情况下,写出了国内第一部全面介绍全真大弟子马钰修真传道历史的人物传记《马钰传》。
当历史人物传记《马钰传》于2007年岁末年初,首先为《烟台日报·今晨六点》发现栏目连载之时,众多朋友关心与不解的声音也随之而来,这也是我写作马钰时所没有想到的,但也让我感受到了写《马钰传》的人生意义。一位东北的老者,甚至利用回家探亲的机会,专程来与我探讨马钰对于当今世界生存的现实意义。更多的读者,通过网上留言,进行反馈与沟通。一位叫老方的网友这样写道:“当听说牟图的焦馆长,著书《马钰传》,内心才稍稍为安,这是在一区的牟图,竟不存一本老方志的情况下写出的······”
众多朋友的关切与鼓励,更加坚定了我写作《马钰传》的最初动因。
(一)
我写作《马钰传》始于2005年。2005年,在红尘名利中,在灯光幻影里,起伏滚打了二十余年的我,突然有一天发出了这样的自问:难道这就是我一生所要追寻不止的生活?再回想那些商场上的大败局与站在人生悬崖上的名利客,我不由变得胆颤心惊。在人世的火院里,在名利的剑光中,对权力与名利、金钱与虚荣的永无止境的追逐,是上天加付于我们肉身上的原罪,在这条不归路上,我们已愈行愈远······
我想到了此前,在访友途中,一个颇有名气的佛寺山门上悬挂的一副对联:
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
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中人
我有意识地放慢了人生的脚步,有如一个迷途的孩子,在寻找生命归途的方向。细想起来,我们过去所受的学校教育与政治宣传,并没有在精神上和灵魂深处真正地告诉过我们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等等诸多明晃晃的格言和社会规则,这就是我们自小所受到的人生养成教育。可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教育又是那样的大而无当,它不足以解决我们生活中遇到的人生难题与精神之惑,这也许与我们举国上下的教育体制有关,但是当你因为屏蔽听不到声音,且又能如此舒服地活在当下,有如水中慢慢加温的游鱼,你已感觉不出其中的变化,当有一天与世俗生活中的人一同老去,也许这就是你我未来的宿命和生活的真谛。而我等,除了写一些应酬和无关痛痒的文字,顶了个文化人、作家的名号,在人的世界,在名与利的世界里四处游走,竟“身无长物”,空耗时间和青春,真是罪过啊!是的,该写点什么,写点有意义的文字了,我在自问。
那段时间,我看了大量的佛教、道教之类的书籍,但都不足以破解我思想上的困惑和人生问题。直到有一天,我翻到了一本早年在泰山游玩时,在碧霞元君祠前买到的一本全真道士王重阳、马钰、孙不二的诗集,此时无心翻阅,这些道诗仙语,竟如此愉悦我心。其中祖师王重阳的《悟真歌》、马钰的《归山操》更是在灵魂深处深深地打动了我,他们的道诗真语,可谓一语中的,直通人心。我百余遍地反复诵读之后,不仅对马钰其诗,更对马钰其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二)
