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龚自珍的诗,我们首先想起来的应该是他的《乙亥杂诗》中的这一首:
乙亥杂诗龚自珍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龚自珍的简介20字(己亥杂诗龚自珍的简介)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之所以在开篇就把这首诗列出来,是因为这位清代诗人、文学家不只是写诗作文,还是一位有见地的思想家和改良主义的先驱者,被柳亚子先生誉为“三百年来第一流”。作为思想家和改良主义的先驱者,他首先主张的改革便是“科举制度”,这首已亥杂诗可谓他“自改革”的书面证据。
诗的具体意思虽然很多人一读就懂,但是我还得略加解释。
只有狂雷炸响般的巨大力量,
才能使中国大地发出勃勃生机。
然而朝野臣民噤口不言,
终究是一种悲哀。
我奉劝天帝能重新振作精神,
不要拘守一定规格使用更多的人才。
这里的天地其实就是指清代当时的皇帝。龚自珍6次参加会试才勉强中列个进士,但他认为像他这样的人才可以为朝廷尽忠,皇帝大人不能只是通过科举形式录用人才,而要用更多的形式使用人才。
龚自珍生于1792年,持续百余年的“康乾盛世”已经到了尾声。乾隆帝虽已死去了,但影子还在。那时,臣子习惯于说:“著著著,著奴才该死;是是是,是天子圣明。”官要做得好,须悟得这个窍门。龚自珍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始忧国忧民。
龚自珍常以史学眼光自重他将历史上的世情世态,分为三等。一等为治世,二等为乱世,三等为衰世。过去传统的说法,一般是“一治一乱”,它增加了一个“衰世”。衰世,即貌似治世实际上却在向乱世转化的一种社会状况。
这是对他所处的那个“虚假繁荣”的时代,发出大不敬的警告:似乎衰世的某种“好”比乱世的“坏”还要糟一些,因为它使吏人们同真实相隔绝,生活在无生气无创造性的平庸的秩序里。
龚自珍的话,一般不会有多大反响。原因,一是当时大多数人还睡在盛世的“梦”里,二是从统治者来看,如果人人都来忧患,皇上的“圣德”、“圣明”岂不是无从体现了吗?乾隆就否定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话,他的意思不难理解:如果责任都搁在草野匹夫身上,他的皇帝还有什么当头!
如果说历史上不乏有前仆后继者,用其言其行书写一部“忧患意识史”,龚自珍当是其中之一,他到了晚年还是不甘“吸饮暮气,与梦为邻”,《己亥杂诗》有一首自明心迹:
颓波难挽挽颓心,壮岁曾为九牧箴。
钟簾苍凉行色晚,狂言重起廿年暗。
诗中“九牧箴”即西汉扬雄的“九州之箴”,为劝诫州郡长官“治不忘乱”的文章。
龚自珍是近代以来第一个鼓吹改革的人,也是在西方挑战来临前,主张“自改革”的寂寞者。只是他虽然批判了科举制度,自己也还是逃不脱“蹭蹬科场”的“命”。“所以慷慨士,不得不悲辛”从此也可以看出前驱者的痛苦与尴尬。
一种人一种思想的价值,有时不在于他的成功,而在于他何以会失败。不论怎样,龚自珍以他求变异的思想执著于表达的权利,多少标志着“自足”的时代意识已要向“自省”转化了,同时学术的内容也在由“虫鱼之学”转向“经世致用”之学。
龚自珍在经济、史学、地理学方面的努力,也是转变风气的尝试。他的意见不算很系统,有浅薄的地方,也有新奇之见,如他认为“不应耻于言富”、“大公无私是不可能的”,都不是陈陈相因的话。
据说,有不少朋友劝他走治经学的老路,他回答说:“我正在读诸子百家,没功夫。”又有人劝他何不研究《易经》、《春秋》,他答道:“又有事天地东西南北之学,没功夫。”
大约从出了号称“诗史”的杜甫那个时候起,逐渐就有了一种说法,叫作“国家不幸诗家幸”,意思是说,“忧愤出诗人”,“患难出诗人”也有别的说法,含义近似,诸如“不平则鸣”、“穷而后工”等等。
不能说所有的诗歌、诗人都从这儿来,但这种情况却也在诗歌史上屡见不鲜。换句话说,诗,由于从一种不平庸的生活里诞生,而含有特别的思想和情感材料,以及组织这些材料的心灵活动。
所以,诗绝不仅是技巧性的韵文组织形式,或许,它像一种灵魂的奇妙符号,反映着诗人之思,并把历史的某些内容折射出来。就凭这个,不妨读读龚自珍的诗。
有清一代大诗人极少(吴梅村就算很不错了),而作诗“冠军”(只是量多)却要属乾隆皇帝。粗略统计,乾隆御制就超过三万三千九百首,但也只好说是应景的陈词滥套而已,让人莫不敬而远之。
龚自珍的诗这样一比,就好在没有腐气,字句流出,掷地有金石声。他在清代诗坛独树
一帜,后来晚清士林中,谭嗣同、康有为、梁启超以及南社诸诗人都受到定庵诗风的感召熏陶。
龚自珍的诗不少,但亦不算多,主要有“编年诗”、“己亥杂诗”数百首流传。其诗可以横看、侧看,评论的基点也就不一样,但我觉得,作成他的诗的个性、境界,值得品味,尤在于他的诗对自己的观照和探询,非常执著,有如总在自问:“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带着他的焦躁、忧愤、叹息、期待和茫然,也就有一个“真我”,与寻常诗歌中常带的“假抒情”是可以区分的:
我所思兮在何处?胸中灵气欲成云。
槎通碧汉无多路,土蚀寒花又此坟。
某山某水迷姓氏,一钗一佩断知闻。
起看历历楼台外,窈窕秋星或是君。
这里是不是有着迷茫、困顿、感慨,同时又有着探求变革现实的执著与期待?正是一唱三叹。
最有意思是诗人的寄情风月:
少年虽亦薄汤式,不薄秦皇与汉武。
设想英雄垂暮日,温柔不住住何乡?
这一问问得好。造成人们消沉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诗只是诗,诗还是不能当饭吃,所以吴梅村说过“一钱不值何消说”的话。但是西方哲人面对近代以来“工具理性”的膨胀,坚持着对“诗”的追求乃是对本源性生活的追求。
在这个意义上,龚自珍的诗,内涵局限于“太实”,只能说这是他的长处,亦是短处。也难怪他,他所处的时代生活,精神领域并不宽广,十九世纪清代的精神生活也正在下行期。对诗人来说,现实的窘境日益紧迫,作诗也便成了余事末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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