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一位法国人细述中国4000年天文史
《4000 年中国天文史》,[法]让—马克·博奈—比多著,李亮译,中信出版集团2020年5月出版,定价:69元
■本报记者 袁一雪
在《4000年中国天文史》中,法国天体物理学家、天文学家博奈不仅生动地阐述了中国古代天文学发展成就,还对近现代中国与西方在科学上的对立与误解有着自己的思考。
对中国的天文史来说,博奈无疑就是历史学家朱维铮所说的那个“站在屋外往里看的人”。
《4000年中国天文史》,[法]让—马克·博奈—比多著,李亮译,中信出版集团2020年5月出版,定价:69元
天文学的逐步确立和技术手段的更新,让人们对于广袤的银河系乃至银河系之外的太空有了更深的了解。但在古代,囿于观测手段的限制,人类对世界的认知尚且不够,何况是涉及距离更遥远的星系。
由于“天人合一”等宇宙观和哲学思想的影响,中国古人从未间断对各种天象的探寻与记录,从而将传统天文学发展为一门独特的学科。在中国古代,天、算、农、医四大科学中,“天文”担负着“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的重任,又因为历代皇权对“天”的重视,使其被奉为官方“正统”之学。
得益于此,在近代西方天文学诞生之前,中国人已经持续进行了数千年的天象观测。法国天体物理学家、天文学家让—马克·博奈—比多撰写的《4000年中国天文史》中文版近日正式出版,以独特的中西比较和古今比较的视角,带着读者踏上了中国天文4000年发展之旅,揭开中国古天文的神秘面纱。
一次邂逅
“博奈曾于上世纪80年代末访学中国,在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薄树人等先生的帮助下,开始探寻中国天文史料中有关超新星的记录,以此完善对超新星爆发机理的研究。”此书译者、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研究员李亮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介绍道。
研究过程中,博奈充分利用了中国古代的超新星记录资料,他还感慨于中国古代对于各种天象的记载极为系统和全面,由此对中国古天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近年来,他还与大英图书馆合作开展了被誉为“世界上现存最早的全天科学星图”——敦煌星图的考证和分析工作。
几次因缘际会,博奈对中国古代天文学着了迷。他希望更多西方读者了解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及其天文学发展历史,便于2017年写作出版了关于中国天文史的书。
2017年,在法国巴黎天文台访问的李亮曾经“邂逅”这本书,并购买了法文版。巧合的是,2018年春节过后,在中国驻法使馆科技处、法国驻华使馆以及中国科学院等多家单位的组织策划和支持下,他开始承担这本书的翻译工作。
“我与博奈教授颇有缘分,他此前访学中国时,为他提供帮助的薄树人研究员是我们研究所的学界前辈,而我也与博奈在几次研讨会上相遇,并对一些问题进行过探讨。”李亮说。于是,他欣然接受邀约,也就有了现在中文版的《4000年中国天文史》。
严谨求证
为了保证书籍的翻译质量和语言的连贯性,李亮集中几个月完成了全部翻译工作,“每天工作10个小时以上”。
翻译工作量巨大的原因是这本书原本的受众是欧洲人,他们对西方历史较为了解,因此作者在描写一些西方历史背景时往往比较简略。但这样一些内容可能无法满足中国读者的需求;加上博奈在阐述中国历史时,有些细节不够精准,所以为了使读者能有更好的阅读体验,李亮在书中增加了上万字的注释。
“有时,博奈会引用大量的古籍文献,但原书有些古文没有注明版本或出处。”对于李亮来说,遇到这样的内容当然不可能直接意译,而是需要查阅和核实史料来源,找到准确的中文原文。
也因为李亮的严谨,他同时纠正了博奈在原文中的一些错误。“例如,文献记载年代不精确、皇帝名称混淆等错误。”李亮说,他前前后后与博奈发了几十封邮件,并利用到法国访学和参加会议的机会与其多次当面沟通,商讨译文的细节问题。
事实上,李亮的天文史专业背景也给这本书增色不少,例如原文中有大量的古代天文专业术语,如果仅仅依据原文,很难反映真实的历史原貌和细节。李亮解释说,在翻译中,他会根据上下文语义来核实不同古代天文概念和名词术语的使用。
因为国内出版的译本删减了原文中少量的文字和图片,所以李亮还在书的附录部分补充了一些精美的中国古星图,并配有简要说明,为图书增添了一份美感。
“这本书我最推荐的部分是作者介绍唐代的敦煌星图和宋代的客星(超新星)这两个章节。”李亮说,“因为这两部分不仅突显了中国古天文在科学和文化上的双重价值,以及在世界天文学发展中的地位和贡献,而且这些研究为解决和验证一些现代天文学问题也提供了重要历史依据。同时,这也是本书原作者着重关注和研究的领域,融入了不少他自己的独特见解。”为了保持与原书在版式上的一致,中文版保留了法文版中“tips”的设计,在正文中嵌套有淡雅的蓝色背景文本框。“这些是对特定名词术语的解释,或者相关人物、书籍、仪器等介绍,如果放到正文中显得不够精炼,影响阅读体验,做成小知识链接形式的tips就会更加直观。”李亮说。
独立思考
我国历史学家朱维铮曾说:“中国的历史就像一间屋子,中国的历史学家坐在屋里,可以看见屋里每一个细节,但他的视野仅限于屋子内,没办法从更高的维度来看清这间屋子所处的位置。而这个问题只能由站在屋外往里看的人,也就是国外的研究者来提供答案。”
李亮在翻译时对这点感触颇深:“本书作者与中国作者的视角完全不同,他注重古今结合、中西结合,但同时又不是面面俱到地灌输知识,而是聚焦到每个年代最具代表性或最有特色的内容。”
在书中,博奈不仅生动地阐述了夏朝如何形成了基本的宇宙观、商代用甲骨文来书写天空、汉代马王堆汉墓的古彗星图、宋代对超新星天象的记载、元代气势恢宏的天文台,以及明清的中西天文学交流,还对近现代中国与西方在科学上的对立与误解有着自己的思考。此外,博奈还参与了计划于2021年发射的中法合作的SVOM(天基多波段空间变源监视器)太空望远镜项目,这也是中法两国在空间科学领域的第二次合作。“所以说,本书不仅是对中国古代天文学成就和贡献的颂扬,也是对中西方在科技领域的合作与相互理解的一种期待。”李亮说。
在书的译后记中,李亮提到,1990年,“旅行者1号”曾经给太阳系拍下“全家福”,在照片中,太阳系的各大行星不过是阳光中的暗淡小圆点而已,而地球只占整张照片的0.12像素。这张照片折射出了人类曾经的自大和愚昧,让我们在浩瀚的宇宙空间面前得以反思。……而回望历史则是让我们从历史中汲取经验教训。正如英国首相丘吉尔所说,“回溯往昔,你向后能看多远,展望未来,你向前就能看多远。”因此,为了我们将来能够看得更远,我们也要向后看得足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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