当我在网上搜索了一番后,原先还朦胧地笼罩在我脑中的迷雾渐渐散去,一个历史的、真实的马钰,向我迎面走来。我不由对金庸大侠产生了无比的敬意。作为武侠文学大家,金庸笔端的马钰,并非虚构,而是与我同乡实有其人。而这一切也都是发生在我生活的胶东大地上,我工作着挚爱着的这片热土上。《射雕英雄传》中所写的一切也都是金老先生在遵循历史真实的情况下,稍加文笔变化而写出的,让你不由得佩服,大家的文笔即使走过百年,也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经过一段长时间坚持不懈地搜索、积累、思考之后,王重阳、马钰、丘处机、谭处端、王处一,还有全真道、全真文化、昆嵛山、烟霞洞、宁海古州等,一幕幕掩藏在历史迷雾深处的人物名词、术语、道具、布景等慢慢地在我眼前生发、幻化。我才知道,我如今的人生迷茫,800多年前,已经有了这样一群人,在践行着,这就是融儒、释、道三教合一的全真道教。王重阳之后,在全真弟子马钰、丘处机、王处一的共同努力下,全真教一度成为元朝的国教。
我发现我竟慢慢地爱上了马钰,爱上了800年前的全真道,爱上了“全其本真,真功真行”的全真文化。我为全真文化这一生发在中国古老道教大树下的文化源流陶醉,更为中华民族“江河不辞溪流,高山始于累土”和“包容于万一,广纳四海之风”的博大胸怀而折服。
我不由得产生了撰写《全真七子传》的写作冲动。有几次,于半夜醒来披衣执笔,大半年写下来,竟已积累有三万多字。但是越往后写,竟越写不下去了。这时,我才知道,像台湾高阳那样的历史学家,《曾国藩》的作者唐浩明等诸多学者大家,他们的写作是怎样炼成的。没有甘坐几十年的冷板凳的意志,没有在历史的故纸堆里穷钻不舍的“钉子”精神,没有丰富的人生社会阅历与文学感悟,是写不出打动人心的东西的。
我查阅了当代学者所写的一些有关道教的专著,写全真七子、写全真祖师王重阳的著述传记很多,但竟没有一篇专门写全真教首席大弟子马钰的,而马钰在延续全真火种,传承全真历史上,居功至伟。我的眼前不由一亮,这不正是马钰的同乡和后辈们,义不容辞所应担起的责任吗?于是,我果断地调整了写作视角,决定写传先从写马钰开始。不知怎么,这一转,竟下笔如有神,一切都是那么轻松自如水到渠成。
(三)
在这里,我应该感谢福建漳州师院的张晓松教授。当他从电话中得知,我这个年轻的后辈欲写《马钰传》时,他说,作为马钰的同乡人,马钰的传记不应该由外人来写,你应该写,并把传记写好。百忙之中,他给我寄来了关于马钰在陕西传道的论文资料。多少次,当我欲掷笔放弃之时,张教授的话语就在我耳边回响,我不能背弃当初对张教授立下的写《马钰传》的诺言。
但是关于马钰的生平历史以及传道修真的资料,实在是太少了。同时,再加上自己本身担负着单位的领导工作,也无法分身拿出更多的时间去外地寻访。怎么办?在困顿中,我在寻找创作的突破点。凭借着自己多年的读书与写作心得,我始终认为:无论世事如何变幻,变化的只是时间,是环境,但是人类的人性之灵,始终不会改变。这也正是写作历史人物传记的绝奥。这正如我们,少年时写的诗和中年后写的散文,其中总是暗合着我们有时不为外人所知的经历。但是只要你有心理顺,顺藤摸瓜,总能找到过去的一些影子,找到那些春花秋月与海上旧梦的。而马钰,作为一个传统诗书文化积淀非常丰厚的先者,他写下的一千多首自述诗、传道诗中,总是会潜藏着一个时间与心态脉络的。应该说,读懂了这一千多首诗,读通了这些诗文,一个人物的成长经历与心路历程,便会在写作者的心目中,昂然而立。马钰的诗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马钰心灵之路的窗口。
在《马钰传》的写作上,我下的是笨功夫。自此以后,我就把复印的马钰及全真七子的两千多页诗文,装订成七本集子,随时带在身边,一有空闲,就拿出阅读、思考。我把心潜下去,与祖师王重阳,与大弟子马钰,进行跨时空的心灵对话。我始终相信:变化了的只是时间和环境,但人心与道心不会变。两年多,700个日日夜夜过去了。经过两年多时间的腹稿,我利用二十几天的时间一气呵成,写出了四万多字的《马钰传》第一稿。之后是第二稿、第三稿······许许多多人为我写作《马钰传》,提供了无微不至的帮助。在这里,我真心地感谢并祝福他们。
(四)
在写作中,我越来越喜欢上了王重阳、马钰、丘处机、孙不二、郝大通、谭处端、王处一等全真弟子们,他们也同样成为我精神上的良师益友。不可想象,发源于金元时期的全真道教作为一种思想,曾经影响了一个朝代,而今穿越800多年的历史烽烟,仍有大批信徒、追随者、研究者们,在他们开创的全真文化道路上执着地前行。作为一个写作者,我深深地感受到:全真也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能超越时代,超越种族间的各种文化冲突,直接对产生人类本源的人性发生影响。正是这种力量在支撑着我,安然地走过我的不再青春的时代,走过布满了鲜花与陷阱的人生名利场,回归到人性坦荡无为的大道境地。
正如一个登山者,他的眼里只有登顶,而不是留恋于周边的风景,被周边的风景所羁绊。作为一个写作者,我从未怀疑或思考过《马钰传》的发表问题。因为,我认为,马钰作为王重阳的首席大弟子,他是在重阳祖师过世后,接下延续全真火种的接力棒的。这一点,无论是放在过去还是今天,尤难。如果上天不是安排让马钰这个人来传承全真,我不敢想象,后面的事又会怎样。烟台作为全真教的发祥地,挖掘这一全真瑰宝,弘扬全真道教文化,自是理所当然。
当我四处游走,宣传马钰及全真七子时,得到了许多领导及学者的认同。他们认为,《马钰传》是一篇打破传记枯燥程式化写法,融文学性、史料性、真实性于一身的传记形式。我们烟台当地的一家报纸《烟台日报·今晨六点》为此不惜拿出专门版面,打破了专门为一个普通作者连载文章的先例,于2007年10月,在《烟台日报·今晨六点》进行了为期三个多月的连载,终将全真祖庭昆嵛山以及马钰传教兴道的全真历史,向社会作了进一步的挖掘与宣传,使尘封已久的全真道教瑰宝重新焕发出光彩。而后,《今晨六点》又两次派出记者,奔赴小城牟平,寻访马钰后人,写出了《牟平是全真之源》《马钰在牟平周边有没有后人》和《牟平欲打造“全真之源”文化品牌》等重头报道,拉开了胶东大地打造全真文化的历史帷幕······2008年3月,全真文化研究中心成立,2008年4月26日,中国道教会长任法融,亲赴重阳祖师与马钰、丘处机修真阐玄的昆嵛山,为全真祖庭“神清观”修复落成开光。
(五)
作为一部历史人物传记作品,《马钰传》先后获得了“山东省文化艺术科学优秀成果奖”和“烟台市社会科学成果三等奖”,并引起了新浪博客作者的广泛转摘和讨论。不仅许多马姓后人纷纷来电、来人参加寻找和探讨,而且吸引了来自台湾、香港的100多名观光客和全真修炼者重走当年王重阳祖师的全真修炼之路,到全真发祥地昆嵛山进行寻真修道,到当年全真七子的练功处体验修行。山东省政协机关报《联合日报》非常关注全真文化在昆嵛山的发源、传承、研究与创新,2016年,历史人物传记《马钰传》又在《联合日报》文史版块进行连载,将发源于胶东昆嵛山的全真文化进一步推向了全省和全国,这足见一部文学作品的影响力,这些热烈反应发生在一部文学作品上是不多见的。
曾经有当地新闻媒体的朋友问我,《马钰传》作为一部文学作品从出版到现在,十年过去了,仍被主流媒体广泛转摘,一部文学作品为什么能有这样深厚的文学生命力?我是这样说的:“我认为,一部好的人物传记作品首先要感动自己,只有先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其次,你要具有和传记的主人公在历史的深处对话的能力,即你的精神要无限地接近于他。”是啊,为了写好《马钰传》,我放弃了很多。为了体验马钰清净无为的全真修炼之道,我减少甚至切断了与朋友的联系以及一些社会应酬,慢慢地回归内心,回归自性。一些朋友看见我说,听说你信道了,我报以微笑。我在心里说:“心里有道,看人是道。我只是一个全真文化的研究者和拥趸者,我哪里有这样的功德,在博大的全真文化面前,我还只是个初涉浅水的全真爱好者!”记得在领取烟台市社会科学成果奖时,一位在学术界很有影响的专家对我说:“你的这部《马钰传》,有一定的学术价值,达到了大学学者的研究水平。”我听了之后深受感动,这应该是对我一个普通的文学爱好者,追求文学的历史性、客观性价值的最好的肯定了,而这更增加了我在研究全真文化之路上走下去的意志和愿望。
现在看来,全真教就是这么好。它没有偶像,也没有佛相,它只有祖师相。它不搞个人崇拜,它崇尚的是自然和个人价值的回归。它不排除儒,不排斥佛,虽然从道教这棵大树下发源,但主张“三教同源”“三教平等”“三教合一”,即把以孔子为代表的儒教、以老子为代表的道教和外来的佛教融于一炉,因而创造出既不同于张道陵的“正一道”,又不同于儒、道、释等不相兼容或有排斥的新道派,形成了具有三教合一特色的全真道教义体系。“以道教为体,且融摄儒释二家”,800多年前的重阳祖师便有如此伟大之构建,我们今天不能不为重阳祖师的超人智慧而折服。
虽然王重阳自陕西来胶东地区传教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的两年时间便仙去了,王重阳在临终时授马钰以全真秘诀、托以弘教大业。可贵的是他的继任者马钰,终生奉守王重阳励己苦修的宗旨,很好地传承了祖师的精神衣钵,他以王重阳的性命双修理论为传道基础,以清净无为而定全真修炼风貌,以心合性,以神气释性命而终以静净无为统道,不仅创立了名闻天下的以清净修炼为主旨的“遇仙派”,而且带领孙不二、丘处机、谭处端、王处一等同门师弟们,行化于陕西、河北、洛阳、崂山、胶东昆嵛山各地,以真功真行的典范效应教化民众,吸引了八方民众的加入,全真派由是开枝散叶,硕果纷呈。全真弟子孙不二创立了“清净派”,丘处机创立了“龙门派”,谭处端创立了“南无派”,王处一创立了“嵛山派”,郝大通创立了“华山派”,刘处玄创立了“随山派”,马钰也以自身的率先垂范和不凡的修为,团结同门各派,于各地大阐教化,广扬门风,为保全和延续全真火种做出了不懈的努力,赢得了全真教派上下的广泛赞誉。
马钰还一扫过去道教为人所诟病的“修真成仙、长生不老”的传统,身体力行,返璞归真,在全真修炼上推行“不用符箓,不炼外丹,不重神通和长生之术”的全真修炼之道,而把修炼的本质放在“勿向外求,要在自身修炼”的生存价值理念上。并制定了归戒门人弟子的“不得犯国法;见教门人需当先作礼;断酒色财气;居庵不过三间,道伴不过三人;不得学奇异怪事,常行本分”等十不准的门归戒条,极大地顺应了当时社会的发展和全真教发展传播的需要,使全真道教在战火纷纷的乱世中又重焕生机,成为社会底层民众一支不灭的精神灯盏。全真教的这种不重视肉体的长生不老,而重在人之精神的超越与皈依,这种把人身心健康的生命价值放在首位的朴素的思想,使人生的意义和人生的价值,由虚幻和深不可测的极乐世界,引向回归心灵、返璞归真的大道境地。
作为全真教的第二任掌门人,马钰不仅延续了全真之火,而且以自身的苦行和实践创立了“全真遇仙派”。他在全真的修炼上,以“清净无为”为修真宗旨,留下了许多影响后世极深的至理名言。在《丹阳真人语录》中,他对修性化气这些极复杂的修炼术语,化繁为简,以极精炼之句做了较为透彻的归纳。他说:“薄滋味,所以养气;去嗔怒,所以养性;处污辱卑下,所以养德;守清净,所以养道。名不系于簿籍,心不在于世,此所以出人之彀,与天为徒。”又曰:“守清净恬淡,所以养道;处污辱卑下,所以养德;去嗔怒,灭无明,所以养性;节饮食,薄滋味,所以养气。然后,性定则情忘,形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衰,此自然之理也。”他还以一生的修性体验,对道体从内涵和外延,进行了形象、规范的描述和总结,让高不可攀的道走下了神坛,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他说:“夫道者,但清净无为,逍遥自在,不染不著,大道以无心为体,忘言为用,柔弱为本,清静为基。若施于心身,节饮食,绝思虑,静坐以调息,安然以养气。心不驰则性定,形不劳则精全,神不扰则丹结。然后灭情于虚,宁神于极,可谓不出户而妙道得矣。”这些披沙拣金的语录与真言,都广泛存在于马钰所著的《丹阳真人语录》《丹阳真人直言》《洞玄金玉集》等著述中,蕴含着极深的人生智慧。此外,马钰以及全真教派所倡导和总结出的全真养生之道,如吐纳之法、偃养之方、内丹修炼等,与现代医学、现代养生学、心理学可谓殊途同归,互为表里,相互补充,它的养生理论对当下世人的养生实践来说,是极有助益的。今天,当我们站在新世纪的高度来看全真教,看全真养生,全真教的极简生存之道、天人和谐的价值理念和性命双修的养生方式,都给现代的养生文化以重要借鉴与启迪。
尤其在多元文化与穷奢极欲的当下,我们正面临着物质和心灵的双重困惑,一种思想和救世之道,并不能解决我们现代人心灵的纠结,而“全取本真、圆融三教”的全真道教不失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更好的解决之道。
更重要的是:全真教作为一种宗教,它带给人的不是神秘,不是狂热,而是一种浮华过后,本真的养生、卫生之道,一种开阔、圆融的人生智慧,一朵盛世修真养生的人间雪莲。这都是写作《马钰传》的时候给我带来的思想乃至灵魂上的深刻启示。
奥地利传记作家茨威格说过:“一个人生命中最大的幸运,莫过于在他的人生中途,即在他年富力强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使命。”我庆幸,我在寻找全真、写作《马钰传》的时候,真实地感受到了这种使命以及它给我带来的幸运,这就是——我找回了人生真实的自己。
2016年1月26日写于古州宁海马钰大寺巷之侨务楼
2022年再改于龙湖文学工作室
【精彩书摘】
就这样,朝夕相伴,与王重阳十几天接触下来,他的诙谐机智让马钰心服得五体投地,拜师之心顿起。马钰家中南园有一处荒地,一日,马钰梦见南园之中有一仙鹤挥翅从地中翩翩涌起。早上起来,马钰将夜之所梦告诉了王重阳。王重阳与马钰携手来到南园,当即指出马钰夜梦之处,与马钰夜梦准确无误,真是巧合天意。于是,不出几日,一座精巧别致的道庵便落成了,王重阳题名“全真”,意为“屏蔽一切人世间的杂念,一心向道,求取真性,保全性命,全真而仙之意”。
王重阳看马钰有位列仙班之风,又早有出家求道之想,而且文章道德出类拔萃,可谓一才难求,是创教求真不可多得的人选,便力劝马钰离家出道,随之西游。但马钰因累累家事所牵,不能简单地下决心入道,一时放心不下,思想摇摆不定。是时,马钰虽对王重阳师礼有加,但并没有跟从王重阳离家修道的意思,因为马钰毕竟是宁海富绅,家财万贯,贤妻仆从,儿孙满堂,号称“马半州”,让他断然抛弃这红尘中的一切,出家修道,也非一般人所能。王重阳看破了这点,此时便显出非为一般道人的点化神功来教化马钰。这年阴历十月初,王重阳让马钰把庵门锁住,独自一人坐环于庵内。时值初冬,风雪交加,庵内除了一枕、一席、一笔墨纸砚和布衣草鞋外,别无他物。屋外数九寒天,奇冷无比,但庵内王重阳却如沐春风,行神冲畅,来此观看的人都说:“王重阳真是仙人呢,这么冷的天,竟寒意全无,唯有仙人才有这样寒谷回春的神力呀!”……
在富春氏出家后,马钰在师父的几篇灵文指导下,本着“清静无为”的修真宗旨,修炼性功和命功更勤了,几乎达到夜以继日的地步。在山里茅庵坐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长达半个多月。坐环是全真教特有的一种修行方式,俗称“闭关”,就像佛教的“打七”一样,是一种集中一段时间加紧修炼,提高性功和命功的修炼方式。这种方法,被马钰继承并在实践中加以发挥运用。王重阳看到马钰的命功、性功修炼进境如此神速,如釜中拨火,不时指点一二。一日,马钰又来到山腰半坡的茅庵坐环,如是几天过去了,功力不仅没有见长,而且经脉气血似有停滞沉闷之感,马钰心想:“我与命功修习无缘矣。”他微睁双眼,但见眼前黑云阵阵,雷声隆隆,山风呼呼,草叶纷飞,空气中燥热得能冒出火来。俗话说“秋季里有个小阳天”,时下正是昆嵛山的初秋时节。秋夜漫漫,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地上下没了星月,混混沌沌,暗如墨汁。忽然,一阵滚雷自西向东,沿昆嵛山梁,如巨轮般滚过,山林复静寂如初,一切鸟虫皆没了声音。正迟疑间,豆大的雨点似天兵天将从天而降,地面上潜伏蛰聚了半个多月的暑气,如释重负般凝聚成一股股白烟,翻腾撕扯在一起,而后腾空而起,直冲云霄。马钰看到眼前天地交泰,奇异变化一景,不禁心神激荡,正是天人合一、天人感应之际,神示之下,马钰恍然顿悟。他虽全身端坐如前,但仍左右晃动不止,一句经言在耳边缓缓响起: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嗟夫,天地者,非外指覆载之天地也,盖指身中之天地也。人之膈上为天,膈下为地。若天气降,地脉通,上下冲和,精气自固矣。天道如此,返观自身,人体亦然。先前马钰还觉上身气血郁结,运行停滞,顷刻间,上下交融,全身通泰,一股热流,经身体任督二脉,缓缓而行,所经之处,但觉四肢百骸,无不通透,有若鹤唳秋空,月照寒潭,马钰但觉一身倚依,空无所空,照无所照,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一灵参苗,至道之极,朗照无碍,一颗心丹砰然而结,马钰已达小任仙之境矣。庵外,重阳师合掌鼓之,曰:丹阳已得道矣。
作者简介:焦红军,作家,评论家兼出版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山东省写作学会散文写作与评论委员会主任,山东省散文学会副会长,黄海数字出版社特约编审,《胶东散文年选》主编。主要作品:长篇历史人物传记《马钰传》、长篇散文《冰心与烟台》、散文集《结庐在人境》、报告文学集《中年的船,没有港湾》、文学评论集《写作其实并不难》和《跃动的半岛—-胶东地域散文写作论稿》。作品被《散文选刊》《新世纪文学选刊》《海外文摘》《人民日报》《联合日报》《齐鲁晚报》《齐鲁周刊》《中国作家网》等转载和连载。曾获《人民日报》征文奖、刘勰散文奖、齐鲁散文奖、吴伯箫散文奖首届理论奖、山东省文化艺术优秀成果奖、烟台市第十二届文艺创作奖、烟台市第十四届文艺创作奖、烟台市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等奖项。主编并策划出版《2017中国网络作品选》《胶东散文年选》《胶东散文十二家》《胶东优美散文》《黄海散文双年选》《黄海散文精选二十家》《黄海散文百家作品选》《半岛散文家文丛》系列等各种文集、散文专著四十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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